第6章 D
丁玲：
我就是扑火的飞蛾
谁能说，
在爱里像飞蛾一样的女人，
她就一定是毁灭的结果呢？
1937年，丁玲已是苏区中国文艺协会主任了。
在观看一部话剧的时候，一个叫陈明的小伙子击中了丁玲的心。陈明年轻英俊、演技纯熟，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不久后，抗战爆发了，陈明和丁玲成了同事。
他们一起去西安，在火车上，丁玲背着陈明，一节一节地找铺位；他的胃不好，她特地给他缝了一条特殊的棉裤，棉裤的腰上多加了一圈棉絮……陈明被感动了，他们相爱了。
可是，丁玲比陈明大13岁 ，又是陈明的顶头上司，他们的相爱，在周围引起了轩然大波，各种各样的谣言都来了，年轻的陈明根本无法承受这一切。
丁玲说，不要怕，他们说一天，说一年，还能说一辈子吗？
也许是因为太年轻，陈明终于逃出了这一段感情，和一个女演员闪电结婚。
但是，这段婚姻带来的，是三个人的痛苦。陈明并不爱那个女演员，而丁玲则一直在思念着他。
最后，陈明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傻事。他毫不犹豫地结束了并不幸福的婚姻，决定与丁玲重新牵手。
1942年，他们把家安在了延安的一个窑洞里。没有隆重的婚礼，没有宾朋满座的宴席，更没有众人衷心的祝福。所有的人都不看好38岁的丁玲和25岁的陈明的婚姻。
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们就这样牵手，再也没有松开，无论遇到怎样的灾难。
1955年，丁玲被诬陷为“丁玲反党集团”主谋，被下放到北大荒多年，后来又入秦城监狱多年，然后又被送到山西农村。在这长达几十年的苦难中，陈明一直陪伴在丁玲身边，给她安慰，给她温暖，鼓励她不要放弃写作。
丁玲说，没有他，我活不到今天，就算活到今天，也不可能继续有作品。
丁玲对陈明的爱和依赖，像个小孩子。80岁的时候，她还向他撒娇，常常在散步的时候，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她想吃路边的糖炒栗子，于是不停地拉着陈明的手臂摇晃着，我要吃嘛，不给买我就不走……看上去，她好像是花季的少女，他更像是她的哥哥。
1986年，丁玲82岁了，在弥留之际，她紧紧地拉着陈明的手，说，你再亲亲我……
瞿秋白曾经说过丁玲：飞蛾扑火，非死不止。
谁能说，在爱里像飞蛾一样的女人，她就一定是毁灭的结果呢？你看，丁玲的扑火，得到的，是陈明一生的宠爱，一生的守候，一生的依恋。如果飞蛾扑火，能有这样的结果，谁又会不愿意呢？
丁玲（1904～1986年）：原名蒋伟，字冰之，笔名彬芷、从喧等。湖南临澧人。中国当代著名的作家、社会活动家。代表作是《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但丁：
三个瞬间，胜过千年
她的离去，
带走了全部的爱，全部的情感，全部的心动。
从此，他拼命地写诗，
把所有的哀愁和思念都写进了诗歌里。
他只见过她三次。
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只有八岁。
他随父亲去聚会，看到了天使一般的她。顿时，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她。
他只有九岁，可她的样子从此留在了他的脑海中，永不磨灭，永不消失。
她长成妙龄少女的时候，他又一次见到了她。在佛罗伦萨波光粼粼的阿尔诺河上，在那一座廊桥上，她从桥的那一端走了过来，像阳光一样照亮了他，世间万物又一次不复存在。她握着鲜花，款款地走过了廊桥，每一次迈步，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他看着她的微笑，看着她的袅娜身姿，几乎无法呼吸。
他没有和她说话，更没有向她求爱，他只是默默地目送她微笑离开。在他心里，她是女神。
第三次见面，是在她的婚礼上。她是人世间最美丽的新娘，是光彩照人的伯爵夫人，她的眼中只有伯爵，而他的眼中只有她。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光了葡萄酒，可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每天，他带着对她的思念写作、吃饭、入眠，在梦中与她相会，她在他的脑海中无处不在。
可惜，她24岁就离开了人世。
他悲恸不已，她的离去，带走了全部的爱，全部的情感，全部的心动。从此，他拼命地写诗，把所有的哀愁和思念都写进了诗歌里。后来，形成了他的第一本诗集《新生》。
就算这样，还不能表达他的情思。他把她描绘成真善美的化身，带他进入天堂的女神，她的灵魂飞向了天空，得到了新生。这就是永垂青史的《神曲》。
也许，贝特丽丝一生从来都不知道有但丁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不知道他如此热烈而又浪漫地爱过自己。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爱，当它占据了一个人的灵魂，这个人就会无悔、无怨、无求、无欲。
你看，但丁多么爱她，他在诗里说：只要她出现的时候，星空就向东区移动十二分之一度。
他的情感，如此倾城。
阿利盖利·但丁（1265～1321年）：意大利诗人，被恩格斯誉为 “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同时也是新时代的最初一位诗人”。代表作是《神曲》。
杜拉斯：
一生为你而来
他们不停地写，
不停地争吵，不停地开车，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做爱。
在她七十岁的那一年，
短短的三个月，
他们写完了一部充满激情与欲望的作品《情人》。
偶然间，他读到一本她的小说。从此，他再没有读过别人的作品。对于他来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作家，就是她。
他爱她写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他爱上了她。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学生，不满20岁。
在一次座谈会上，他见到了她。于是，他开始给她写信，每天一封，整整写了5年，从来没有间断过。
终于，在27岁的那一年，他走进了她的生活，成了她的情人。那年，她已经66岁。
他成了她的情人、秘书、司机、护士、用人、出气筒……他整天帮她做杂事，打字、购物、打扫，开车带她去兜风，帮她洗澡、擦背，被她骂，被她训。有时候，他会忍不住离家出走。可过不了几天，他又会回来，他离不开她。
有一年冬天，她说，我们没钱花了，写小说吧。于是，她说，他记录，他们不停地写，不停地争吵，不停地开车，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做爱。在她七十岁的那一年，短短的三个月，他们写完了一部充满激情与欲望的作品《情人》。
没有他，就不会有这部作品。
他陪伴了她16年。她82岁了，那个夜晚，她躺在他怀里，忽然说，我要完了。她爱怜地抚摸着他，说，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第二天，她坐在一把藤椅里，安详地离开了他。
人们在铺天盖地地关注她，他却悄悄离开了，谁也找不到他的踪迹。似乎他就是为了照顾她、陪伴她而来，她走了，他也像天使一样消失在天际。
他的一生，只有两部作品，一部叫《我的情人杜拉斯》，另一本叫《我，杜拉斯的情人》。
雅恩，这个本来有着辉煌前程的哲学系老师，放弃了一切，和杜拉斯度过了短暂而又永远的16年，就仿佛，他的一生中，就是为着她，为着这16年而来。
玛格丽特·杜拉斯（1914～1996年）：是法国当代著名的女小说家、剧作家和电影艺术家。代表作是《情人》。
邓稼先：
二十八年长相思
如果有来生，
我还选择中国，
选择核事业，
也选择你。
1953年，许鹿希和邓稼先结婚了。他们曾经青梅竹马，他还做过她的老师。
他们住在中关村，每天，她要坐好远的公交车上下班，公交车站离家很远，他每天都骑着自行车来接她。她搂着他的腰，周围蛙声阵阵，稻花飘香，那真是一种神仙也羡慕的生活。
这样平静而幸福的生活只有五年。他们的女儿四岁，儿子两岁的时候，一个普通的夜晚，邓稼先回来得很晚，他对她说，我的工作要调动了。
可是，他不告诉她调到了哪里，也不告诉她通信的邮箱，做什么工作，他也不说。
可是后来，他哭了，他说，要是做好这件事，我死了也值得了。
就这样，他神秘地消失了。
这一年，邓稼先34岁，许鹿希30岁。
邓稼先就这样二十八年无影无踪，这其中，他们几乎没有见过面。因为他的工作属于保密性质，她的同事不能到家里来，她也不能随便跟谁来往太亲密。
她明白了，丈夫是在搞原子弹。
她默默地承受了一切，照顾家庭，忍受寂寞。她给他放了一张大大的照片，旁边放着青松和马兰花，无言地支持着他。
1971年，许鹿希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邓稼先。她看到他的第一眼，眼泪就喷涌而出，以前那个身材高大、潇洒帅气的汉子，现在头发花白，弯腰驼背，也许是长期核辐射的缘故，他异常苍老。她只有失声痛哭，所有的委屈和寂寞她都能承受，可她不能承受他的健康状况那么糟糕，他令她心疼。
原子弹爆炸成功了。1985年，邓稼先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家。可是，他的身体却完全垮了。医生告诉许鹿希，他得了直肠癌。
许鹿希已经没有眼泪。她和丈夫结婚三十三年，只在一起待了五年，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要团聚了，上天却安排了这样的结局。
她日夜守护在邓稼先的身旁，似乎要把失去的那些日日夜夜都补回来。可是，邓稼先因为受到了严重的辐射，身体糟糕透了。做了手术后，他大口大口地吐血，他的耳朵、鼻子里全是血，身上是大片的淤青。
她带他去逛庙会，他看到那么多小吃、好玩的，感觉非常开心。本来，这是普通人生活中多么平凡的场景，她却觉得异常珍贵。本来，这是多么幸福的时刻，可是，它在他们的生命里，却是那么短暂。
他要走的时候，拉着她的手，向她描述原子弹爆炸时，那壮丽而美妙的时刻。他说，如果有来生，我还选择中国，选择核事业，也选择你。
邓稼先已经逝世许多年了，可是他家的陈设，依然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连他坐过的沙发上的毛巾都没有换过，就好像，他只是出门去了，随时都有可能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一样。
邓稼先（1924～1986年）：安徽怀宁人，理论物理学家，核物理学家，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中国共产党员，第十二届中共中央委员。杰出科学家，中国“两弹元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