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不是人
凝香院老板花姑听说能够与袁摩洁一较高下的大才子来到,深知有付出才有收入的她自然不会吝啬一些小钱,当即吩咐下人在后院安静的厢房中打扫了一间屋子,让大武又去客栈把张玉书的行李搬了过来,安顿下来后吩咐每日好酒好茶的招待着。
第二日,张玉书吃过早餐后到院中散步,却见明心在一株桂树后,赶紧施了一礼。
明心请张玉书到凉亭坐下后,吩咐小依上茶,然后才对张玉书说:“公子,昨晚可休息得好?”
张玉书点点头,说:“好,只不知姑娘寻在下到底有什么要事?”
明心没有回答他,却问道:“不知公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张玉书支吾了一下,“这个,在下姓张,名唤玉书,本是杭州人氏,只是幼年时全家都去到那极远之东海面外的国家经商,父母双亡后,唯一的妹妹也死了,玉书再无心在那儿长住,这才收拾行李回返大唐,只是海上遇到风浪,财物尽数丢失,回来之后,昨日在西湖边上,见湖中有一条大鱼,情急之下入水抓鱼,却因为不会水,差点溺死,幸好被明心姑娘救起!”这一篇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明心却是真个相信,说道:“哦,难怪你的发饰衣服装束那么怪,只是,你在那番邦国家却又如何习得这中土诗词文化?”
“只因玉书的父亲本就是一位学子,前朝年间因为天下太乱,所以无心仕途,这才举家经商,玉书从小就受父亲的文化教晦,是以略知一二!”
明心笑笑,“你倒是挺谦虚的,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张玉书问了一个昨天就想问的事:“明心姑娘,听秦月姑娘叫你张秀儿,你原本叫这个名字吗?”
明心脸色一白,眼神儿幽幽,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是啊,明心原本叫做张秀儿,明心的父亲原是前朝一名六品官员,亡朝后,在战乱中父母俱逝,那时我只有四岁!”
张玉书心中一痛,没来由的一阵怜惜。
明心又悠悠说道:“后来流亡中被卖到凝香院,花姑请了师傅教授我琴棋书画,十六岁便成了这凝香院的头牌绾人,说是头牌,其实都还是身不由己红楼可怜人啊!”
张玉书不知如何安慰她。
明心又问:“昨晚你说为了‘张秀儿’这三个字,你可认识我?”
张玉书眼圈一红,叹了口气才说:“实不相瞒,我有一个亲妹子,名字也叫张秀儿,可惜受奸人所害!”
明心倒不知原来是这个原因,心里还是想岔了,还以为是贪自己的美貌呢,忍不住脸又红了,还好张玉书根本没注意。
张玉书凝视着这个美丽又可怜的女子,心里打定了主意,只要能够帮得到她一定帮帮她,张秀儿这个名字让自己太揪心了。于是问道:“明心姑娘,我能帮你什么吗?”
明心回过神来,随即扑哧一笑说:“尽说这些伤心话儿干什么?但是,张公子,你真愿意帮我吗?”
张玉书点点头,明心见他眼神清澈,没半点瑕思乱想,不禁暗暗骂了一声自己,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才说:“张公子,明心想求你填几首词,当然也会给你报酬。”
张玉书有点生气:“我想帮你就是想帮你,要什么报酬,给钱还叫帮吗?”
明心心中一阵感动,这多少人来这儿都只是为了自己的美貌身体,这个人,却只是想帮自己,虽然,他可能只是因为张秀儿这三个字,但总是让人感激。
明心低低的说:“张公子,请原谅明心!”
张玉书见她眼圈儿红了,不由得痴了,秀儿小时候依赖自己的时候不就是这个神情吗?记得在她五岁的时候,有几个大孩子欺侮她,自己拼了命打架,之后秀儿给自己擦伤的时候又是哭又是急的,那眼神不就跟她一样吗?忍不住便流下泪来。
明心自个儿伤心,抬头却见张玉书流下泪水,忽然一把抱住她号淘大哭,嘴里叫着:“秀儿,秀儿,哥哥好想你!”
明心拍拍他的肩,轻轻抚mo着他的头顶,这个时候才觉得他像是一个大男孩子。
过了一会儿,张玉书觉得心情好多了,松开手坐在了一边,伸袖子擦了擦泪,一边明心递了块香喷喷的手绢过来,张玉书接过来擦擦脸,然后想还给她的时候又觉得不妥,缩回手,说:“明心姑娘,这手绢,我洗干净后再还给你吧!”
明心笑笑,又招手让小依搬了那具古铮出来,然后架好,戴上银色的长指甲,伸指甲在弦上拨动了几下,“仙嗡仙嗡”的响了几声,果然是好铮。
张玉书赞道:“明心姑娘,这铮是好铮啊,音色很纯和!”
明心问道:“张公子也懂这铮吗?”
张玉书摇摇头说:“我练过一些声乐,不过这五弦古铮没弹过,但乐器的道理都是一样的,那都是要给人听的,让人听着舒畅那才能算是好的音乐!”
明心叮叮咚咚的弹奏了一段,张玉书拍拍手,赞道:“这阳关三叠弹得好,意境悠长!”
明心又弹了几段,每一曲刚刚一弹,张玉书已经知道什么曲子了,弹到最后一曲十面埋伏时,明心吃惊不小,这些见识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那个时候,寻常普通人家哪里知道这许多?
只是明心又哪里知道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什么曲子在网上下载不到?一分钟,或者一盘光碟搞定,不像这唐朝古代,那是要帝王将相的大富大贵的人家才能欣赏到啊,像在这些青楼妓院中那也都是些艳曲绯歌而已。
张玉书忽地说道:“明心姑娘,能让我试试吗?”
明心欣然应允,站起身来让过,张玉书坐好,然后套上银指甲,他对吉他和二胡很精通,乐理基本上也是一理通百理通,试了几下弦,省准了音符,其实也不难,坐正了身子,然后弹了一曲月满西楼,其间虽然有几个错符,却也不损大雅,这曲是稍有点古风的现代流行歌曲,词是李清照的词。
明心听得讶然无语,忽然身后传来拍掌声,回头见是青衣。
青衣走过亭边,赞不绝口:“张公子,这曲子颇有新风,我姐妹都习弹唱十余年,这曲子还是首次听闻,叫什么名?”
张玉书暗道:“不要说你没听过,这大唐天下又有谁听过了?”开口说:“这曲子名叫‘一剪梅’,有词,你们不要笑我,我唱一遍啊!”弹起了谱子,开口唱道:“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当最后一句却上心头犹自在耳边缠绕时,明心跟青衣已经痴了!
明心喃喃将这首词又低声念了一遍,这才赞道:“张公子,这曲好,这词更好啊,这首词与那‘初晴后雨’都是绝世之作啊,只是这诗词文理路大变,浑然如同一男一女之气息,张公子,好才华好才华呀!”
张玉书禁不住脸红了一下,也是很佩服明心的文思敏捷,居然分辨得出这两首诗词的男女之风!
青衣格格娇笑着说:“明心姐姐,让张公子给我姐妹一人一曲,定让那秦月讨不了好去,不过,张公子,你这首我可要了,你再给明心姐姐作一首吧,可好?”
张玉书一口答应,“没问题!”
明心却很担心,这一首曲词已经达到了前无古人之境,又哪里去短时谱出另一首这般意境的佳句?于是便开口将凝香院跟青月楼这几年的争夺恩怨细说一遍,把她跟秦月和袁摩洁中纠缠也说了个清清楚楚。
张玉书心想原来如此,那不为别的,就为了秀儿一样的眼神和张秀儿这个名字,也要给她填一首好词出来,站起身来,背着手在院子来回踱步,细细寻思能谱好曲的上佳诗词,想了一阵,忽道:“有了,拿纸笔!”
小依早准备好了,张玉书上前提笔,脑中默念,下笔有神,一口气写了出来: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明心跟青衣二人在一旁看他一呵成,跟着念了一遍这词,当念到最后面“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时,二人心中赫然,只想到:刹那风华,神来之笔!
这才多一会儿?一首词曲“一剪梅”的百转千回,迅即又是这首“水调歌头”的长风破浪,俩个美女人儿都给震住了!
过了好半晌,青衣忽然对张玉书说道:“张玉书,你不是人!”
张玉书愠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青衣却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他在他脸上“啪哒”猛亲了一口,说:“你不是人,你是我的神!你是从西湖里面突然冒出来搭救我姐妹俩的神!”格格笑了一下又说:“这下子,别说袁摩洁了,就是袁摩洁他爹来,今年也赢不走这花魁之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