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夜 愚者&死神
尤利塞斯的品味相当好,整个房间的基调是暖暖的木色,深红色的扶手椅和深绿色的沙发上放着数个菱形和圆形的靠垫,地上还铺着厚厚软软的羊毛地毯。
安雅发现一边有个酒柜,上面摆满了酒,看上去却没有什么被使用的痕迹。
虽然上面没有灰尘,但安雅就是觉得,这个柜子很久没有被人打开过了。
“……你还不走吗?”尼莫睁开一只眼睛打量安雅,半张着嘴打了个哈欠。
“你很想我走嘛?”
安雅一点都不怕尼莫。虽然他是一条龙,但安雅自认为,在这几次训练中与他缔结了一定的友谊。
见他嫌弃自己,她恶上心头,故意拿起尼莫旁边的靠垫,挨着他坐到了沙发上。
“你……你这是干什么?快走开,等祭司院的治疗所关门了,今晚你可就要带着一身伤疤睡觉了!
“我才不急呢,治疗所都是晚上十一时关门的,这不是还有很久吗?”
见尼莫往旁边挪了挪,安雅嬉皮笑脸地说:“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吧,我们还要相处很久,相互了解是有必要的,对不对?”
“……你想知道什么?”
“随便说一点,比如你的爱好之类的。平时除了虫子,你还喜欢玩什么?”
安雅发现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着一本《观察日记》,它的封皮是绿色的,上面有烫金的锹甲图画,应该就是尼莫的养虫心得了。
在这本日记上还有一叠牌状物,它们不是很整齐,明显刚刚被人用过,与死气沉沉的酒柜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那是一股生气。
“……这是……塔罗牌吗?你喜欢占卜啊,真没看出来。”
安雅抬起头,看到火炉上方的墙上有一幅巨大的肖像画。
画上画着一位姜金色卷发的美人,她的笑容温和,一双碧眼像祖母绿,凸起的双颊好似可爱的苹果。在她额头的中央,吊着一块大颗蓝宝石制成的垂饰。
这幅画像在人类社会里是很常见的。
这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玛雅预言家——玛格丽特夫人。
据说在数千年前的大灾变前夕,以玛格丽特夫人为首的玛雅一族占卜出了毁灭的到来,却被错误地当成不幸的传播者,惨遭屠戮。
如今,玛雅一族已不复存在,人类社会再也没有迎来如玛格丽特夫人一般出色的预言法师——许多人把现任紫罗兰院长拉赫曼吹成可与玛雅人媲美的大预言师,平民们也大多是这么认为的。
但在受过真实历史教育的贵族圈子里,都知道这只是编出来安定人心的说法。
玛格丽特夫人创办的星命塔流存至今,现在还是预言法师研究、学习的圣地,延续了不问种族出身的传统。但这个机构再也无法作出能够牵动社稷的预言,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执掌天下之牛耳。
这位夫人的画像被广泛地供奉在人族的各个设施中,人们期望可以得到她的保佑,给予他们对抗异族入侵的凝聚力,令他们渡过未知的危险。
“那是玛格丽特夫人,对吗?尤利塞斯大师和你都崇拜她,是吗?”
“……不,我只是尊重她,尤利塞斯才是崇拜。”
“那么,大师他还是预言法师?我就觉得,这么厉害的法师不会是单系……”
安雅恍然大悟,尼莫不置可否,又不愿搭理她了。
安雅好奇地把茶几上的牌拿到手里翻了翻,那是一套22张大阿尔克那牌,绘画风格很是古典,它们的顺序是凌乱的。
世界……审判……太阳……
出于讨好尼莫的意图,安雅整理了一下牌的顺序,谁知她还没理好几张,就被尼莫劈手夺了过去。
“你想玩牌?抽一张吧。”
尼莫抢走牌后,以赌神的手法把这套牌的顺序快速打乱了几次,牌背向上递到了安雅面前。
哎……好像占卜不是这么随便的……
“尤利塞斯年少时很喜欢玩这个,但是等他长大了,就不相信这些了。”
尼莫奶声奶气地说道,在他说出年少二字时,不知怎么,竟有种与雏龙完全不相符的沧桑。
真是莫名地可怜又可爱,安雅的母性被激发了出来。
以前听说,塔罗牌占卜都是要用什么黑布、圆桌、水晶球之类的,讲究点的还要焚香沐浴。就算这些都不要,至少也要摆个牌阵啥的吧??哪有这么随便抽卡,像锄大地一样的?
不过安雅本来也不信这些。
她只是想同尼莫搞好关系,由此拉近与尤利塞斯之间的距离。
于是她随便抽了一张牌,背对自己举到了尼莫面前。
“……很适合你呢,这就是最适合你的牌了。各种意义上都是。”尼莫赞叹。
安雅把牌翻过来,起初的疑惑立刻变成了愤怒。她以为自己在舍身陪黄龙,结果只是人家在愚弄她而已!
“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真的变好了呢,看来还是我想多了,再见!”
看着女孩踏着愤怒的步伐离去,她丢弃的那张牌也从空中缓缓落下,掉在了尼莫身上。
牌面上,一个小丑穿着可笑的花衣服,扛着包裹带着笑容走在悬崖边,身边跟着一条忧虑的狗。
“唉,年轻人就是性急……”
尼莫再次用奶声奶气的童声,说着沧桑的话语。
他朝安雅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将“愚者”插回牌堆内,又随便从中摸了一张。
一具骷髅身披黑袍,手执巨镰,骑一匹白马,裹挟着瘟疫,在薄薄的卡纸上呼啸欲出。
是第十三张牌“死神”。
他叹了口气,将牌塞回去,洗了几遍牌,又随便抽了一张。
死神空洞的眼窝,在牌面上瞪着他。
***
安雅按照来时的办法,将那块紫色的水晶棱柱握在手中,默念自己想要去到下课后的幻术系教室。眼一闭一睁之间,就发现自己坐在了人来人往的教室里。
蕾娜夫人在讲台上整理讲义,身边都是正在离开教室的同学们。
“咦,拉弗莱特小姐,你的衣服是不是不一样了……?”
一个满脸雀斑的白发男生突然凑过来,用虚弱的语气,大惊小怪地拖着长音。
为了加重惊讶的效果,他还故意抬了抬脸上的眼镜,安雅觉得那酒瓶底一样的眼镜一抬一放之下,好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两处浅浅的坑洼。
“是吗?我怎么没发现?”安雅冷淡地否定,起身就想走。
旁边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本来就有很多男生在往这边看,这下更糟了。
“哎,可是我一直都有在注意你,我很确定,你的衣服和上课的时候不一样了啊!”
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大傻子——!
“是吗?我们可是魔法师,幻·术·系的魔法师啊。发生了什么呢?你要是看不出来,可真是悲哀啊。”
安雅有点急了,讽刺地看着那人毛背心上别着的徽章,挑衅道:“看样子,你比我还要早五年入学啊,如果你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可真是悲哀,不是吗?”
看那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安雅满意地转身,向教室外快步走去。
***
已经是傍晚了。
高大的哥特式建筑在残阳的投射下拉出长长的倒影,压得人喘不过气。
修道院里算是和平安详的。
但在这祥和的气氛下,总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安雅用浮空术享受着慢速的自由落体,以优雅的姿态落到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