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夜 选拔
修道院附近环绕着一圈死寂,但正门口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摩肩接踵。
这些都是修道院的学徒和他们的家属、仆人,马车与马匹凌乱地挤在一起。
人们的脸上挂着各异的表情,有的喜气洋洋,有的愁眉苦脸,有的容光焕发,有的忧心忡忡。
不时可以看到捧着厚厚的大部头,嘴唇飞快地蠕动,投入到撞翻旁边行人的穿长袍的身影,这些都是魔法塔的六年级生。
他们的前程由今年的考试决定,分为高中低三个档次。
高级的要留在魔法塔,再经过两年的学习成为高阶法师,毕业后留在修道院授课,或被派遣到北部战场,对抗最为棘手的黑暗精灵。
中级法师则是多数,他们会直接毕业然后回去各自的领地任职,或者被指派到前线。若是下级则说明学业不合格,需要重修所有的课程,也就是从头再学五年。
通常人们认为,不懈地锻炼体能是战士的工作,但这不意味着法师不堪一击,因为只有贵族才能学会魔法,所以战士都是平民,法师都是贵族。祭司则由神亲自挑选,具体程序并非凡人能够了解。
所有贵族都要被迫成为法师,而所有的贵族都必须从小进行体术训练,之后走上奥法战士的道路。他们披戴甲胄,挥舞着盾牌和长剑,是完全碾压普通战士的存在。
只有极个别人族法师在近身战中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是一名脆弱的纯法。
安雅觉得,自己可能要成为这极个别中的一员了。
不时有人认出阿瓦尔并上前打招呼,起初他还礼貌地应付,但人数一多,他的表情就变得不耐烦了。
安雅觉得阿瓦尔转变出的冷傲态度都有点中二了,谁知这些学长学姐如此海量。
他们在与阿瓦尔说话时,都会不约而同地自下而上打量安雅,可阿瓦尔就像没察觉到一样。
尽管安雅很好奇,他也全无介绍之意。
阿瓦尔面无表情,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他们的问候,终于让他们识相地走开了。
“安雅,你从正门进去,进到修道院里之后我去找你。”
“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在来之前,因为一些琐事让安雅不高兴了,她就在他的酒里兑了茶水。
难道是因为这个,他在报复她,想甩开她吗?
阿瓦尔笑了:“修道院规定,新生要从正门进入接受神的挑选,我这样的旧生是走偏门的。好好听话,等我来找你。”
说罢,他揉了揉安雅的头发,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雅只好茫然地跟着新生大队,慢慢向正门走去。
所谓的挑选是指什么呢,他们要怎样挑选我们?
伊莎贝尔好像说过这件事,但她没有好好听。
安雅再次体悟到,这世界上到处充满了后悔。
***
走在路上,两旁黑色的栅栏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没有什么规律,却蕴藏着独特的美感。
安雅被夹在人群中挪动,她像一条随波逐流的沙丁鱼,四处张望着。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安雅一个趔趄,差点撞到他身上。
她踮起脚,越过黑压压的人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喷泉水池似的东西。
只不过,这一个比她印象中的所有喷泉水池都大,湖泊一般的水面上矗立着大小各异的雕像。
这些雕像有人类和精灵,也有龙和动物,呈现一派祥和之态。
从雕像手中拿着的杯子和花瓶里,不断地喷出一股股清泉落在水面上,激起一朵朵水花和涟漪。
它们都是用玉石和水晶雕成的,连池子的边缘都是翡翠砌成的。
这座喷泉……也是以魔能驱动的吗?
安雅一边打量四周,一边估算这么大的池子能值多少钱,为什么居然没有被人偷偷敲掉个边角什么的。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走近,中断了安雅的臆想。
他穿着灰色的翻领法衣,肩膀上搭下红色的饰带,饰带末端呈三角形,上面挂着鸡血石和金色的流苏。
安雅知道,这是战神提尔的牧师。
“各位新生,大家好。我是今年幻境指导的负责人,我叫皮耶罗。”
同他的外表相配,这位老人的声音非常和蔼,充满了亲和力。如果不是那套衣服,真的很难将他与战神联系在一起。
“同时,我也是祭司院的一名教员。倘若诸位有幸得神眷顾,呵呵,日后我们还有交流的机会。”
尽管极力压抑,他那堆满皱纹的脸上还是明白地流露出优越,使原本慈祥的表情变得令人不适。
这就是被神选中的人吧,安雅想,认为自己是神的选民就目空一切,岁月的流逝和人生经验的积累,也不能冲淡这个老人身上可笑的傲慢。
换个角度想,也许神就是这样控制人类的?给他们一点小恩小惠和貌似与众不同的地位,就能换得他们的感激和忠诚。
也许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型的棋盘,自己等人都是某些叫做“神”的无聊人士的娱乐工具。
她对这个想法感到悲哀。不是因为渎神,而是因为作为棋子,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和未来。
殊不知,除她之外,在站的每个人都觉得老牧师的优越感理所当然,并且很是羡慕。
“首先,请诸位给自己施加一个魔力护盾,这是各位在家里就学到的吧。”
老人挥动手指,金色的光点在他的指尖飞舞,像彗星一样,拉出一条长长的光尾。
【魔力护盾】是低级戏法,可令施术者暂时得到奥术的护佑,免疫轻微的寒冷和炎热,作用范围只限于零上40度到零下10度。
高高低低的吟唱声响起,广场上凭空冒出一堆颜色各异的光球,它们发出的耀眼光芒,给沉闷的黄昏带来了一丝顽皮和生气。
老牧师的双唇快速蠕动着,念出一连串拗口的咒语。
面前湖泊一般大的水池突然变成了活生生的世界,里面的雕像全都动了起来,人们和动物在里面快乐地嬉戏。
尽管大家都是贵族出身,平日见多识广,还是不免被眼前的神奇景象所慑。皮耶罗环视一周,乐呵呵地说:“现在幻境已经启动了,请大家按顺序,一个一个地走进来。”
虽然不是很情愿,安雅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
她抬起左脚轻轻迈进水中,并没有预料中水温的冰冷和灌进鞋袜的潮湿感,而是一晃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她自己的世界……
安雅觉得很无助。
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团白色。
让她想起前世病死的那个医院的房间。
最后一眼,我看到了什么……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枕头,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药盘……吊瓶上白色的标签,医生的白大褂。
她记不清了,只有白色。
安雅狠狠甩了甩头,想赶走这种讨厌的感觉,可是没有用。
她开始拼命奔跑。
母亲?伊莎贝尔?维瑟斯?是谁都好,快来把我带走啊!
安雅在困境中没有想到任何前世的人,因为她只在这一世有家人。
白色的世界仿佛没有尽头,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这时,前面好像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安雅疯狂地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