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夜 黑暗
安雅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应对。
黑暗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垂青过人类了，她几乎从不赐予人类黑暗的神恩。绝望之下，人族投入了仁慈的光明女神米涅娃的怀抱。
人族也有几个世纪没产生过有名的黑魔法师了。
不同于元素魔法，黑魔法和白魔法的使用需要神明的垂青，不是通过修炼或者天赋可以获得的能力。
但是，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人从白魔法的专家，转变为使用黑魔法的高手。
那就是成为一个变节者。
黑暗女神与光明女神针锋相对，就像日夜的交替那样，进行着无休止的争斗。她们一向欢迎对手麾下的勇士弃暗投明，或者弃明投暗。
安雅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确定这是与修道院相同风格的建筑。
在这样一座以光明女神为主要信仰的修道院里，居然有一个变节者，看样子他的地位还不算低，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黑暗之后欢迎敢于弃明投暗的白魔法师，但他们在放弃光明信仰后，必须将一切从头学起，这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而人类的教廷为了展示对光明的忠诚，往往会在第一时间通过各种渠道得知这些变化，并且派出异端审问官诛杀他们。
所以，几乎没听说过什么有名的变节者活下来。
安雅想了想，左手按在右胸上，向尤利塞斯行了一礼。
她没有使用双手提起裙摆的行礼方式。因为在战场上男女一视同仁，在进入修道院后，行礼均以男性的规格为准。
黑袍男人示意安雅坐下。她看了看浑身脏污的自己，又看了看火炉边整洁的沙发，有点忐忑。
尤利塞斯抬手给她放了一个清洁术洗掉全身污渍，又找了一件大袍子和一双木鞋，示意她套在身上。
安雅把大袍子兜头套在破破烂烂的裙子外面，扭扭捏捏地站在原地绞着手指。趴在软垫上旁观的小龙突然飞过来，扯着她的衣角把她拉到了沙发里。
尤利塞斯坐在安雅对面，像是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开口。
“恭喜，你是这批新生里的第一名。”
他缓缓说道，声音阴柔悦耳，完美契合他的外表。
“但是，我做了点措施，这样你就是第十三名了。”
安雅在听到第一名的时候非常激动，又有点不敢相信，毕竟她的身体这么孱弱。可在听到他要用非常手段削减自己的名次时，这种激动立刻变成了愤怒。
“我是为了你好。”
尤利塞斯笑了，看上去阴柔美丽，十分诱人。
安雅赶紧摸了摸脸，心想喜怒形于色真是不好的习惯。
“你的身体条件可以说是……”尤利塞斯迟疑一瞬，打量着安雅纤细的小身板。
“可以说非常差劲。但是你的魔法天赋非常高，还被一位强大的女神眷顾着。黑暗之后安德莉娅选中了你，作为她的牧师。”
“那我……我会不会有危险？”
安雅惊呆了，她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差到了这个地步。
一个人类黑暗牧师，一定会被自己的同族扼杀在萌芽时期。
“所以我动了点手脚，给你的资格认证造成了障碍。若黑暗女神选中你的消息被高层得知，一定会激起狂信者的讨伐，你可能会面临异端审问，甚至被处死。”
他将一块水晶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推向安雅的方向。
炉火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火光照射在水晶的棱角上，一闪一闪，迷幻又诡异。
安雅捧着水晶看，这水晶呈五棱柱形，紫色的柱体内像是封印了一团烟雾，其中不时闪过几个银亮的符文。
“拿着这个，它可以让你随意出入这座修道院的任何地方。”
随意进出任何场所，这不就是说，她连拉赫曼院长的房间都可以来去自如吗……？
“这是，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安雅语无伦次。
“你们在家里都学过一些基本的法术吧，但本身的潜力要在来到修道院以后，经过幻境的激发才能显露出本质。”尤利塞斯的声音悦耳动听，却感觉有些疲惫。
安雅呆了一呆。
原来幻境是用来激发魔法潜能的……？可她没感觉到身体上有任何变化。
尤利塞斯刻意缓了缓，让她感受够了才继续张口。
“黑暗和幻术，是最与你的魔力相合的属性……不过你也知道，现在人族中没有黑魔法师。”
他顿了一下，“……没有除我以外的黑魔法师，所以只能由我亲自指导你的修行。”
安雅知道，每个施法者的魔力根据各人成长环境和经历的不同，会偏向不同的系统。
一般说来，大部分人属于自然系，也就是火焰、雷电、水、风和土地。因为它们是自然界中常见的，人类有较大的几率与其接触并被激发潜能，也更容易从自然界中汲取魔力。
光明和黑暗虽然也属于这个系列，但它们包含了白昼与黑夜的交替，代表着光明女神米涅娃与黑暗之后安德莉娅。光明法术可以治愈流血的伤口、使人摆脱致命的疾病和毒药，甚至活死人、肉白骨。黑暗法术则可以彻底摧毁人的精神、役使亡灵，或摄取灵魂来炼制新的生命。
以凡人之躯无法轻易掌握这样强大而复杂的力量，在达到初级顶端时，想要进阶必须得到掌管这力量的神明的认可，也就是成为光明或黑暗之神的一名牧师。
通常，每个人只有一个最与之相符的属性，但也有极个别人的魔力同时与两个系统的魔法相适应。自然系是法师中最常见的属性，而光明和黑暗系的法师都要兼职牧师。
偶尔有一些特别的人会拥有幻术和预言的天赋，这些都不像自然系那样，既易于使用，又能轻易造成杀伤效果。
但如若运用得当，威力是巨大的。
——这算是中了头奖，还是自己的彩票号码与中奖号只差了一个数字？
如果放到普通贵族头上，大概会在米涅娃女神的圣像前哭天抢地，哀恸自己属性邪恶，不配作为贵族，甚至自杀谢罪吧。
但安雅并不非常排斥黑暗系。
虽然对米涅娃的教义从小耳濡目染，她却隐约觉得，那不是适合她的东西。
也许女神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从未对她的祈祷加以回应。
“‘一棵树要长得更高，追寻更多光明，它的根部就必然更加深入黑暗。’你觉得追寻黑暗是一种耻辱吗？换句话说，人族真的可以摒弃全部黑暗，一心只追求光明吗？”
尤利塞斯语速缓慢，语调温柔，那循循善诱的低语，让安雅想到了伊甸园中的蛇。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安雅目前讨论不了这么深奥的话题，她能分清的，只有眼前的利益和得失。
“你在修道院内只要当自己是普通的幻术系就好，也不必担心进阶，黑暗女神会很乐意接受你的服务。每次上课之前摸一下这块水晶，脑子里想着你要来我这里，就可以了。”
尤利塞斯没有强求安雅的答复。
他自然地跳过话题，继续解释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