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夜 教导

安雅不是很明白，什么叫摸一下再想想就好，那她旷课会被记过吗？

“对不起，这个，我觉得还得服从上级安排……”

她还是不太相信事情的发展。她是黑暗牧师这件事，导师诺依曼公爵知不知道？他会同意她修习黑暗神术吗？

如果她背着他拥抱黑暗，会给他抹黑，招致他对她和她的家人的怒火吗？

她一定要将这件事如实禀报，出去就找机会禀报。

尤利塞斯终于摒弃了那满脸复杂的表情，他笑了出来，安雅觉得自己被看透了，“你在担心什么？我能把你从第一弄到第十三名，难道不是上级的表现吗？”

“可是，”安雅小心观察着他，一边惊叹于他比女人还美的笑颜，一边决定还是说出心里话，“可是，从来没听说过修道院里有您这样的人……”

安雅的忧虑是有道理的。

紫罗兰修道院是每个贵族一定要来的地方，在这所修道院任职的教师和顾问们都非常有名，教廷也不断地把大魔法师、大炼金师们派到这里来建立据点、招收学徒。

在教廷的庇荫下，紫罗兰修道院扩建再扩建，终于变成了今天这样，相当于一个小城的大小，紫罗兰市也摇身一变，成为了人族领地中数一数二的大都市。

然而，像尤利塞斯这样的人物，却从未被安雅周围的任何人提起过。

“我知道你是迪特里希的学徒。”

见安雅顽固不化，扭扭捏捏地抱着水晶不看他，尤利塞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满意地看到，安雅那又臭又硬的纠结表情变成了吃惊的样子。

“‘无法听命于自己者，就要受命于他人。’新生入学后有舞会吧，到时你问问他好了。得到他的同意，你再来照我说的做，怎么样？”

安雅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按照尤利塞斯的指示举着紫水晶柱，脑中不断想着他在一面镜子里给她展示的一处花园。据说那就是穿过喷泉后，修道院正门广场的样子。

眼一闭一睁之下，安雅就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有着黑袍美人和小黄铜龙还有火炉的房间，站在了仙境般的花园里。

各种各样见过和没见过的花朵草药争奇斗艳地开着，尤利塞斯说这里叫“花园区”，但她觉得应该叫草药区，这些都是法师们进阶炼金术士时，所需的修炼和实验材料。

安雅走了走，碰到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他们在看到她时都会惊讶地张大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还时不时地，从喉咙里发出一些奇怪的音节。

这时安雅才反应过来，在尤利塞斯那里时，她从镜子里看到阿瓦尔的变形术失效了。她又变回了本来银发蓝眼，美貌异常的样子。

除去第一眼时的震惊，尤利塞斯没有对她的相貌作出任何异常反应……于是她也忘记了这件事。

……反正以后也是要被看，她的导师是玫瑰公爵，总不能藏头遮面地在修道院呆到毕业。就算她不嫌丢人，他也会的。

安雅在花园里找了个长凳坐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只手白嫩纤细，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样子是极美的。

她握紧五指，又缓缓张开，虽然她连拳头都握不了很紧，却能感受到魔力在体内流淌，与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没有任何不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幻境对潜力的激发，到底是哪种层面上的……？

***

随着时间推移，绚烂的夜空开始展现在头顶，夜莺和银鸦的鸣叫声交织成一首首欢快的小夜曲。

安雅望着头顶一大一小两个月亮发呆。

今天是单月食，三个月亮里的一个在这一天会被另外两个藏起来，也只有在夏季下旬的这一天，紫罗兰修道院的幻境是有功效的。

新生们一个接一个地从不知什么地方走了出来，大多数一脸菜色，只有极个别的容光焕发，好像刚刚有几车金条砸在自己头上。

安雅看着他们脸上各异的表情，猜测他们遇到的幻境会是什么样的。旁边有人在嘀咕，他们说被选为牧师的人，会在幻境中看到神明的化身。

叫尤利塞斯的黑袍人说她被黑暗女王选为了牧师，可是她似乎没有见到这位女神。

——那位执剑的银发女子，会是女神吗？

安雅认为是的，但她一定不会是黑暗女神。

不过，安雅觉得不会有人比她的遭遇更加无厘头了，最起码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完好无损的，而不是像她那样，分毫不差地重现幻境中被弄得破破烂烂的装束。

走出来的新生们在看向这边时，或是兴奋或是失落的表情无一不变得呆滞凝固。

安雅皱了皱眉，低下头往角落挪了挪。

不时有男生故意从长凳前走过，大声谈论着自己在幻境中如何英勇，几个斗篷上绣着家徽的贵族炫耀着自己的家族，女生们则投来混杂着怀疑和嫉妒的目光。

安雅对这些小丑似的角色一丝兴趣也无。她觉得他们像一群围着屎的苍蝇，又想这样是不是在说自己是屎呢……？

尽管男生们像孔雀一样地展示着自己的威武，也没有人敢靠近来找什么事，没人想在入学第一天惹祸上身。

“啪啪！”花园入口处传来几下拍手声，一群穿着各色法袍的人走了过来。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祭司院的大主祭和魔法塔的导师。

一名一头金发穿白色圣袍的女人上前，宣读了被各个神祇选为祭司的名单。

就像往年一样，黑暗女王安德莉娅还是没有垂青人类。

而且今年也没有人保送牧师。

获得祭司修行资格的新生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没有得到资格的人不住地唉声叹气。

安雅是个例外。

她的两个姐姐都是牧师，大姐纳兰妮侍奉爱神芙蕾雅，二姐伊莎贝尔侍奉光明女神米涅娃。

成为牧师说明此人是受特定神明宠爱的存在，牧师的地位非常高。因此，几乎所有人都想被选为牧师，或者先成为祭司，再努力升级为牧师。

但安雅不想。

比起不可控制的，凌驾于常识之上的存在，她更愿意相信能够操控的东西，也就是自己。

安雅比较想成为一名法师，这样就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和积累获得力量，最好是破坏力最强的火系。

……但是，笼罩在她身上的霉运光环今日也显灵了。

安雅不但是一名破坏力最低的幻术法师，还是一名见不得光的黑暗牧师。

黑暗女王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真是双喜临门，安雅感动得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