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变态者的人格特质
这是为什么呢?我们不妨假想一个完美的心理变态者——也就是说他坏到了极致。他生而拥有极高的智商、良好的社交能力,还有许多如常人一样的行为动机——比如饥饿感、欲望和好奇心。但是他无法对他人的苦难作出正常反应,也缺乏感激和羞耻之心。总之,基因、成长环境和特殊的个人经历以某种不愉快的形式结合在一起,造就了这么一个没有道德情感(moral sentiment)的心理变态者。
但是,这位心理变态者不一定是个道德低能儿。他可能拥有我们在上一章中提到的那些简单基本的道德判断能力。就算他天生心理变态,他在婴儿时代可能也更喜欢那个帮助他人爬上山坡的角色,而不喜欢那个把人推下山坡的家伙。在成长过程中,他也逐渐习得了自己所在社会的种种行为规范和传统习俗。这位心理变态者知道,拯救失踪儿童是“正确”的行为,而趁某位女性人事不省的时候对她进行性侵犯则是“错误”的。但他不会产生任何与道德行为有关的情感。就好像天生双目失明的人也知道草是“绿色”的、天是“蓝色”的一样,他可能拥有正确的道德判断能力,但是他没有通常会伴随道德判断出现的情感。
现在想象一下,你需要说服这位心理变态者友善对待他人。你可能会劝他说,他应该为他人着想,抑制自己自私自利的冲动。你可能还会给他灌输一些哲学理论,比如功利主义哲学家的观点——我们应该做那些能提升全人类快乐总和的事;或者伊曼努尔·康德的“定言令式”(categorical imperative);或者约翰·罗尔斯(John Rawls)的“无知之幕”(veil of ignorance);或者亚当·斯密的“公正的旁观者”(impartial spectator)。你甚至还可能会用到父母在教育小孩时常用的策略,问他:“如果别人也这样对待你,你会有什么感觉?”
无论你费多少口舌,他的回答可能都是简单的一句: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怎么做才能提升人类的快乐总和,我对“定言令式”和其他一切道德理论也都不感兴趣。不过他确实能接受逻辑对等的观念:如果他伤害了别人,别人也会伤害他——毕竟他可不是傻瓜!尽管如此,上文提到的任何理由都无法激励他去友善对待他人。
真正的心理变态者给出的回答也差不多。心理学家威廉·戴蒙(William Damon)曾经举过这么一个例子:《纽约时报》记者采访了一个恶意攻击老年人的年轻抢劫犯,他的受害者中甚至还包括一位双目失明的女士,而这个年轻的抢劫犯当时只有13岁。他对自己的行为完全没有任何悔过之意,反而认为攻击盲人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他们事后也无法指证他。当采访者问及他给那位失明女士造成的痛苦时,那个男孩对这个问题大为惊讶,他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在乎呢?我又不是她。”泰德·邦迪(Ted Bundy)也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想搞清楚他都杀了谁:“我的意思是,我杀的人多了去了啊。”而连环杀手加里·吉尔摩(Gary Gilmore)的话,可以说是对缺乏道德感觉之人的最好总结:“我总能杀得了人……我可以毫不在意他们的感受,完全无动于衷。我知道我干的事情大错特错,但是我仍然会毫不犹豫放手去做。”
或者我们还可以看看记者对连环杀手彼得·伍德科克(Peter Woodcock)的采访,他在青少年时代就强奸并杀害了三名儿童。后来他在一间精神病院里关了几十年,终于得到一次三小时的放风机会,可以在无人监视的情况下在指定区域自由活动。在此期间,他邀请了另一名病人(同时也是他的密友)与他一起去树林散步。在那片林子里,伍德科克用斧头将他的密友杀害。
记者:你当时在想什么,那个人可是你爱的人啊?
伍德科克:说实话,是好奇,还有愤怒。因为他否定了我的所有进步。
记者:你为什么会觉得其他人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就必须死?
伍德科克:我只想知道我在杀人之后会有什么感觉。
记者:可是你已经杀了三个人啊!
伍德科克:是的,但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