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市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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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最幽默的城市:天津

1.幽默的天津人

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天津人:哏!

如果用两个字来形容天津人:真哏!

如果用三个字来形容天津人:倍哏儿!

茶馆里的相声,生活里的相声。天津是幽默之城。一听到天津人说话,就禁不住想乐。

一位按年龄要叫叔叔的出租车司机迎着我说“大哥,您去哪?”天津司机喊客人“大哥”、“大姐”喊得自然利落,倒是外地人初来乍到听着有些不习惯。与其说这是天津人的礼貌,不如说是天津人的幽默。天津人谈起前几年过世的马三立,说马三立临走前还抖一个大包袱,“马三爷住在中医院,房间里满是人送的鲜花、花篮,院长去看望他,出门时,马三爷说‘您给我写一纸条贴房门上’,院长问写啥?马三爷说写‘代售花篮’。瞧瞧,他都那状况了还能抖包袱逗你玩,真哏。”

哏是什么意思?以天津地域文化为研究课题的老作家林希说,哏简单解释是“好笑”,往深了说它体现了天津人的一种化解意识,不和自己过不去,是把人生的严肃课题游戏化了。

这话怎么理解?天津地处九河下梢,码头遗风,生存竞争激烈。想在天津养家活命,不是桩容易的事。要想化解生活的压力,只能自己找乐儿。走路跌倒了,又是跌倒在泥泞里,天津人不往别扭上想,一笑,哪儿跌倒的,哪儿爬起来,赶路是正事,光冲着泥坑犯凶,没用。世代相传,天津人磨合了一种活法,高高兴兴,乐乐呵呵,不说不笑不热闹,说说笑笑度时光。

每个城市都能列举几个自己的大腕,天津最大的腕不是某个歌星、演员、艺术家,而是一位相声演员——马三立。这在全国绝无仅有。天津人喜爱相声,天津是培养相声名家的摇篮。

来天津不能不听相声,天津相声的幽默和感染力还体现在它的语言特色上。相声是语言的艺术,天津相声界能人辈出与天津的地域文化,特别是天津方言的滋润分不开。天津人爱说“嘛”,“这是什么”在天津人嘴里成了“介寺骂”,和“倍儿哏儿”一样,是天津话里最典型的代表。

天津人说话爱吃字,四个字的词吃成三个字,三个字的词吃成两个字,说起来简短,嘎嘣脆,比如天津人说“百货公司”是“百公司”,“劝业场”是“劝场”。

天津方言里没有卷舌音,说缩不分,知资不分,识四不分,车册不分,外人听起来有种天生的幽默效果。举个段子说明(为了效果,这里用更接近原语音的别字写成)。

仪个汽册暂销会,一位农村来的老大爷掏促两千块钱递到卖册的淆姐面前,淆姐问他:“腻喽甘嘛?”

“甘嘛?埋汽册。”

“埋嘛汽册?”

“奏介个,奏行。”

“钱够嘛?腻喽?”

“赠好。”

“腻喽至都介册多儿钱吗?”

“至都,桑塔纳——凉千。”(桑塔纳2000)

……

“那腻喽甭买介个了,介册太贵,腻喽看内册了吗?内册便宜,腻喽买内个得了。”

“内个多儿钱?”

“奔驰——六百。”(奔驰600)

这是一段听来的笑话,对没去过天津或者不熟悉天津方言的人来说,理解起来可能有困难。这个笑话也体现了天津式的“打岔”幽默,原本简单的话他不明说,绕个圈子逗你玩。

去天津吃锅巴菜,一个天津大哥走过来问服务员:“你这老豆腐多少钱一碗?”

服务员:“一块。”

大哥:“一块钱一碗?”

服务员:“是。”

大哥:“那你刚才怎么给我一块钱盛半碗?我还以为你这老豆腐涨价了呢!”

服务员不说话,旁边的人偷着乐。真佩服这天津人的幽默,豆腐都吃完了,嫌给得少,有意见还不直说。

听天津人说话是一种快乐,茶馆剧场里的相声好笑,天津人日常话语里的幽默更逗乐。有个天津朋友在五大道的粤唯鲜吃饭。正吃着,领班过来:“请问有开车来的吗?”朋友开一辆夏利车,忙说:“有。”领班说:“是富康吗?”朋友一听和自己无关,张嘴就来:“我开的拖拉机!”一句话把大家说得喷饭。

在天津,生活中不期而遇的种种幽默总让人们忍俊不禁,也始终给人们一个乐呵呵的好心情。下面这个天津段子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缩有移男的哎~(说有一男的),晚生和剁了(晚上喝多了),马路丧哎~,拦册(马路上拦车),一拦哎,警册(一拦,警车)——要要零(110),册意停哎~,银警嚓下来了(车一停,人家警察下来了):“泥赶骂?!”“赶骂?泥缩赶骂?达册回架。”(“你干吗?”“干吗?你说干吗?打车回家。”)“泥知道我介四骂册嘛?你印字儿吗?看看,看看!”(你知道我这是什么车吗?你认识字吗?看看,看看!)警察指着册丧(车上)“110”标志给他看。“印四吗?!”(认识吗?!)“印四~!”(认识!)“至道介四嘛意思吗?”(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至道。”(知道)“嘛意思?”“意共里仪块义。”(一公里一块一!)“……?!”

“哏儿”是天津特有的方言。这要跟外地人说是坚决听不懂的,尤其是南方人,光一个“儿”话音就得让他们舌头转八道弯,好不容易挤出来还不是那味儿。

“哏儿”是什么意思?别着急,一说您就明白。普通话讲就是“有趣”。北京话叫“逗”,四川人叫“耍”,搁这天津卫,一个字“哏儿”,完美搞掂。

不知您是否记得马三立那段广为流传的单口相声《逗你玩》,正宗的天津口音不遗余力地暴露着诙谐调子:“妈妈,有人(津读“银”)拿咱家被覆(被覆:意为被子)了。”“谁(津音读“随”)呀?”“逗你玩儿。”

同样是以天津市井生活为背景,以普通小人物为原形,于平淡中尽显幽默。每每想来,必让人忍俊不禁。

没错。天津人的“哏儿”绝不是装腔作势,而是骨子里与生俱来、融汇于生活之中的。

天津人的“哏儿”用不着自我标榜。甚至天津人本身并不认为自己的语言有多么多么的“哏儿”。所以,经常会有这种状况出现:一名外地来津游客,无意中听到天津人满生活化的一句,笑得合不拢嘴,可再瞧方才说话的那位,却是一脸的懵懂,嘴里还不断咕哝着问那游客:“你笑嘛(发音四声,意为什么)?这(津音读“借”)有嘛可笑的?”正可谓,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天津人的“哏儿”是有目共睹的。远了咱就甭提,就提眼前的吧。先前过世的马三立马老、正走红的杨少华父子二人,以及早已名声在外的冯巩、牛群……刚一张嘴,包袱就来了。挡都挡不住。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可见这话也不是白来的。

怎么着?没语言了吧。郁闷了不是?给您说段前些天亲眼所见的“哏儿”事儿调节调节气氛还不行吗:那天早晨七点多,公路上依旧车水马龙,这时,从一群行驶的自行车之间,突地窜出一骑车少年,只见其一边快速前行口中一边大喊:快让(津音读“样”)点儿,快让(津音读“样”)点儿,前闸(津音读“砸”)没有后闸(津音读“砸”)不灵啊。请注意,最后的感叹词“啊”是要拉出个很长很长的音的。

您猜怎么着,不服气白搭,人家这“幽默一喊”不仅换得了笑声一片,竟还真就喊出条“光明大道”来。

嘿嘿,您说“哏儿不哏儿”?

2.“丑陋”的天津人

天津人好吃

天津人好吃在中国出了名的,天津的小吃中国人都能说上几样来。

下面看看一位在天津毕业的大学生是怎么描述天津人的吃的:

在天津念了四年大学,对天津的“吃”印象最深了,感觉天津人是真喜欢吃,也真能琢磨吃。天津同学告诉我,哈尔滨人可以借钱买衣服,天津人则是借钱吃海鲜。对当时是穷学生的我来说吃海鲜太奢侈了,只能吃一些平民食品,随便写点吧!

据说天津的“馅”是最好的,饺子、包子、馅饼都很不错,正宗天津人都喜欢自己包饺子、包子什么的,一直不明白,同样的材料,为什么一经天津人的手,就变得格外好吃呢?有一次在同学家包饺子,三鲜馅儿的,煮出来那个香,我吃得真得差点把舌头吞下去,要知道我从小就对带馅儿食品不感冒的。后来听说那馅儿里放了皮皮虾、海参、鱿鱼等诸多的好东西,难怪那么香呢,不过即使最平常的馅儿,猪肉+韭菜+鸡蛋,天津人也能做得异香扑鼻。奇怪!

……

怀念天津的西南村,那个可以吃早点、租书、租碟、买菜、买水果、买点心、买干果、买报刊杂志、买针头线脑……充满了浓浓生活气息的小村子,在那里我吃过生平最好吃的烧饼、肉夹馍、溜肝尖;想念小市场,那个大一被发配到纯属“荒蛮之地”的分校时带给我们很多安慰的市场,在那里我吃到过生平最好吃的羊肉串、熏鸡、素菜……

从这位同学的笔下,对天津人的琢磨吃的心思真是可见一斑。

天津人平民化,“知足常乐”

天津人似乎不是很乐意出去,就喜欢在这儿猫着。最远就是到北京。大概天津的舒适使得天津人乐不思蜀。其实,背井离乡的有几个不是因为家乡的穷困和无聊呢。天津百姓生活,重市井有过于社会。讲穿不如讲吃,讲吃却不讲排场,讲究把白米白面做得有滋味。

天津人在天津卫那块儿是爷,动不动耍个贫,摆个谱,可一旦出了天津就不是一个样!

有这样的说法:天津人的“知足常乐”是安慰自己的;“能忍自安”是欺骗自己的;“没事偷着乐”则是这两种思想的结合。说白了,到头来还是亏了自己。看温州人修鞋挣小钱,咱不屑满足那每月几百块钱收入;看广东人发狠挣大钱,咱还不屑,因为咱天津人“善”,干不了那事。可看着身边的人无形中损害自己的利益,天津人还是显得缺乏魄力,能忍就忍,并没有一种要去改变现状的想法。

遇着不公平,天津不是寻找真正的公平,而是寻找让自己能够接受的方式。这种文化产生不了有益的竞争,也就激发不了那种沿袭了多少年的惰性,也就难以促进经济的健康、有序发展。如果天津人能把那种“傲”变成一种追求真正的公平、合理的韧性,把那种内心的“善”化作一种热心服务、顾客至上的精神,把工作看成是为自己争取财富,而不总是站在企业的对立面,那天津经济的发展一定会注入一种新鲜的血液,呈现新的面孔。

天津人VS北京人、东北人

总结起来,北京人善于侃,天津人善于贫,东北人则善于辩。

天津人一向以嘴闻名天下,俗话说: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直到现在,我们所熟知的相声演员大都是天津人,其嘴皮子功夫可谓全国一流。上下嘴皮一碰,绝对一套一套的,语速快且流利,一般的话中间的字总省略漏掉,比如“派出所”说成“派所”,这在辩论中很占便宜,别人要说30个字,他只要25个字就完了,中间不带停顿的,而且喜欢转移话题偷换概念,说着说着便发现已经离题万里不知所云了。天津话的铺垫多且罗嗦,但最后总能整出一个包袱把你套进去,所谓拐着弯骂人。

跟天津人比起来,北京人似乎更执著一些,一个话题讨论起来没完没了,天津人到最后撂下一句:得,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嫌热外面凉快。北京人则不依不饶:靠,你丫的平时那大嘴叉子一张不挺能白活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想焖得儿蜜了?

最后再来比比东北人。东北人在好多人的眼中都是属于比较粗野的那种,打起架来下手比较狠。但是很少人提起东北人的言谈来,其实东北人个个能言善辩,绝对不比京油子和卫嘴子差。与北京人和天津人比起来,东北人没有太多的花里胡哨,他们更注重语言的逻辑性,辩论起来环环相扣,简直是滴水不漏。而且他们的言语中总是话中有话,绝非以前在人们印象中的那种心直口快,三句不合就动刀子的性格。与东北人辩论,最郁闷的是你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回答了他这一个问题,下面有20个问题等着你,而且人家往往是声情并茂点到为止,把你领到一个坑前:跳吧,自个跳吧,是个大老爷们吗?是的话就跳下!

天津是只老山羊

天津的城市象形是老山羊。它有着做过头羊的一种漫不经心的骄傲,但它只是把骄傲静止在那里,仍是自己默默啃吃着被小山羊们啃吃过的草地。它用施怜的目光看着活蹦乱跳的小山羊们,却也禁不住流露出哀怜自己的神情。它很安分,只是那虬盘的角和长须还在张扬着它的欲望。

天津人热爱自己的城市,一张口就是那句:“咱天津卫是一方宝地。”天津人始终固执地认为天津什么都比外地好:吃饭讲究,穿着时髦,活得过瘾——就是香港也比不上天津。这种作派估计是沿袭了老天津人的风格。因为在上世纪初,天津真的比香港强得多。或许由于离北京实在太近了,天津所有的光华都被首都的雄伟所掩盖。天津的建筑有“万国建筑博物馆”之称,保留着各类建筑一千多幢。最近,天津正张罗着重建鼓楼,为了保护文物而努力。

天津人也很悠闲,只不过多了一份浮躁,悠闲得很没有品味。天津的立交桥下或楼群中时常也会摆开一溜小方桌,一帮大老爷们扎堆打牌,后边照例会黑压压围着一群人在围观,几十米开外都能听到拍桌子叫嚷的声音。这种独特的牌市或许只有天津城才会有。

天津人似乎对市井生活有种过分的依恋。虽然这里最早的居民也都是移民,但天津人在我国大城市中是最恋家的。可能这地方有鱼有虾,有吃有喝,有戏听有杂耍看,商机又多,活着不难,何况还有美味的小吃愉悦口舌,这便消解和抑制了天津人的创造性。“混”字是市井中最流行的活命哲学。大大咧咧,得过且过,温饱自足,知足长乐。

天津人说话喜欢戏谑,有浓厚的自嘲成分,但并非黑色幽默。天津人的自嘲是语言的笑料和生活的调料,它使生活更加有声有色,有滋有味。任何地域的人都有劣根性,可是天津人的这种惰性和恋家,又与他们浓郁的生活情致热乎乎混在一起,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生活文化。对于外人讲,这是一种人文特征;对于自己讲,则是一种永远的魅力。

3.天津男人:“流氓”和“贵族”

天津男人流贵两分离。流是流氓,贵是贵族,人类社会两个极端群族,他们在天津是与狗不理包子并列的名产。狗不理包子的创始人名叫高贵友、小名狗子,其包子馅大肉多,鲜而不腻,皮软而有劲,顾客盈门,使他无暇寒暄,人们便笑他:“狗子卖包子,一概不理”,于是得名“狗不理”。狗不理包子闻名中国,天津男人则不是公众熟悉的。

认识天津男人是旧社会开始的,那些受压迫的天津男人,真是活在悲惨世界。后来发现,天津人很幽默,冯骥才的小说《神鞭》写的是清朝的男人以辫子为武器击人,航鹰则写过《天上掉下钢崩子》,讲的是下钱雨的故事,林希写过《高买》,是梁上君子,确乎应称高买,后来读到肖克凡的《咸的铁腥的铁》亦是一个大幽默,铁是很腥的,也咸。

流氓是指过去天津市场上的“混混”,天津人叫“拉破头地”。“拉破头地”是一些光着秃头,面目狰狞,手拿锋利剃头刀子的汉子,他们终日在市场上走动,找小摊贩要钱,摊主不给钱,这家伙就用剃头刀子割破自己脑袋,立时鲜血溅射,喷得到处都是,如此给小摊贩添腻味,生意也砸,谁个不怕?因此来了“拉破头地”只好自认倒霉,多少给点钱将他们打发走。但一天下来还是得拉破几次头,秃头上、脸上挂着一溜溜干的或半干的血迹,胆小的小贩一听说“拉破头地”来了吓得马上就跑。

现在的天津是找不到“拉破头地”了,但是近10多年来天津曝光率严重不足,以至快让人忘记了北京东面有一个天津,而且是一个直辖市。那么,这些年天津男人都做什么去了呢?

天津男人是不是忙忙碌碌,来去匆匆,时间紧张得不得了?非也,天津男人嘛事没有!天津经济欠景气,物价便宜到百公里以外的北京男人包车浩浩荡荡过来喝酒,就这样还比北京划算得多。天津有一个经济开发区,全国著名的康师傅方便面产自这里,还有国际顶新集团的食品油等等,摩托罗拉也开有天津分店。开发区公关部门人士说,天津经济开发区总产值占天津GDP的40%,这可了得?但公关人士又说,天津经济开发区是在废弃的盐田上开发出来的,这又是一个了不起。但是如果在好地上而不是在废弃的盐田上建设经济开发区呢?好地留着干嘛使?它们荒着。

天津经济开发区主要是台湾男人在赚大钱,这情况在其他城市也一样,上海有50万台湾男人,30万赚钱,20万游手好闲,北京则是一个闲人游逛中心。因为在天津以外的城市极少见到天津男人,知道是天津男人也患上了“直辖市忧郁综合症”。在中国,谁要是直辖市的人,他就绝不离开本市,至少保留户籍。天津男人生活在天津,怨气不小,誓死呆在天津的决心也不小。

现实生活中的天津男人,与外人交往是十分热情的,愿意尽其所有付出,但与天津女人交往就十分吝啬,天津女人总是落落寡欢,如同《日出》中描写的那样。很难说天津男人有多么荒诞,天津男人就像天津那本长盛不衰的《散文》杂志,有一种质朴的洋气。与广州、温州、深圳、上海、北京男人相比,天津男人不喜欢露富,有钱藏起来慢慢地花。

天津历史上隶属河北,天津的流氓保定的狗腿,是河北有名的特产。保定狗腿暂且不说,天津流氓倒是在林希的笔下活灵活现。天津卫是个大码头,三教九流云集,特别出混混,混混也叫流氓,游手好闲,没事找人茬子,戏弄一些钱花,像那“拉破头地”。英国流氓行为也是特别严重,故而极力提倡绅士风度,缺什么补什么。流氓一多,天津社会就痛感贵族的稀缺。因此,一部分有大志的天津男人就铁心做贵族。

做贵族的首个前提就是要有财力支持,没有财力而人穷志短,不可以做贵族,但有财力也未必做得了贵族。天津的贵族或曰准贵族,多是买办,是与洋人打交道的,能说英语或法语。

另外,做贵族绝对不能与流氓交往,进而与平民也断绝联系,因为流氓可能就在其中,这叫做文化断乳,因为在流氓文化或者平民文化浸淫中,是养育不了贵族精神的。所以,天津有钱的男人,老百姓是见不着的,他们或深居简出,或周旋在特定的小圈子里。

于是,天津的贵族男人,老百姓打不着照面,有风度的体面男人躲藏起来养尊处优,没风度的男人就满街乱窜,大煞天津卫风景。现实生活中,不可以随便说街上走着的谁是流氓,不过是有些人有流氓习性罢。而所谓贵族,那也不过是他要摆出贵族姿态,虽然这种姿态还值得赞扬两声。

4.外地人眼中的天津人

说了这么多,天津人在外地人心目中到底什么样?

首先说,天津人要面子。

天津人讲面子,讲究“打折了胳膊褪袖口里”,再穷也不能露出穷相。做小买卖,干苦的累的,怕寒碜,所以,外地人到天津,好混。你不相信?去街头巷尾遛遛,一趟街干小买卖,满处做服务员的,就连可街串着收废品的,十个里你要听见超过两个是天津口音的,我愿意输给你一盒“恒大”烟。

跟天津人,不好交,好混。只要别太在乎他们撇齿咧嘴的看不起你、嘿唬你,嘴甜点,他们不太会找碴和你找麻烦。就是警察,别看他跟你吹胡子瞪眼:“喂,那个外地人,说你了,懂不懂城市的规矩,不懂我教教你……”只要你装出一副可怜相:“伯伯(天津人对叔叔的称呼),我错了,我确实刚进城打工,累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呢。”他会跟你把眼瞪成牛蛋大,没好气地吼一声:“下回注意,留神小命,滚!”

天津人总得表现他们吃过见过,比“外地人”有见识。看见你蹲街边吃三元一盒的盒饭,也会有人说:“唉,这外地的,就吃这个。”其实,他在家可能刚吃完只值一元钱的熬小白菜。

天津人把什么不好的事情都爱往“外地人”身上栽,什么偷自行车、乱倒垃圾、交通堵塞、失业下岗、做买卖赔钱、物价上涨、买彩票不中奖、买房子没有钱……都会愁生愁死地说:“妈的,都他妈的外地人。”

你若是去给他们家干点活,就像你根本没见识过城市的上下水道、厨房设施一样,在旁边没完没了地指画挑剔;可能,你还能听到旁边邻居老头、老太太的嘀咕:“留神,外地的……”

其实,你不用太在意。天津人就是这样,对“本地的”、“外地的”有点在乎得神经过敏。买带鱼要“本地带鱼”,买白菜要“本地白菜”,连土豆(马铃薯)、猪肉都要“本地的”。

天津人对外地人的能耐都在嘴上,你要是不在意,只管尽你的能耐给他们把活干好,你可能会得到在上海、广州打工得不到的“礼遇”。为你沏上一壶热茶是普通的,让你抽上几根香烟也是普通的。再一高兴,送你一件他们不穿的衣裳一双不穿的鞋,他们讲面子,也给你面子,会和你这样说:“拿去,好歹干活时穿。”

天津人爱扎堆,尤其是在夏天,扎成一堆儿一堆儿地说新鲜段子,正反都是听说的,有人在黄河捞到一条八丈长的鱼,有人在吐鲁番能见到一串八百克重的葡萄,矫情、较真,在旁边听着也是一个乐儿。

在天津找活干,其实也扎堆。在和平区、河西区一带,你得努力拿腔作调说好普通话,多少还得在手里预备一份学历证书啥的。那一块的老板不分大小,爱拿捏个有文化的派头,爱拿个文化啥问题的考考你,还爱摆出多大一个公司的派头,不给你准信儿,什么面试笔试、研究研究一类的耽误你的工夫。

河东区、河北区一带,小工厂、小店面多,如果老板是天津人,哪怕只是一间门面卖馒头、卖炸鸡、卖日用杂货的,老板也要雇个伙计。小老板们不愿意让家里人跟着一起出力,那会显着他没能耐,他们会拍着胸脯说:“让咱媳妇出这苦大力,咱还算是站着撒尿的吗?咱还算个老爷们儿吗?”

他们只要生意过得去,自己能不出力就不出力,能背着人出力不在人前出力,要处处当掌柜的那个派头。向他们找份工作不用太废话,只要不像轰狗似地冲你不耐烦地说:“去,去……”差不多的就有戏。当然,薪水少得可怜,你还得经受住他的家里人他的朋友们的指使。他的朋友中有的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到了这儿他也爱充个“二老板”,指使你东,指使你西,不过是买上一瓶啤酒一元的猪头肉。在这样的老板手底下干活,有多大的能耐放一边,一定要服从指使,给足老板面子。尤其他联络的这些猫三狗四的朋友,你别看他向老板借十元钱老板没给,也别看他走后老板会对你说:“这号人,少搭理他。”如果他指使你给他去买盒烟你慢了一步,老板会对你大发雷霆,甚至会因此炒了你的鱿鱼。

再说,天津人矫情却没啥自信。

天津人爱犯矫情。向两个天津人问路,听明白了,走了,他们却还在一个说这样走比你说的近,一个说那样走比你说的顺,兴许能原地不动争执上半个钟头。所以,到了天津,你甭管什么事尽管开口,问路,找人,找工作,这个人说那边新开了家工厂,可能要人,那个人会告诉你哪里哪里可能招保安,一堆人还可能七嘴八舌帮你参谋上半天。不过,你听了,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因为,这里面的信息有的是他们在犯矫情。甚至,有的天津人会直接警告你:“小伙子,对他们可信可不信,他们是满嘴跑火车。”

“外地的”在天津是很难混得轰轰烈烈的,只是听说“阔佬”皮衣的老板原来是从浙江到天津的打工仔,后来盘下家小服装厂,创品牌,发达了,有个几亿资产。天津有名的大公司,除去原来是国营的,就是合资、外资的。天津人有顺口溜说:“天津经济三大块,一瓶酒(王朝葡萄酒)、一碗面(康师傅方便面)、一只洋鸡(摩托罗拉手机)猛下蛋,经济围着饭桌转。”

天津绝对不是一个能让人赚大钱的地方。除非是捡了巨款或是去抢了银行,在天津听不到一夜暴富的神话,连买彩票都听不见有谁中了百八十万大奖。天津人自己说起来,满脸的磨磨叽叽:“财神爷跟咱爷们儿有过结儿,邪了门了。”

天津人爱说天津被北京夺了“地气”,有能耐的都跑北京去发展了。天津养平常人,留不住能耐人。不少打工的朋友和老乡,只要不是安于现状的,也都往北京跑,好像北京走在路上也能拾到一个银元宝。

虽然天津人也看不起“外地的”,却不像广州人那样财大气粗,不像上海人那样坚定不移。虽然有些天津人一个个都是溜光水滑的,平时也是满脸“河马表情”的看不起你,赶上你嘴甜点把他们哄顺了,帮他们干点力气活了,请他们到“狗食馆”(天津人对路边小餐馆的俗称)去喝顿小酒了,他们就会把满腹衷肠摆到脸上对你说:“谁能怎么着谁啊,哥们儿,到月头领薪水,谁比谁能多拿几张大票啊。”

北京的“的哥”,很少有在路上拉客的。跟你聊天,关心布什打伊拉克怎么收场比对他自己还上心。天津的“的哥”,你只要穿得体面点在路上走,一辆接一辆地问你:“师傅,要车吗?”跟你聊天,就是牢骚:“TMD,天津出租没法干,嘛也别说了,跟你们‘外地的’那些要饭的差不离。”

天津不是一个梦想满天飞的天堂。当然,不能说天津就没有实现了梦想的成功人士。但是,不像在广州,和你坐对面喝凉茶的那位说不定就是腰缠万贯的富翁;也不像在北京,和你在地铁挨肩坐着的那位就是个处长、局长的。天津在这点上很像上海,甭管是有点钱的有点权的,自有他们扎堆的地方,哪怕几个人挤着坐一辆“大发”,甭管老板大小,衙门大小,只要有辆车,也得车接车送,绝对不和小老百姓混在一起。

所以,天津的老百姓不能眼见为实地见到“发达”的榜样,也就没啥自信。前两年,他们自己就说:“天津卫的哥们儿这能干,天津市干成了个天津县。”得,他们把自己就划到“农民工”一堆了。

天津人心软,不恃强凌弱。

指望在天津挣大钱,干轻松活,不容易。但是,好混。这里不像北京、上海那样深不可测,混上半年,还咂摸不出那个地方究竟是什么滋味。在天津,他们恨不能把犄角旮旯都给你显摆出来,夸张,但不让你总感到陌生。这里也不像别处那样轻易有人会搭理你,天津哪怕是条本地的狗,逮着你也要嘿唬上几句,但你只要不和他们矫情、枪火(争论),多说上几句好话,给足他面子,他们会对你特别客气,甚至会小来小去地给你点便宜,愿意照顾照顾你。他们自己就说:“天津人就是心软,架不住三句好话。”

天津的物价,尤其是吃的,不贵。尤其是老百姓扎堆住的地区,路边那些“狗食馆”,一到下班高峰期就出来的那些推着三轮车卖熟食的,两元钱一大碗牛肉拉面,三元钱一大包猪头肉,四元钱一大盘净牛肉馅的大水饺,特受打工者的欢迎。到了夏天,这些地方的冷食摊就摆出来了,也就是一元钱一盘的刨冰什么的。他们还把电视机摆出来,放录像、唱卡拉OK……这也成为了打工者的一道娱乐风景线,你就围在外边凉凉快快看吧听吧,没有人会赶你走。什么整理市容的、联合执法的也管,一大队的汽车开着,很少见动手,却来回可着嗓门喊:“收收吧,收收吧,别给我们找麻烦啊,小本生意,都怪不容易的,别等我们下手啊,拿走你点嘛东西不也是钱吗?”

若说天津就是楼多车多人多老大不小的一座城市,没啥稀罕的风景,天津人不爱听。他们会告诉你,天津有名的“娘娘宫”,元朝建的;海河上的解放桥,是中国第一座能开启的大铁桥,清朝时法国人建的;解放路上一家挨一家威风凛凛的大洋楼,过去全是外国银行,快一百年了;天津的火车站过去叫“老龙头”,也都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他们会说你“老赶”(天津人对乡下人的蔑称)一个,九河下梢天津卫,从元朝就是漕运重镇,到了清朝后期,八国租界地,工商重镇。过去讲中国的轻工业,叫做“上(上海)天(天津)青(青岛)”,你个外地小屎孩儿,知道嘛呀?

这就是天津,混不熟的时候,感觉天津太糙,太自以为是;混熟了,才会觉出天津这个码头不错,真的不错,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