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国外高官政要怎么用车

交通安全涉及每个人的利益，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理所当然地包括在交通法面前人人平等。高官政要在公车配备方面严守法纪，带头遵守交通法规，尽量做到礼貌开车、和谐开车、低调开车、节约用车，这是政治清明、政坛清风、社会和谐的重要内容和标志。当高官政要们遇上“认死理”的交通警察，会是谁让步呢？是法律的尊严，还是高官政要的权威？交通警察是交通秩序的维护者，理当秉公办事。但事实上，当面对一些身份特殊的司机时，交警们也许就不那么容易做到“执法如山”了。可是，在世界许多国家，不少“认死理”的交通警察，不管面对的是首相、州长还是政要，都一视同仁，有力地维护了法律的尊严。我常驻国外，多次有机会从公共交通的角度，观察国外的高官政要，并引发了一系列思考。

高官政要外出坐什么车，是否带车队，怎样过路，这都必须在老百姓眼皮子底下进行，因而事关形象和影响，事关政风和廉政建设。在我常驻过的国家中，高官政要外出最摆谱、最摆阔的是埃及总统穆巴拉克。2001年，我在中国驻埃及大使馆担任二把手，正逢朱镕基总理访问埃及。那天，总理车队外出，走到路上被穆巴拉克总统的车队挡住了，也就是说，在十字路口，埃及交警让朱总理车队停下来，以便让总统车队先过。按理说，朱总理是应穆巴拉克总统邀请访问埃及的，总理外出时，埃及警车在前面引路，即使在十字路口，其他车也要为总理车队让路，这不是特权，而是礼貌、礼遇和国际惯例。当时，我是接待总理来访工作的总协调，出现这个情况出乎我的意料。任何情况下，埃及交警都会给穆巴拉克的车队开绿灯，这已成为穆巴拉克及其身边工作人员的思维定式。虽然在技术上来说，穆巴拉克车队避开朱总理车队完全是举手之劳，但他们没有这样做，从而留下对国宾不那么礼貌的形象。当然穆巴拉克对华一直友好，他本人十之八九不知道他的出行挡了朱总理的车队。

2006年，我出任驻津巴布韦大使。亲眼所见，高官政要亲自开车的现象在津巴布韦很普遍，也不存在耍特权、开“霸王车”的现象。参议长马宗圭、国防军司令奇文加上将都经常亲自开车。我和津巴布韦外交部马关兹等3个副常秘（相当于中国副部长）建立了每月工作晚餐一次的机制，每次也都是他们自己本人开车。最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总统夫人格蕾丝参观新落成的中国使馆馆舍，开车的竟然是她自己。不过，对高官政要来说，津巴布韦是一个交通事故频发的国家，总理茨万吉拉伊夫妇遭遇车祸，夫人不幸去世，津巴布韦政府不管部部长马尼卡、首都哈拉雷军区司令车祸去世，这都是我在任期间发生的事情。此前，国防部长马哈奇、青年与就业部长盖齐等人也因车祸去世。总统穆加贝因已80多岁，车队中专门配有急救车，行进中，他座驾的前后左右各有一辆车，以防枪击。在车队后面有一辆敞篷车，坐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加上前导车、后卫车等等，加在一起10辆多，一路浩浩荡荡。车队前面一辆接一辆的摩托车鸣笛呼啸而过，呼吁路上的行车闪开让路。一辆摩托车因跑得过快，撞在电线杆上，司机身亡。当地人跟我说起这事，言语之中认为总统车队过于张扬。

但整体来说，国外的高官政要在公共交通中不张扬、不摆谱、不耍特权的越来越多。2012年至2014年，我担任中国驻印度孟买总领事。据我观察，印度高官政要在用车方面是最不腐败的国家。印度政府对使用公车有严格的规定，只有内阁部长、文官中的国务秘书（相当于常务副部长）、辅秘（部长助理）和少数联秘（相当于正局长）等以上级别的官员可以配备政府专车。除了少数重要的联秘因公配备专车外，其他联秘办理公务都是临时要车，有时是两个联秘共用一辆车。联秘以下的各级官员原则上一律不配车，如确因公务用车，经批准和办理一定的登记手续后可以向有关行政部门临时要车。印度政府对无权使用政府公车的官员每月给予一定的交通补贴。印度政府部门均使用国产车，印度总统的座车是“大使”牌国产车，档次相当于中国的夏利。印度政府在有关公务用车的规定中特别强调，政府各级官员，包括总统和总理在内必须使用国产汽车，严格禁止使用进口车。印度国产汽车绝大多数是“大使”牌，少数为“总理”牌。官员乘坐国产车是铁的规定，至今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更没有人违反，这大概同国家最高领导人以身作则、身体力行有很大关系。难能可贵的是，除了各级领导人坐这种国产车外，外国国家元首等贵宾来访，印方基本上也用国产车接待。2009年8月以来，我出任驻苏里南大使，我从未发现过苏里南有官员醉酒驾车的现象。即使是苏内阁部长，也没有特权车，虽然部长们的用车是专门的政府类牌照，但遇到路上车辆排队，警察并不会让部长的车先走。

总结起来，国外高官政要在尽量做到礼貌开车、和谐开车、低调开车、节约用车方面，体现了如下几个基本特征：

——取消特权不含糊。例如，俄罗斯取消了特殊牌照，从制度上使特权车不再存在。长期以来，俄罗斯高官政要习惯于坐在豪华轿车里从普通市民身边呼啸而过，由于高官政要拥有特权牌照，不管他们将车开得有多快，都可以免受交通法的处罚。以前，当这些特权车驶过时，交警还必须命令其他交通工具靠边让路，这让无法忍受每日交通拥堵的莫斯科人愤怒不已。后来，俄罗斯从上到下开始了对特权车的反思，出现了取消特权车的呼吁。据俄罗斯《生意人报》报道，俄罗斯拥有特殊牌照的汽车共1605辆，其中涉及2005年交通事故的汽车有200辆。2006年11月初，俄罗斯国家杜马投票决定，取消提供给政府高官和议员们的特殊牌照。该年年底，议员们被取消了其特殊的汽车牌照，2007年2月，部长和高级政府官员的特殊牌照也被取消。一些拥戴普京的政党领导人交出了允许他们在莫斯科主路上使用特殊贵宾车道的闪亮蓝灯，很多部长也悄悄地将特殊牌照换成了普通牌照。从此，俄罗斯的高官政要失去了在马路上畅通无阻的特权。

——执行法规不通融。当高官政要们遭遇“较真”的交警，他们在交通法面前就耍不了特权。最典型的例子是：挪威首相的防弹车上不了路。2003年，“基地”组织一个头目呼吁全世界的穆斯林打击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和挪威的利益。于是，给挪威首相克吉尔·本迪维克购置一辆更加安全的防弹车便提到了政府的日程上。10月中旬，德国的“宝马”公司向挪威交货。这辆车是严格按照北约领导人防弹专车打造的，可以承受手枪、地雷和迫击炮的攻击。然而，防弹车运抵挪威后，本迪维克首相却只能将车存放到车库里，因为挪威交通管理部门通知他，这辆车超重，不能上路。交管部门称，这辆车由于安装了装甲和防弹窗，重量达到了4吨，是标准的“宝马”760iL轿车总重量的2倍。车的重量比交管部门规定的登记标准超出了90磅，如果不进行改装，是不能登记、挂牌的。本迪维克首相的发言人奥斯唐表示，要给这辆车“减肥”，就意味着减少它的安全防护装备。但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最后挪威首相的这辆车经过重新改造，才获准上路。

——出了事故不护短。高官政要违反交通规则的情况并不罕见，由此造成严重后果的也时有耳闻，受到查究的也真不少。2009年11月23日，美国著名名人新闻网站TMZ.COM 刊登了一张照片。照片显示，美国加州州长阿诺德·施瓦辛格将一辆银色敞篷保时捷停在了红色禁停区。一个月前，即10月24日，有媒体记者抓拍到，州长夫人把车停在了红色禁停区域上，这是继几周前边开车边打手机事件后，州长夫人再度违反交通法规。媒体不仅将州长和州长夫人三次违反交规乱停车毫不留情地予以一一曝光，而且特意把施瓦辛格为《2009年加州司机手册》写的序言中的一段话予以发表。这段话称：“作为政府官员，我鼓励大家好好学习这本手册，通过它学会保护自己和所爱的人安全的方法。”媒体在曝光文章中特意说明：《2009年加州司机手册》第51页明确规定，任何车辆不能在红色禁停区停留、伫立或停车。最后，施瓦辛格夫人出面表示道歉，接受处罚。

——配备公车不超标。例如，巴基斯坦除了国民议会议员和参议员有政府公车，而且还配警车护送外，除各个部委的常务秘书（相当于中国的副部长）外，一般政府官员都不配公车。一般而言，巴基斯坦为政府部长配备专车，但多数部长均用自己的私车，而非政府的车。这是因为政府提供的车辆往往不是名牌，档次不高，而巴基斯坦多数部长在就任前就已十分显赫和富有，因此他们更愿意乘坐自己购买的档次较高的名牌车，以显示身份，同时享受政府对私车公用的补贴。对部长以上官员，政府免费提供警车护送。但有一点巴基斯坦政府比较严格：任何私车都必须是合法注册的车，不允许官员驾驶来历不明的黑车上班。常务秘书以上官员使用公车仅限于上班时间，如果有重要活动需要加班，则需临时填写用车单。上班时，局级以上官员的公派小轿车能够随叫随到。下班后任何人都必须开私车回家，公车不得开回家。一旦巴基斯坦官员离开现职，不论级别高低都不再享受公车待遇，更不可能享受私车公用的用车补贴待遇。多数巴政府中级官员（处长到副司长级官员）往往开私家车上班，而中级官员往往都有自己的车。国家对上班时间私车公用的油票予以报销，但节假日用车则不予报销。在巴基斯坦联邦政府各部，下级官员要出公差可租车。

——乘坐公交不特殊。例如，自2002年正式就任纽约市长开始，布隆伯格就一直选择地铁作为交通工具。他先开车去地铁站，然后搭一站地铁上班，无论如何，为倡导公交出行，这位亿万富翁市长用心良苦。更有甚者，一些高官政要，例如，伦敦市长鲍里斯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有一天晚上，家住伦敦的纪录片女导演弗兰妮在下班回家途中碰到一群十几岁、穿着甩帽衫的街头女混混。眼看就要挨打的弗兰妮吓得直喊救命。一名戴着头盔的男子骑自行车路过，听到有人求助，他马上冲向这群女流氓。弗兰妮一看，来人竟是每天骑车上下班的伦敦市长鲍里斯。女流氓们听到有人靠近，立刻脚底抹油。弗兰妮事后承认，自己在市长选举中并没有投鲍里斯的票，但现在对“救命恩人”鲍里斯的态度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改变。

近年来，霸王车、特权车现象在我国仍比较突出，官员、名人等特殊阶层驾驶车辆随意违章甚至严重肇事，公众对此深恶痛绝。一些车无视公共秩序、无视监督处罚，在众目睽睽之下，或呼啸而过，或旁若无人，其违法行为的负面效应给社会风气带来了较大影响。消除霸王车的霸道，取缔特权车的特权，关键在于消除一些人心中的特权思想，并严格执法。对此，我们可以从国外治理霸王车、特权车的做法中获得有益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