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活个体:互联时代的组织管理新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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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导论:核心:共享时代到来(1)

据说中国有句古语叫“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但是,如果谁真的想打起灯笼来到市面上寻找完人,最终令他感到的可能不是一种失望,而是一种意外:完人其实就是那些终日为“善”而奔波,而又在不知不觉中实现了“美”的“真”实不虚的普通人。

——尼采

在我整个工作的过程中,一直对组织如何创造价值感到兴奋。我所兴奋的,并不是组织本身,而是在其中的每一个人,那些能够让普通的人成就不平凡价值的组织,总是能够让我钦佩和欢喜。当我今天需要具体承担一个角色,可以为组织打造价值平台的时候,也让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因为这可以让更多的人有机会,发挥出他们本就隐含的天赋才能和因艰苦卓绝后所拥有的才华。

互联网技术的出现,让这一切变得更加容易和不可思议,有时站在年轻的同事之中,他们表现出来的跃跃欲试的欲望,以及无边界的创新能力,让我惊叹。同时,我也深深地感受到,如果还是以过去100多年的管理理论与知识,来对待今天的成员,可能会有些问题。让我们来看看,到底什么发生了改变。

雇员社会将要消失

100多年以来,所有发达国家都逐步进入以雇员为主的社会。这种体系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稳定的结构、有效的分工,伴随着流水线的大工业生产带来的高效率和低成本,让早期的工业社会创造力大幅度提升起来,并创造了巨大的财富。在这个时期,组织更关注的是上下级关系、结构稳定性以及个体对组织目标实现的贡献;更关注服从、约束以及标准的制定。所以,产业工人和职业经理人,成为最为耀眼的角色。

正如德鲁克先生曾经描绘的那样:“20世纪50年代,在大型组织中工作的雇员成为每一个发达国家的主要风景线,如在工厂工作的蓝领工人和管理者;在庞大的政府机构中任职的公务员;在迅猛发展的医院工作的护士,以及在发展得更快的大学中教书的教师……那时大多数人都认为,到1990年几乎所有参加工作的人都会是组织的雇员,可能还是大型组织的雇员。”[1]

但是,这种情况的确在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而且变化随着技术的深入越来越剧烈,也越来越让人惊讶。我2015年第一次有一位“90后”硕士毕业生,这个学生非常优秀,他是直接从本科由工科学生保送到管理学读硕士研究生的。在他之前,我所有的硕士毕业生,都会很在意毕业单位的选择,也都会在毕业论文答辩之前把将要去工作的地方确定下来,但是这位“90后”学生并不是这样去选择。他很好地完成了毕业论文,但是他并不急于把自己定位在哪个企业或者机构里,他告诉我说,他还要多看看。一开始我还担心他,后来发现需要担心的是我自己。为什么?因为这该是一种趋势和常态,人们不会再轻易地把自己固化在一个组织里,或者一种角色里;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期待自由、自主和非雇用关系。

2015年我的公司招收接近800名新入职的员工,他们此时就在青岛基地培训,我花很多心思来设计这个新员工入职的环节,甚至告诉人力资源的同事,要在新员工入职的时候,和他们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恋爱的程度越深,他们理解和爱上公司的概率越大。但是回想起10年前,或者更早之前,像新希望这样的公司,是不需要花费这样的脑筋的,很多年轻人渴望走向社会,走向岗位角色,走向一个好的组织,以让自身能力得以充分发挥。但是今天,组织与成员之间的关系变得非常微妙,个体本身的能力已经超出组织界线。

在我安排公司战略转型,需要全新能力建设的时候,知道必须借助于外力,以及要有拥有新能力的人加盟,才可以实现转型的目标。但是我知道,拥有新能力的人,如果进入现有的组织体系中,会被淹没。同时,我也理解这些具有新能力的人,更希望是自主与自由的。如果用传统的逻辑来讲,他们不会是公司的人力资源,而是人力资本。理解到这一点,对于这些具备新能力的人,我都未采用原有的雇用合同,而是采用一种灵活的合约,用共同的目标和价值追求来约定彼此的关系,充分信任他们的能力和将要创造的价值,给予足够的空间与自由。当我采用了这样的方式处理时,这些具有新能力的同事,一一走进公司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事实上,大约40年前就出现的组织管理外包,可以说是一种打破雇用关系的方式。很多时候,人们简单地理解管理外包,认为是一个价值链的价值重组,是为了效率和成本的考量。但是如果仔细分析,外包的核心是组织的部分环节从雇用关系,改为合作关系,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价值,因为对于外包环节的成员而言,对于发包的组织来说,很难用“忠诚度”去界定,更多的视角是合作及契约精神。

人们之所以不再愿意陷入一种雇用关系中,一方面是源于技术带来的更多机会和挑战,另一方面是因为雇用关系本身会伤害到人们创造能力的发挥。尤其是大型组织以及历史悠久的组织,雇用关系导致人们之间的角色固化、层级固化,从而滋生出一个固化的官僚机构;也可能滋生信息的僵化与功能的僵化;特别是下级必须服从上级的心理契约,使得人们无法真正发挥自己的创造性,导致真正有创造力的人,会因为雇员的身份和组织约束,根本无法做出价值创造。

我还很清楚地记得德鲁克先生对于“知识工作者”与“雇员”之间的定义的区别,他说:“在知识社会里,雇员,即知识工作者,还拥有生产工具。这同样重要,而且可能更重要。马克思认识到工厂的工人不拥有,而且也无法拥有生产工具,因此不得不‘处于孤立的地位’。这的确是马克思的远见卓识……现在,真正的投资体现在知识工作者的知识上。没有知识,无论机器有多么先进、多么复杂,也不会具有生产力。”[2]

德鲁克先生的这段话,可以让我们很好地理解今天的从业人员,现在绝大多成员都是知识工作者,他们拥有知识并因此拥有了自己的相对自主能力。相反,组织如果仅仅拥有资产,不能够为成员提供其运用知识和发挥知识的机会,这个组织也就丧失了自己的价值。

今天绝大部分人都在一种雇用组织中,所以很多人都可感受到传统组织对于创造力的抑制。很多时候,管理者为了维护流程和自己管理的权威性,会让流程复杂,信息不透明。层级结构模式中,信息由基层员工一层一层向上流动直到决策层。我有时心里也很忐忑,因为自己就在这个高层的决策层里,但是也一样是从内部流动的信息中进行判断,倘若这些信息不准确,甚至可以确定是不准确的,决策的偏差就一定会存在。决策后的信息又是按照这个层级,由上往下传递,传递过程中又难免有信息遗失,这样导致的结果,大家可以想象。

因此在这样的组织里,只有那些谨守流程,不做任何创新,不犯错误的人可以存活下来。但是这样的人多了,待久了,公司的创造力和价值创造也就丧失了。而那些有很多想法,不墨守成规,想打破禁锢的人,也就无法生存下去,要么离开,要么抹掉自己的个性。

所以在雇用社会里,大多数人都是在组织中工作或者为组织工作,每个人要发挥作用取决于是否能够与组织接触并被组织认可。每个人的生计也是要与组织接触,并获得组织的肯定从而获得收益。因此,导致组织中“管理者”有了非常特殊的角色和权力,而“雇员”则失去了他自己本该有的自主与自由。雇员越来越多地依赖组织,因此要求个体必须了解组织的需求,并为此做出贡献。我在写《管理的常识》一书时,也是因为对于管理者这一点的担心,一再强调,管理者决定下属的绩效,一再要求管理者理解并尊重人,一再阐述管理者如何真正理解绩效。这些常识性的理解,就是源于传统管理理论和组织管理的局限性。

随着个体对于知识和信息的把握,以及个体能力借助于技术发挥得更加强大的时候,这种雇用型的管理习惯,是无法胜任并伤害到个性的。同时,这也需要代表组织的管理者,了解到一个根本性的改变,组织必须要了解雇员的需求,了解雇员的希望。这个改变,对于管理者提出了挑战。成员不再依赖于组织,而是依赖于自己的知识与能力;成员与组织之间的关系,也不再是层级关系,而是合作关系,甚至是平等的网络关系。这些改变,意味着雇用关系已经开始解除,人们之所以还在一个组织中,是因为组织拥有资源与平台,倘若资源与平台进一步社会化、网络化,个体的自主性就会更加地被显现出来,这一刻,已经就在眼前。

个体价值的崛起

我读过一本介绍谷歌的书,书名叫How Google Works,Nick撰文写道:在该书作者看来,未来组织的关键职能,就是让一群Smart Creatives聚在一起,快速地感知客户需求,愉快地、充满创造力地开发产品、提供服务。什么样的人是Smart Creatives?一句话,Smart Creatives不要你管,只要你营造氛围。所以传统的管理理念不适用这群人,甚至适得其反。

首先,你不能告诉他们如何思考,只能营造思考的环境。给他们命令不但会压抑他们的天性,也会引起他们的反感,甚至把他们赶走。这群人需要互动、透明、平等。书里反复强调,凡是不受法律或者监管约束的信息,谷歌都倾向于开放所有给员工,包括核心业务和表现。谷歌采用的就是这样一种模式,员工自然将慕名而来,这也让谷歌保持了非常好的创造力和领先的行业地位。

2015年7月12日,在公司年中总经理工作会议上,我和同事们分享了对于三星和IBM两家全球领先公司的案例分析。先看三星,人们都知道它做得非常好,可是两年前我曾经在各种场合讲过一句话:三星会在最近几年当中,有可能被淘汰,而且超过它的就是华为。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没有人相信的,被认为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