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把我的爱深深地藏在心底(3)
邻居中还有几个退了休的大姐,几位大姐很有生活情趣,她们都养狗。过去,对于她们养狗的行为,我多有不理解。我跟妻子说过,工薪阶层,日子过得不富裕,人还养不好呢养什么狗!慢慢地,我发现,她们养狗不是赶时髦、凑热闹,而是出自一种真实的感情。看她们养的狗多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我见过一些名狗,如黑贝、牧羊犬、贵妇、腊肠、拉布拉多等,狗的主人们多是有钱人,往来出入,狗们都要坐车。我们院子里的邻居养狗,品种多普通,对于她们的狗,几位大姐都很用心。她们每日里都会在早晨或晚上出来遛狗,常年坚持。遛狗的路上,狗们经常性地要撒欢儿,偶尔也冲行人“汪汪”叫两声,每当这样的时刻,主人都要声音或软或硬地唤两声狗,安抚狗的同时,也给行人以安慰。从她们的身上,我慢慢体会到了一种叫作生活的情趣的东西,原来生活中也不都是工作、事业,还需要一些其他的元素共同构成。其实,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出于你的本愿,你愿意,也就够了。什么叫应该不应该,什么叫有没有道理,什么叫高尚抑或不高尚,那都是别人的事情,于你何干!每个人对生活都会有自己的理解,上班时有上班时的活法儿,退休了有退休的活法儿,从大姐们的身上可以看到,退休了,生活也仍然可以做到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我的邻居很多,因为我的人生的路轨迹长些,生活的阅历多些,从老家,到省城,再到北京,即便北京还有城里和乡下之分。每每想起、忆起往昔岁月中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邻居,自己的心就会怦然而动。
在老家,关于邻居,故乡留给我的最深刻的记忆,是一栋栋灰色砖砌的人字架瓦房,一棵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的大柳树,还有一位慈祥的老太太——王姥。矿区的房子,很普通,不够高,也不够宽敞,印象中,就是一个“挤”字,什么都很挤巴。一面火炕,对面是几件必要的家具,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坐在炕上,大人们伸手便可拿到对面家具上摆的东西。大柳树是住宅区里的一景,每到天暖的时节,晚饭后,住宅区的人们主要是大人就往树底下凑,扎堆聊天,聊的内容海阔天空。我是从他们的嘴里,最早知道的我们那一带过去盛产胡子(我国东北地区对土匪的别称),他们也讲大帅张作霖的发迹史,说曾在我们的邻近的县待过,说少帅抽大烟玩女人,年轻时的轻浮孟浪。还听到过人说,你们老韩家过去可是了不得,县城里的西关一片恨不得都是你们老韩家的,你的太爷爷是军人,穿的军服的扣子都是金的……我的性格喜静,从骨子里爱听他们讲古。讲古只有几个岁数大的老者才能做到,他们讲的多是杨家将、岳飞精忠报国等事情。人散去的时候,我偶尔地会爬到大柳树底下我家自盖的装煤和柴火的小厦屋顶上。我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大柳树的浓浓的阴凉儿罩着我,树上有一种小得不能再小了的鸟儿,叫“瞎牛叶子”,叫声很尖,单音节,不会哨。因了小,人们一般不睬它——小也有小的好处。还有一种会叫的小东西,是蝉儿,蝉儿叫的声音响亮、绵长。大人说,蝉儿是靠翅膀的振动发声的,我不懂,那会儿就知道怎么去在树枝、树叶间去找蝉儿,如果真的能抓到一只,就会高兴一阵子。我最弄不明白的,是蝉蜕。大人们说,蝉儿要长大,长大的方式就是要从原来包裹着自己的壳里挣扎出来,每出来一次,就长大一圈儿。我常常看那好不容易捡到的蝉蜕,有人管蝉蜕叫蝉衣,真的很形象,薄薄的,亮亮的,透明,放在手里,轻得仿佛没有一丝重量。蝉蜕是味中药,我不大关心它的药用价值,我想得最多的,是蝉儿怎样才能从原来的壳中挣扎出来。由此想开去,关于成长,当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儿时的记忆深刻,一般是刻印在脑海里的。尽管那时不懂得多少生活的道理,但毕竟储存了下来。现在想来,房顶上、柳树下的生活,那该是一种难得修来的享受。
邻居家的王姥人特好,妈妈在世的时候没少给我说,你王姥一辈子没跟别人红过脸,净帮人家了。你小时候,爸妈上班,没少叨扰你王姥,带过你,要记住你王姥的好。与王姥性格不同,但做人做事不差的老太太,韩阿姨算一个。韩阿姨住在北京的通州区,住宅在六环边上。早些年,我不经意间在此地买了一处没有产权的房子。之所以买这儿的房子,一则我喜欢有个小院子,二则这儿的房子便宜,手里没钱,你敢奢望大产权、黄金地段的房子吗?三则也是给自己退休留个活动的地儿。不是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吗?即便再好的工作,你再留恋,还是有收手的时候,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有了这儿的房子,于是,与韩阿姨就成了邻居。因为有工作,这些年,六环处的房子住的时候不多,因此,好多社区里的事便多由韩阿姨代理。比如,冬天里暖气试水,平日里是否跑水等,地面上有什么事了,都是阿姨通知我们。阿姨热心给别人办事,这儿的人多数喜欢养狗,有的狗主人回城里不愿带狗走,多数的情况下,要给韩阿姨留下,因此,韩阿姨的家里、院子里,经常有一群狗。帮人做事,似乎是韩阿姨的天性,仿佛与生俱来的品德,没见过阿姨埋怨过谁,也不见阿姨索取过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退休教师,尽心尽力地做着一些自己愿意做的事,不要报酬,不图回报,就这么简单。
最后我要说一个特殊的邻居,是工作上的。我现在坐在我的办公室里,我们单位的办公楼与另外一家单位的办公楼并肩挨着。我要说的邻居就是比肩而立的这家单位,这家单位的名称过去叫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现在的名字叫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如时光倒流,在上世纪80年代中前期,这家单位还与我们的单位是一家,在那会儿的公章上,是这样的表现形式:中国青(少)年出版社。斗转星移,穿越漫漫的岁月之河,我们看到我们的邻居一天天、一年年长大了,如今的邻居空留下当年分家立户时分得的办公楼,已经到长安街上去办公了,新的办公地儿还专辟有国内少见的由出版社自己搞的青少年阅读体验大世界。我去参观过,感想也多。我只想当年的一个小弟弟,如今你还好意思去叫人家小弟弟吗?我记得当年分家时,我们这边的领导曾经有意说让着点儿。而现在,如果对坐,真的就不知道该谁让谁了。企业嘛,实力说话。
身边的邻居做大了,对我们来说,既是动力,也是压力,无论动力还是压力,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因为邻居的所为,客观上就在促进我们。谁不希望自己的事业发展,谁不愿意到长安街的通衢大道边去办公呢?我甚至想,倘有朝一日,我们能到天安门附近去办公,岂不美哉!话说回来,在哪里办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事业是否有发展。只要企业的发展有保证,我们还不是想要干啥就干啥吗!
2013-6-1
病了的时候
阴历二十三,农历小年。年根底,若在乡下,家家户户已经开始了过年。城里虽不比乡下,但过年的心理,人们已早早就有。
今年天气反常,温度低,出现了以往同时期北京最冷的天儿。又加上雾霾,人极不适,感冒的人多,自己也病了。症状明显:头昏恶心,上吐下泻。人是软的,躺在床上,恹恹直到初四,也未能恢复利索。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儿,你的心情无法好起来。
病了的时候,想得就多。
过去不这样,病了就病了,吃点儿药,歇两天,也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无须大惊小怪。那会儿不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呢?是人,谁不生病!
许是年龄的关系,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单位一部分老同志相继退休离岗,随着自己对生活、工作有了些“悟”,想得也就多了些。于此说来,想也是有来由的。小孩子天真童稚,玩是天性,能满足玩的愿望,其他不想;青春年少时,个性张扬,之于未来,不想不可能,但想多充满了梦幻的色彩;及至成年,更多想的是如何成就一番事业,于国于家,如何做到忠孝两全;到了知天命这会儿,想得就多了、复杂了,仿佛看透了什么,比如,生命的本质、生活的要义、人该怎样活、怎样活得才更有意义……大千世界,我们本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普通吗?普通。普通不好吗?普通没什么不好,那我们干吗为了不普通而去搅红尘世俗呢?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做到淡定!于人来说,我们都是过客。要想生命的莲花绽放,至少不要有那么多的欲望,人一旦利欲熏心,就脱离了精神层面的修为,于是,生命的意义缩水。人没了灵魂,这时的人虽活着,但却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想到这些的时候,生命和活着,似乎就带了些哲学的味道。物质重要呢,还是精神重要?当下是个物质的社会,肯定回答物质重要的会占多数。但精神就不重要吗?人活着的意义不会就仅仅为了满足个人的感官的享受吧!
病了的时候,偶或的会想到生命的脆弱。
理智地说,生命终归是有限的。古时帝王,被人高呼万岁,也不乏求仙炼丹的作为,但不见哪一位“万岁”,中华大地上,帝王冢遍布,不被盗已是好结果。我们希冀生命之树常青,但生命之树并不常青。如此看来,生命的坚强,不过是生命过程中发生的事情。越是这样认识,我就越不理解,人为什么还要有那么多的贪欲,为什么就不能在有生之年做个好人,做个有益于全人类健康发展的人呢?跳不出“小我”的圈子,人类于是就逐渐衍生成了如今彼此杀伐的江湖。江湖凶险,江湖的规矩盛行丛林原则,弱肉强食。尽管江湖有所谓的正义,但这种正义也往往因为利益、因为流血而缩水。人为什么就做不到彼此相亲相爱,彼此和睦相处呢?
病了的时候,有的时候会想到一些过往岁月中的不如意:记得1995年前后那段时间,我所在的单位,鉴于发展的需要,单位的领导层做出了一项很英明的决定,走内涵式企业发展的道路。那会儿,我在文学中心当主任,我们几个志同道合的哥们儿一致认为,文学独立经营,逐渐向公司化过渡,正逢时机。社里的绝大多数领导都在我们的申请报告上签了字,表示认可,但最后还是因为主要领导的一丝担心而宣告计划告吹。到了2006年我们再成立分社,条件和环境已发生大大的变化,虽然不能说是错失时机,但此时与彼时,做同一件事情,其难易程度已不可同日而语。
热脸贴冷屁股,也是一件极不爽的事情。我这个人太过认真,刚进班子那会儿,做事没轻重。一次,单位中层干部聘期届满,在新聘用人员中,有一人需要调整,从不很重要的岗位,调整到一非常重要的岗位,我多少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班子用人,不是小事,不仅仅是一个人合不合适的问题,它本身还有导向问题。如果用人不当,会直接影响员工情绪,影响企业发展,对企业的未来也是祸患无穷。责任感促使自己做出了一个决定,找主要领导谈了自己的隐忧。那位领导开始的时候脸色还好看,慢慢地颜色就变了,最后,给我的回答是:“管好自己的事,行吗?”拖长了声的“吗”字体现了对你的尊重,没把你直通通地撅出门,已是很给你面子了。
被人戏耍,更是让人觉得憋屈。某年某月某日,我一个多年要好的朋友,给我讲了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他们单位要在现有班子成员中提一正职。由副局提正局,总是一件不小的事情,能上去,不说待遇提高多少,就其本身也是对个人工作的一种肯定。朋友说,按其实际情况分析,他该有戏。有戏没戏朋友不生气,生气的是被人当猴耍着玩了,真的很晦气。大领导一边跟我的这位朋友表示亲近,表示上位的可能;另一方面,却去跟别人打招呼,强调不要投朋友的票,要投某某某的票。朋友当时还觉得大领导的知遇,及后来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就不由得对于人生复杂性的认识有了自己的理解。朋友说,在现实中,人往往是多面的。表面的东西,甚至于你信而又信的东西,都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你认为的东西。生活中,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事不少。
病了的时候,常常想到自己生命中的一些贵人。
青少年时的记忆最为难忘。我上中学的时候,遇上了一批好老师。因为早年间国家强调把教学的重点放到基层,知识分子要与工农相结合,于是,一些国内著名高等学府出身的老师先后落脚到我们那个矿区,有北大的、北师大的、北二外的、中央音乐学院的、北京体育大学的、东北师大的、东北工学院的、辽大的、辽师大的……我们沾了这些老师的光儿,从他们的身上,我们学到了那个年代我们很难学到的那些知识。矿区的教育史上,应该浓墨重彩地为他们写上一笔。有位叫王朝忠的老师,至今印象颇深。人帅气,高高的个子,梳背头,着装总是那样整洁;有学养,主教语文,古典底子厚,教课一丝不苟。我们高考的那年,王老师没少费心血。记得高考成绩下来的那个夏天,王老师早上去的县里,拿到成绩回到矿区,已是中午。一批参加了考试的学子,齐聚学校,怀揣一颗忐忑的心,来询问考试成绩。及至看到我,王老师满脸满眼的笑意,不等我问,便说:“回家吧,成绩不错,选个自己中意的学校,等着上学吧!”那时的老师,真的无私。自己的学生上学,比自家的孩子上学都要高兴。老师不图回报,学生有出息就是最大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