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病能集一(杂证九门)(6)
张景岳曰∶泄泻之本,由于脾胃受伤,则水反为湿,谷反为滞,精华之气不能输化。惟脾强者滞去则愈,此可以清利攻逐也。脾弱者因虚,所以易泄,因泄所以愈虚。盖关门不固,则气随泄去,气去则阳衰,而寒从中生。且阴寒之性降下,必及肾,故泄多亡阴,谓亡其阴中之阳耳。所以泄泻不愈,必自太阴传于少阴,而为肠 ,讵非降泄之甚,而阳气不升,脏气不固之病乎?若复以寒凉攻逐,无不致败。
先哲曰∶治泄不利小便,非其治也。然小便不利,其因非一,宜详辨之。如湿胜而不利,以水土相乱,并归大肠而然也。热胜而不利,以火乘阴分,水道闭涩而然也。有寒泻而不利,以小肠之火受伤,气化无权也。有脾虚而不利,以土不制水,清浊不分也,有命门火衰而不利,以真阴亏损,元精枯涸也。凡此小水不利之候,惟暴注新病,形气强壮者可利。若病久形不足,脉症多寒,形气虚弱者不可利。盖虚寒之泄,本非水有余,实因火不足;本非水不利,实因气不行。倘不察其所病之根,未有不愈利愈虚,而速其危者矣。
又气泄症,必先怒时挟食,随触而发。此肝、脾二脏受病,法当补脾之虚,顺肝之气。但虚实有微甚,宜分轻重治之。
程郊倩曰∶凡病至而能奠安治定者,全赖脾胃之气为之主。今则邪犯中焦,卒然而起,致令脾胃失其主持,一任邪之挥霍,呕吐下利,从其治处而扰乱之。毋论受寒中暑及挟饮食之邪,皆属中气乖张,阴邪来侮。
以其病阴而症则阳,变治为乱,是名霍乱。故中虚受扰,外气辄亦失治,病发热、头痛、身疼、恶寒,夹此吐利而来,其脉则微涩。此属正虚邪胜,阳微阴扰。舍温经散寒、扶阳抑阴外,均非其治。自其初证言之,其有头疼、发热、身疼痛之表症,要以分寒热而治。热多饮水者,五苓散主之,于温经植土中,彻其寒水;寒多恶饮水者,理中丸主之,一意温中补土。若恶寒脉微复利,利止为亡血,所以更复发热,四逆加人参汤主之,助阳生阴,务复尽真阳为主。若吐利止而身痛不休,当消息和解其外,宜桂枝汤小和之。若吐利汗出,发热恶寒,四肢拘急,手足厥冷者,与既吐且利,小便复利,而大汗出,下利清谷,内寒外热,脉微欲绝者,四逆汤主之,回阳救急,交通其气,用仲景之法可耳。
疟疾门
缪仲淳曰∶经云∶夏伤于暑,秋必 疟。疟论一篇,发明已详。盖其间中气不足,脾胃虚弱,暑邪乘虚客之而作,虽随经随症投药解散,必先清暑益气,调理脾胃为主。有食者兼消导夺食,有风兼散风,有老痰、伏饮者,兼豁痰逐饮,感瘴疠者兼消瘴疠,汗多者固表,无汗者解表,泄利兼升发、利小便,便燥者兼益阴润燥。久而不解,必属于虚,气虚补气,血虚补血,两虚者气血兼补,非大补真气,大健脾胃不得瘳也。
盖疟邪由于中气虚,破气则伤中气,邪不能解,甚则中满不思饮食,作泄,恶寒口干。惟伤食宜消,不同此法。若误下则邪气陷于内,变为滞下,或腹痛、肿胀、呕恶、不思食。凡破气下泄药,切戒勿用。
宜清暑益气,健脾开胃,兼消痰。
宜分脏腑、手足六经所见症施治。先清暑热,宜服白虎汤加减,消息用之。其药俱宜黄昏煎以井水,澄冷,露一宿,五更时温服。盖疟乃暑邪,得露则散也。
若足太阳见症,其人腰痛、头痛、头重、寒从背起,先寒后热, 然,热止汗出难已,或遍身骨痛,小便赤,宜羌活、广皮、黄芩、前胡、甘草、猪苓、知母。若渴者,即兼阳明,宜加石膏,倍知母、麦冬。渴而汗少,加葛根。若涉深秋,或入冬,宜多加姜皮。因虚加人参。虚汗多加黄 、桂枝,汗止即止,桂枝不可多用。若病患素有热,去桂枝,以芍药、五味代之。若发于阴,并加当归。小便短涩,与六一散二三服,下午服理脾健胃药橘红、豆蔻、茯苓、山楂、麦芽、藿香、人参、白术、白芍、扁豆。有肺火者,去参、术,加麦冬,钗斛、乌梅肉。停食者必恶食,加消导药,食消即已,多服则损中气。胃家素有湿痰者,其症不渴、寒多,方可用半夏、橘红、二术,大剂与之。呕甚者兼用姜皮。
若症见足阳明,其人发热头痛,鼻干,欲引饮,目 , 不得眠,甚则烦躁,畏火光、人声、木声,可加葛根。虚而作劳者,加人参。汗多加白术,痰多加贝母、橘红。寒热俱盛,指爪见紫暗者,加桂枝。久而不解,用人参、姜皮两许,下午服理脾健胃药如前。
若症见足少阳经,其人往来寒热,口苦耳聋,胸胁痛或呕,宜服小柴胡汤。渴者去半夏,加石膏、麦冬。
肺热去人参,加知母,倍加麦冬。有痰不渴,本方加贝母、白术、茯苓、姜皮。病患阴虚而有热者,虽呕恶,忌用半夏、生姜,宜竹茹、橘红、麦冬、茯苓、乌梅代之。以上三阳经疟。
邪在三阳,药宜辛寒,如石膏、知母、柴胡,甘寒如葛根、麦冬、竹叶、粳米,苦寒如黄芩之类为君,乃可以散暑邪,除热渴,坠头痛。兼寒甚者,则间用辛温,如姜皮、桂枝以为向导,以伏其邪,则病易退。
凡寒甚者,病因于虚,或作劳者,亦因于虚,皆宜甘温,以人参、黄 ,术为君,佐以辛甘,如桂枝、姜皮之属。脾胃虚弱,饮食不消者,则补之以参术,佐以消导,如白豆蔻、麦芽、砂仁、草豆寇、枳实、陈皮、山楂之属。在阴分者,则以当归、牛膝为君,佐以姜、桂。如热甚而渴,去姜,桂,加知母,麦冬、竹叶,牛膝、鳖甲。
若足厥阴经,其症先寒后热也,色苍苍然,善太息,甚者状如欲死,或头疼而渴,宜先服三黄石膏汤加鳖甲、柴胡、陈皮,以祛暑邪,后用当归、鳖甲、牛膝、柴胡。如热甚而渴,加花粉、麦冬、知母。如脾胃薄弱或溏泻,去当归,加人参。寒甚者,加桂枝,姜皮、人参。
足太阴见症,先寒后热或寒多。若脾疟,必寒从中起,善呕,呕已乃衰,然后发热,热过汗出乃已,热甚者或渴,否则不渴,喜火,宜服桂枝汤、建中汤。虚者以人参、姜皮各两许。有痰加术、陈皮。
足少阴见症,寒热俱甚,腰痛脊强,口渴,寒从下起,小便短赤,宜先服人参白虎汤加桂枝,以祛暑邪,后用鳖甲、牛膝。热甚者,加知母、麦冬。寒甚者,加桂枝。呕则兼加姜皮。如热甚而呕,去桂枝、姜皮,加竹茹、人参、陈皮。肝肾同一治也。以上三阴经疟。
夫疟病多挟痰,以故热痰须用贝母为君,竹沥、竹茹、花粉、橘红、茯苓佐之。如寒痰发热不渴者,用半夏、白术、陈皮为君,加生姜皮。
疟病多挟风,有风者必用何首乌为君,白术、陈皮为臣,葛根、姜皮、羌活佐之,不头痛除羌活。
劳疟病患阴不足,或作劳,或房劳,发于阴,或间日,或二日、三日一发,为病深,以鳖甲、牛膝、何首乌为君,陈皮为佐。发于夜而便燥者,加当归,脾虚弱者勿加。
薛立斋曰∶疟因脾胃虚弱,饮食停滞,或外邪所感,或郁怒伤脾,或暑邪所伏。审系饮食停滞,用六君子加桔梗、苍术、藿香。外邪多而饮食少,用藿香正气散。外邪少而饮食多,用人参养胃汤。劳伤元气,用补中益气汤。若郁怒所伤,用小柴胡兼归脾汤,随证加减用之,病作时大热躁渴,以姜汤乘热饮之,此截疟之良法也。每见发时饮啖生冷,多致脾胃虚损。大抵属外感者主以补养,佐以解散,其邪自退。审系劳伤元气,虽有百症,但用补中益气,其病自愈,若外邪既退,即补中益气,以实其表。若过用发表,亏损脾胃,皆致绵延难治。凡此不问阴阳日夜所发,皆宜补中益气,此不截之截也。
夫人以脾胃为主,未有脾胃实而患疟痢者。若专主发表、攻里、降火、导痰,治其末而忘其本也。
然此乃疟之大略,如不应,当分六经表里而治之。
大凡久疟多属元气虚寒,盖气虚则寒,血虚则热,胃虚则恶寒,脾虚则发热,阴火下流则寒热交作,或吐涎不食,战粟,泄泻,手足逆冷,皆脾胃虚弱,但补中益气,诸症悉愈。
喻嘉言曰∶夫人四体安然,外邪得入而疟之,每伏藏于半表半里,入而与阴争则寒,出而与阳争则热。半表半里者,少阳也。寒热往来,一皆少阳所主。谓少阳而无他经之症则有之,谓他经而全不涉少阳,则不成其为疟矣。
柴胡汤本阴阳两停之方,可随疟邪之进退以为进退∶如加桂枝、干姜,则进而从阳,痹着之邪可以开矣;加黄芩,黄连,即退而从阴,暑留之邪,亦可以解矣。
咳嗽门
徐叔拱曰∶咳嗽为患,所感不同,内分经络脏腑,外辨风寒暑湿燥火,冷热虚实之因。咳者声重,从丹田下起,连咳不已,为肺气伤而不清;嗽者声轻,在上焦中起,因脾湿动而为痰。咳嗽者,有痰有声,痰从声出,痰出而声方止是也。
治之当随脏腑四时,伤感之因,七情内伤,五脏相胜而辨治之。推其何因何脉,以用何药。假令脉浮缓为风,风宜发散,非麻黄、细辛、旋复花、前胡之属,金沸草散、参苏饮之类,则不能散其风邪。
脉弦紧为寒,寒宜温解,非干姜、官桂、款冬、佛耳草之属,理中汤、温肺汤之类,则不能温其寒邪。
脉虚软为暑,暑当清之,非柴胡、黄芩、地骨皮之属,六和汤中加麦冬、乌梅之类,则不清其暑毒。
脉沉涩为湿,湿当燥之,非苍术、白术辈,不换金正气散、白术散之类,则不能燥其湿。
脉弦滑,在胃中及气口则为痰,痰当利之,非白芥子、皂角、石碱、二陈汤、导痰汤之属,非半夏、南星、茯苓、陈皮之类,则不能去其痰涎。
脉浮盛在气口者,则为气,气当舒之,非紫苏、香附、枳壳、并香砂二陈汤、紫苏子汤、加减三奇汤之属,则不能升降郁结之气。脉虚弱渐细者为虚,虚宜温补,非钟乳、阿胶、黄 、人参不能补肺之虚。
虚而极,作喘急,又当暖补镇坠于下。
脉弦细数者为虚劳,劳则当滋养血气,非人参、天冬、五味子、当归之属,并黄 鳖甲散、秦艽鳖甲散之类,则不能滋养荣卫。
脉沉实有力者为气实,气实则当泄之,非葶苈、桑皮之属,以泻白散、平肺汤之类,则不能以泻肺之实。
脉濡而弱者,为肺气耗散,则宜敛之,非粟壳、诃子、乌梅酸涩之类,提金散、细辛五味汤之属,则不能收敛肺气。
中间止有散敛二法,散者为解散寒邪,敛为收敛肺气也。宜散而敛,则敛住寒邪,为害匪轻;宜敛而散,走泄正气,害亦非小。且如感风咳嗽,已经发散,表虚复感,虚邪相乘,又为喘咳,若欲散风则愈重,若收敛又滞其邪,当先清解,渐次敛之,喘嗽自止矣。
喻嘉言曰∶内伤之咳,治各不同。火甚壮水,金虚崇土,郁甚舒肝,气逆理肺,食积和中,房劳补下。
内已先伤,药不宜峻。
李士材曰∶咳虽肺病,五脏六腑皆能致之。晰其条目,经文尚有漏义;总其纲领,不过内伤外感而已。
风寒暑湿伤其外,则先中于皮毛,皮毛为肺之合,肺邪不解,他经亦病,此自肺而后传于诸脏也∶欲劳情志伤于内,则脏气受伤,先由阴分,而病及上焦,此自诸脏而后传于肺也。
自表而入者,病在阳,宜辛温以散邪,则肺清而咳愈;自内而生者,病在阴,宜甘以壮水,润以养金,则肺宁而咳愈。
大抵治表者药不宜静,静则流连不解,变生他病,故忌寒凉收敛,如五脏生成篇所谓肺欲辛是也;治内者药不宜动,动则虚火不宁,燥痒愈甚,故忌辛香燥热,如宣明五气篇所谓辛走气,气病无多食辛是也。
然治表者虽宜动以散邪,若形病俱虚者,又当补中气而佐以和解。倘专于发散,恐肺气益弱,腠理益疏,邪乘虚入,病反增剧也;治内者虽宜静以养阴,若命门火衰,不能归元,则参、 、桂、附在所必用,否则气不化水,终无补于阴也。
随所症而调治,在老人、虚人,皆以温养补脾胃为主,稍稍治标可也。
赵养葵曰∶肺为清虚之腑,一物不容,毫毛必咳。又肺为娇脏,畏热畏寒,火刑金故嗽,水冷金寒亦嗽,故咳嗽者必责之肺。而治之之法,不在于肺而在于脾,不专在脾而又归重于肾。盖脾者肺之母,肾者金之子,故虚则补其母,虚则补其子也。如外感风寒而咳嗽者,今人率以麻黄、枳壳、紫苏之类发表散邪。果系形气俱实,一汗而愈。若形气病气俱虚,宜补脾为主,而佐以解表之药。古人所以制参苏饮中必有参,桂枝汤中有芍药、甘草,解表兼实脾也。脾实则肺金有养,皮毛有卫,已入之邪易以出,后来之邪无自入矣。
又《仁斋直指》云∶肺出气也,肾纳气也。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本。凡咳嗽暴重,动引百骸,自觉气促,脐下逆奔而上者,此肾虚不能收气归元,当以地黄丸、安肾丸主之,毋徒从事于肺。此虚则补子之义也。
有火烁肺金而咳嗽者,宜清金降火。然清金降火之理,补北方正所以泻南方也,滋其阴即所以降火也。自王节斋论酒色过度损伤肺肾真阴者,不可服参 ,服之过多则死,盖恐阳旺而阴消也。
此说行,而世之治阴虚嗽者,视参 为砒毒,以知柏为灵丹。反不如能寡欲而不服药者,可绵延得活,可悲也。盖病起于房劳亏损真阴,阴虚而火上刑肺金,金不能不伤。当先以壮水之主以补真阴,使水升而火降,随以参 救肺之品,以补肾之母,使金水相生,则病易愈矣。
又有脾胃先虚,土虚不能制水,水泛为痰,子来乘母而嗽者。初虽起于心火刑金,因误服寒凉,致脾土受伤,寒水挟木势而上,侵于肺胃,水冷金寒。粗工不达,尚谓痰火难除,寒凉倍进,不知此症须用六君子加炮姜以补脾肺,八味丸以补土母而引水归元,否则殆矣。
有嗽而声哑者,盖金实不鸣,金破亦不鸣。实则清之,破则补之。又须知少阴之络入肺中,循喉咙,挟舌本,肺为之标,本虚则标弱,故声乱咽嘶,舌萎声不能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