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闫知县脱灾遇难 左副戎救舅得亲

话说蕊英小姐看见父亲投井，在后追之不及。刚刚遇着一个将官，领了数将飞马到来，恰见闫法投井，一把拦住。小姐走到跟前，拜谢救父之恩，兼问名姓，为何来这般凑巧。将官道：“本镇姓向，名进宝，现做延安府总兵。因你父亲任米脂县，逃难出来，到本镇衙门请兵剿贼，现领一千五百兵来。来到山前，将欲过岭，前军报说，闫爷惊了坐马，许久不见回来。本镇放心不下，押住三军，特寻到此。老亲翁为何寻此短见？”闫法满眼流泪，把前情细诉一番。总兵道：“老亲翁不可错了念头。老亲母虽然枉死，留下贞烈美名。令郎虽然失散，岂无相逢之日。劝你将令爱依旧寄此安身，待平贼之后，再作商议。”闫法被他提醒，说道：“大人言之有理。”随把蕊英附寄老樵，彼此洒泪而别。

向爷领了一千五百人马，来到米脂县城，指望捉贼献功，谁知城内空虚，访问居民，方知贼众闻风逃走，护著财帛家眷，拥出北门去了。闫爷令人兴工修造衙门，殓尸哭祭，差衙役迎接小姐，并老樵夫妇到衙居住。一面遣向爷速追贼寇。

总兵即传令三军，起马望北进发。追赶数里，不见贼寇踪迹。访问居民，俱说今早有七八十个大汉，手执手器，获着许多财帛妇女，走此经过，奔走如飞。刚才出了村口，撞过数千人马。闻说是抚标铁甲军，因抚院耿如杞刻扣军粮，为首老管队的高迎祥，纠众杀了营主反出来的。与那些大汉合伙同往正西去了。向爷即传令往西追赶，只见前面一座高山，怪石参天，上面有无数旗帜，又见一队男女哭奔下来。总兵吩咐拿住盘问。这男女跪诉：“小的们系这座松山上大松堡居民。叛贼占踞房屋，逃难至此，望爷爷超生。”向爷吩咐将他释放，传令上山擒贼献功。大队人马杀上山去。忽闻山上锣响，众贼发喊，有无数大石滚将下来。三军死伤甚多，难以招架。向爷鸣金收兵，悔恨来迟，被贼据险，料难攻打，即刻带兵回衙。修了表章，差官进京，请添兵剿贼。

差官去了半个多月。才得钦差领圣旨前来。方知圣上大怒，切责向进宝行军肆慢，以致强寇漏网，降级留任，着跟随山西雁门前关兵备道洪承畴，往松山剿贼，戴罪立功。闫法失守封疆，倒应斩首，姑念妻死贞烈，着免死发配岭南充军。洪承畴得知这个消息，即修书一封，具备盘费银一百两。差人送与闫法。闫法拆书观看。长叹一声，感激不尽，把银子收了，写个谢禀，打发来人回去。转入后堂，对女儿说道：“现今圣旨到，着我岭南充军，明日就要起程。”命小姐收拾行装。如若老樵夫妇愿往，可以同去。

四人次日各骑牲口，同着两名解差，往岭南而进。夜宿晓行。一日，来到江西吉安府，将过梅岭，忽闻响箭一声引出一队流贼，乃是陕西张献忠，混名八大王，系天上第二位杀星下界。因妻与父通奸，杀父逃走。走到湖广，勾引饥民，各处打劫。人人称他为流贼，流来流去，流到此处。窥见蕊英小姐貌美，想拦路截抢。闫法跌下马来，哭诉苦情，哀求释放。流贼那里肯依。正要动手，只听山旁一声的喊，飞出一员少年虎将，领兵前来，大喝：“流贼不得放肆，老爷正要拿你。”张献忠见他来到跟前，一枪刺来，急用双刀拨开。一往一来，战了数十回合，不分胜负。虎将诈败而走，腰取铜鞭在手，待贼追到，举鞭一打，张贼闪避不及，被他打得盔甲乱飞，口吐鲜血，双手抱头而走。虎将挥兵追杀，死伤甚多。追出界外，然后鸣金收兵。闫法等六人见虎将杀退流贼，从林中走出来，将欲向马前叩谢救命之恩，谁想虎将滚下马来，跪在闫爷跟前，口称：“母舅，愚甥搭救来迟，望乞恕罪。”闫爷一看，原来是外甥左良玉。用手扶起道：“贤甥，苦杀我也。”良玉惊问何故。闫法说：“一言难尽。”便把前情诉说。良玉洒泪感伤。闫法又说：“老夫正愁着我父女等性命难保，贤甥为何来得这般凑巧。”良玉道：“愚甥现任江西吉安府营副将之职。因巡捕流贼，不料甥舅在此相会。家母常时思念，请母舅同表妹众人到衙中住几日，再作商量。”闫爷大喜。一齐进城，左良玉安排樵夫夫妇，并解差客房居住，请闫爷父女进后堂与老夫人相见。老年姐弟相逢，悲喜交集。只见闫法诉出一段苦情，不觉痛哭起来。蕊英拜见姑娘，又与表兄见礼。姑娘命丫环请入上房款待。又吩咐摆酒，姐弟席中叙谈寒温。言：“岭南边障之地，凡到之人，九死一生，况且蕊英年幼，怎受得这样风霜。可怜小小女儿，也遭这般磨难。”说到此处，不觉下泪痛哭。左太太想起良玉虽做了官，东剿西征，年已二十外，尚未择配。蕊英年已长成，姑表为婚，自古皆有，何不使他兄妹为婚，两家终身有个着落。即将此意对闫爷说知。闫爷大喜道：“若得如此，我女终身有靠，也免我一宗挂念。”左太太即令随时选择吉日成亲。他二人姑表兄妹变为一对夫妻，女欢男爱，可想这洞房景象，如胶似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