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凯斯宾王子(9)
几分钟之后，帕特维格到了，凯斯宾把他的任务解释给他听。正如很多其他松鼠一样，他是一只充满勇气、敢于闯荡、富有活力、十分兴奋又很顽皮的松鼠（虽然说不上是狂妄），话还没听完，他就急切地想要出发了。行动是这样安排的：他要跑去灯野荒林等候，与此同时，特鲁姆普金将抄近路到大河入海口。匆匆忙忙吃过一顿饭之后，两位信使带着国王、獾和科尼利厄斯博士热诚的感激和美好的祝福上路了。
第八节 他们如何离开小岛
“于是，”特鲁姆普金（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是他一直在把整个故事讲给四个孩子听，此刻他们正坐在凯尔帕拉维尔荒废大厅的草地上）——“于是我就在我的口袋里装了一两片面包皮，丢下我所有的武器，只留了一把匕首，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潜入了森林。我一刻不停地赶了好多个小时的路，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自打我出生以来，还从没有听到过那样的声音。嗯，我是不会忘记的。整个空气中都回荡着雷鸣般的巨响，不过非常遥远，如同从水上传来一阵清凉甜美的乐曲，然而强劲得可以撼动森林。我就对自己说，‘如果那不是号角的声音，你就叫我兔子好了’。过了片刻之后，我心里纳闷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儿吹响它呢——”
“当时是什么时间？”艾德蒙问。
“九点钟和十点钟之间。”特鲁姆普金回答。
“正是我们在火车站的时候！”四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激动地相互瞅一瞅，眼睛里闪烁着光。
“请继续说下去。”露茜对小矮人说。
“好吧，正如我刚才说的，我心里纳闷呢，不过我两只脚可没有停下来，继续朝前走，一整夜也没有歇着。接下来，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好像我也没有比一个巨人聪明到哪里去，我冒险穿过空旷地带，想抄近路不去绕大河那一大圈，结果被敌人俘虏。不是被军队，而是被一个爱摆臭架子的老笨蛋抓住了。他负责驻守一个小城堡，这是米拉兹靠近海岸的最后一个要塞。我没必要跟你们说他们一句实话也没有从我这里套出，不过我是一个小矮人，你们明白这个就足够了。可是，我滴个大龙虾和棒棒糖呀！幸亏这位管事的是一个自负的大傻瓜，换作其他人，肯定在当时当地就把我给干掉了。不过他觉得，要没一场盛大的处决岂不是毫无意义：把我送给森林里的鬼魂才是最为圆满的仪式。接下来这位小女士——”（他向苏珊点头）“——小小地施展了一下自己的箭术，那一箭射得太棒了，我跟你们说——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啦。我现在身上没穿着盔甲，当然是给他们缴去了。”他敲一敲烟灰，重新装满烟。
“天哪！”彼得说，“这么说来就是那只号角——你的号角，苏——昨天上午把我们从火车站台的座位上拖过来了！我真是不敢相信，不过听起来，这一切合情合理。”
“我搞不懂你为什么会不敢相信，”露茜说，“既然你都已经相信魔法了。难道不是有很多关于魔法的故事都会把人们强行拉出一个地方——或者一个世界——然后进入到另一个吗？我的意思是说，《一千零一夜》里的魔法师呼唤一个神怪的时候，它就会出现。我们被迫来到这里，和那一样的道理啊。”
“你说的是，”彼得说，“我猜为什么感觉这么奇怪，大概是因为在故事里面，总是我们世界的某一个人来召唤别人。谁也没有真正想过那个神怪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那么现在我们知道了，那个神怪被召唤是什么感觉。”艾德蒙笑了，“神啊！想到我们可以这样被号角声召唤过来，心里还真是有点不自在。这比爸爸说的任由电话摆布的生活更加糟糕。”
“可是我们愿意回到这里，不是吗？”露茜说，“如果阿斯兰需要我们的话。”
“那在此期间，”小矮人说，“我们要怎么做呢？我觉得我还是最好先回到凯斯宾国王那里，告诉他没有救援来。”
“没有救援？”苏珊诧异地说，“可是这号角已经起作用，我们这不是来了嘛。”
“呃，呃，的确是，我也看到了。”小矮人说，他的烟斗似乎被堵住了（反正他看起来像是在忙着清理它），“可是——嗯——我是说——”
“你难道还没看出来我们是谁吗？”露茜忍不住大声说，“你这个小笨蛋。”
“我猜想你们就是那古老传说中的四个孩子。”特鲁姆普金说，“当然啦，我还是很高兴见到你们的。毫无疑问，这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不过——我没有冒犯到你们吧？”他又迟疑了一下。
“你说下去，不管你想要说什么。”艾德蒙说。
“嗯，那请别见怪，”特鲁姆普金说，“可是你们知道，国王、特拉夫汉特和科尼利厄斯博士期待的是——如果你们懂我的意思，是救援。换句话来说，我觉得他们把你们想象成了威武的勇士。事实上——我们非常喜欢小孩子等等这些，可是这眼下，正是在战争当中，我想你们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你是说，你觉得我们帮不上忙。”艾德蒙的脸红了起来。
“我求你们不要生气，”小矮人连忙插话说，“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亲爱的小朋友们——”
“你说我们小可真是有些过头了。”艾德蒙跳起来说，“看样子你是不相信我们打赢了贝鲁娜之战？好吧，你可以随便怎么说我，因为我知道——”
“我们发脾气有什么用？”彼得说，“咱们先去藏宝室，给他配上新的战甲，我们自己也都武装好了，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我不太明白这么做的意义……”艾德蒙刚开口，露茜就在他耳边悄声说，“我们还是按照彼得说的去做吧。他才是至尊的国王，你知道的。而且我想他心里肯定有数。”于是艾德蒙同意了，借着他手电筒的光，所有人，包括特鲁姆普金，又一次走下楼梯，进入漆黑冰冷、布满灰尘的壮观藏宝室。
小矮人看到摆在架子上的宝贝（虽然他要踮起脚尖才能看得到），不禁两眼放光，他一个人自言自语道：“绝对不能让尼卡布里克看到这些，绝对不要！”他们很容易就给他找到了一副铠甲，一把剑，一顶头盔，一面盾，一张弓和满满一筒箭，全都是小矮人的尺寸。头盔是用铜铸成的，镶有红宝石，剑柄由黄金打造：特鲁姆普金可算开眼了，拿在手里没几件，却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珍贵宝物。孩子们也都穿上了铠甲，戴上了头盔；还给艾德蒙找到了一柄剑和一面盾，给露茜拿了一张弓——彼得和苏珊当然已经拿着自己的礼物了。他们顺着楼梯向上爬时，身上的铠甲叮叮当当地响着，兄妹四人看上去俨然是纳尼亚人，而不再是那在学校读书的孩子了。两个男孩子走在后面，显然是在研究什么计划。露茜听到艾德蒙说，“不，让我来做这件事。如果我赢了，那会显得他更差劲；如果我输了，对我们来说也没有那么丢脸”。
“好吧，艾德。”彼得说。
等他们出来，到了日光底下，艾德蒙非常礼貌地转向小矮人，说：“我想请你做件事。我们这样的毛孩子平时没什么机会遇到一位像你这样伟大的勇士，你愿不愿意和我来一次击剑比赛呢？这对我会是一场非常体面的较量。”
“可是，小伙子，”特鲁姆普金说，“刀剑可是没长眼睛的。”
“我知道，”艾德蒙说，“不过我肯定靠近不了你，而你十分聪明，不伤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的兵器打掉。”
“这可是一个很危险的游戏，”特鲁姆普金说，“但是，既然你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就试着跟你过上一两招。”
两把明晃晃的剑瞬时被抽出，其他三人急忙跳下平台，在外围站着观战。这场比试令人一饱眼福。它并不像你在舞台上看到的那种，人们拿着宽宽的剑，傻兮兮地耍花架子。它甚至也不像是你偶尔见到觉得很不错的那种长剑对击。这是真正的双刃宽剑较量。最厉害的一招就是挥剑猛地砍向敌人的腿和脚，因为那里正是没有盔甲保护的部位。当对手砍过来，你的双脚要离地高高跳起，让剑从脚下扫过。这一招对小矮人很有利，因为艾德蒙要高得多，不得不总是弯下腰去砍。我想，如果让艾德蒙二十四小时之前与特鲁姆普金比试的话，那么他不会有胜算的机会。不过，自从他们来到这岛上，纳尼亚的气息已经慢慢影响到了他。所有参加过的古老战争的画面全部再次闪现，他的臂膀、手指已经记起了用剑的技巧。他又一次成为了艾德蒙国王。两位勇士打了一个回合又一个回合，双剑不停撞击，苏珊（永远也不会喜欢上这种打斗场面）担心地高喊：“噢，要当心！”紧接着，速度之快甚至没有人（除非他们懂得招数，比如说彼得）看清是怎么发生的，艾德蒙使出一奇招，手腕一转，将剑一挥，便把小矮人的剑打飞出去。特鲁姆普金紧握住自己空空的手，就好像你被一只板球棒打到，急忙握住自己的手似的。
“我希望你没有被伤到，我亲爱的小朋友。”艾德蒙微微喘着气，一边问候，一边将自己的剑收入剑鞘中。
“我明白了，”特鲁姆普金冷冷地说，“你耍了一个我没学过的花招。”
“你说的很对，”彼得插话进来，“世界上最好的剑客也可能会被一个他没见过的招数打得宝剑离手。我觉得为了公平起见，应该给特鲁姆普金一个其他的机会。要不要跟我的妹妹来比试一下射箭呢？箭术可没有什么花招，你知道的。”
“啊，你们这帮家伙，真会开玩笑，”小矮人说，“我才明白过来。说的好像经历了早上那件事，我还不知道她的箭术有多棒似的。虽然如此，我还是想试一试。”他粗声说道，不过眼睛里却闪着光，因为他在自己的同伴里，可是出了名的好弓箭手。
五个人一起来到庭院。
“我们拿什么当靶子呢？”彼得问。
“我看墙头那根树枝上挂着的苹果就可以。”苏珊说。
“非常好，小姑娘，”特鲁姆普金说，“你说的是靠近拱门中间那个黄苹果吗？”
“不，不是那个，”苏珊说，“更高处那个红色的，在城垛的上面。”
小矮人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这哪里像个苹果，更像是一颗樱桃。”他嘴里咕哝着，不过没有大声说出来。
他们抛硬币来决定谁先射第一箭（这让特鲁姆普金非常感兴趣，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谁把一枚硬币抛起来），结果苏珊输了。他们要站在由大厅通往庭院的台阶顶上射。每个人从小矮人所选的位置和拉弓的姿势都看得出来，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只听弓弦砰的一声，射得非常漂亮！箭倏地擦边而过，小苹果晃了晃，一片叶子飘落下来。接着，苏珊来到台阶顶上，拉满弓。她其实并不十分享受这场比赛，连艾德蒙享受比剑乐趣的一半都没有。倒不是因为她怀疑自己不能把苹果射中，而是因为苏珊心地太温和了，可以说，她很讨厌把已经被打败过的人再打败一次。小矮人眼神锐利地看着她把箭杆拉到耳旁。片刻之后，伴随着轻柔的撞击声，安静的院落里大家听得一清二楚，只见苹果应声滚落在草地上，苏珊的箭正插在上面。
“哇，干得好，苏。”其他孩子欢呼着。
“其实我真的不比你射得好，”苏珊对小矮人说，“我觉得你射的时候刚好刮了点小风。”
“不，没有什么风。”特鲁姆普金说，“不要跟我说这种话。我知道我彻底被打败了，无话可说。我刚才把胳膊收回来的时候，最新结的一个伤疤抓得我有点紧，即使这样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噢，你受伤了？”露茜问，“让我看一看。”
“你们小姑娘还是不要看了，”特鲁姆普金开口就回绝了，不过随后自己突然反省起来，“你看，我又开始说傻话了，”他说，“我想你应该会是一位非常好的军队医生，就像你的哥哥是一位出色的剑术家，你的姐姐是一位技艺超群的弓箭手一样。”他在台阶上坐了下来，脱掉锁子甲，滑下他的小衬衫，露出一条毛茸茸、肌肉强健、比例相称的胳膊，就像水手的胳膊那样壮实，虽然不比一个小孩子的胳膊大。他肩上缠着一条歪七扭八简单包扎起来的绷带，露茜帮他解下来。绷带下面的伤口看上去非常严重，肿了一大片。“噢，可怜的特鲁姆普金，”露茜不禁惊到了，“太可怕了。”她小心翼翼地从瓶子里倒出一滴甘露酒，滴在伤口上面。
“喂。啊？你对我做什么了？”特鲁姆普金说。可是，不管他怎么使劲扭头，斜着眼看，大胡子扫过来扫过去的，他都看不到自己的肩膀。接着，他又把自己的胳膊、手指尽量往肩膀上伸，就像是当你想要抓一个地方却又够不到的样子。再后来，他晃了晃胳膊，举起来，练一练肌肉，大叫着跳了起来，“我滴个巨人和杜松啊！伤口竟然好了！我的肩膀完全跟新的一样。”他忽然大笑了起来，说：“好啦，从没有一个小矮人出过像我这样的洋相。我希望，你们不会见怪吧？属下谨遵各位国王、女王的吩咐——尽我的卑微职责。感谢你们救我的命，治好我的伤，帮我弄早餐——还有好好给我上了一课。”
孩子们都说没有关系，不要再提了。
“那么现在，”彼得说，“如果你真的已经决定信任我们了——”
“我信任，我信任。”小矮人忙说。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很清楚，必须马上去和凯斯宾国王会合。”
“越快越好。”特鲁姆普金说，“因为我的愚蠢，已经浪费了差不多一个钟头了。”
“根据你来时的路线，大概有两天的路程，”彼得说，“我的意思是对我们来说。我们不能像你们小矮人一样日夜兼程赶路。”他转向其他人，“特鲁姆普金口中的阿斯兰圣地很显然就是当年的石桌。你们应该还记得，从那里下行到贝鲁娜，大约要花半天的行军时间或许更短——”
“我们叫它贝鲁娜大桥。”特鲁姆普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