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先生系列(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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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他们会拷打美国公民吗?现在?身份掩护是完美的,行动也会谨慎小心。我懂俄语,但假装不懂。我只不过是一个傻乎乎的美国游客,跟在导游的屁股后面。只有在确定没有监视之后,我才会行动。相信我吧。”

美国有一个庞大的文艺联合基金会网络。其中一个基金会正在组织一个学生团,准备赴莫斯科参观研究各个博物馆,重点是访问奥布卡街上著名的东方艺术博物馆。蒙克以一个成人学生的身份报了名。

六月中旬,当学生团乘坐的飞机降落在莫斯科的机场时,菲利普·彼得斯博士的所有背景资料和证件不但完美,也非常可靠。克鲁格洛夫则已经得到了通知。

负责接待的苏联国际旅行社的导游在机场接机,团组成员被安排在巨大无比的俄罗斯酒店居住。该酒店面积之大,堪比美国的恶魔岛[56],但谈不上舒适。第三天,他们去参观了东方艺术博物馆。蒙克在美国时就对该博物馆作过一番研究。陈列柜之间有足够的敞开式空间。他坚信,如果有人尾随克鲁格洛夫,他肯定能够发现。

他老老实实地跟着导游参观。二十分钟后,他看到克鲁格洛夫尾随在他们后面,身后没有尾巴。在走向餐厅的时候,他核实了这一点。

与苏联许多博物馆一样,东方艺术博物馆也有一个很大的咖啡厅,里面有间洗手间。他们二人各自喝着咖啡,但蒙克捕捉到了克鲁格洛夫的眼神。如果这个人被克格勃逮捕过,受过严刑拷打,已经屈服,那么他的眼里肯定会流露出某种神情:恐惧、绝望或警觉。克鲁格洛夫的眼睛笑眯眯的。要么他是世界上迄今最厉害的双料间谍,要么,他是清白的。蒙克起身走向男士洗手间,克鲁格洛夫跟了过去。等到最后一个上厕所的人离开后,他俩拥抱了。

“你好吗,朋友?”蒙克问道。

“我很好。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公寓,有私密空间的感觉真好。孩子们可以来看我,我能留他们过夜了。”

“没有引起怀疑吧?我指的是钱。”

“没有。我出国的时间太长了,现在人人都在捞钱。高级外交官都从国外带很多东西回来。我太天真了。”

“这么说,事情真的是在发生变化,我们正在推波助澜。”蒙克说,“这个专制体制很快就会结束,你将生活在自由之中。离现在已经不远了。”

一些男学生进来了,他们叽叽喳喳喧闹着,撒完尿就离开了。这两个人一直在洗手,直至最后离去。蒙克没有关水龙头,让水一直流淌着。这是一个老把戏,除非窃听器话筒是在很近的距离内,或者说话人提高了嗓门,否则流水声可以掩盖说话声。

他们又交谈了十分钟,克鲁格洛夫把带来的包裹交给了蒙克。里面的文件,是从外交部长爱德华·谢瓦尔德纳泽的办公室里拿出来的。

他们再次拥抱,然后各自离开。蒙克重新加入到了旅行团中,两天后与团组成员一起飞了回去。离开前,他把包裹交给了美国使馆内的中情局情报站。

回到国内后,这些文件显示,苏联正在撤回其对差不多所有第三世界国家的各个援外项目,包括古巴。苏联的经济正在四分五裂,末日已经可以预见。苏联再也不能利用第三世界来敲诈西方了,国务院喜欢这种结果。

这是蒙克第二次去苏联执行非法任务。回来后,他获悉自己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尼古拉·图尔金,即“来山得”间谍,也正奔赴东柏林去担任克格勃驻民主德国的整个K分局负责人。这个职务至关重要,可以了解苏联在联邦德国活动的每一个间谍。

酒店经理和英国情报站站长差不多前后脚来到了波特金医院,他们被带往一个小小的病房,盖着床单的遗体就停放在那里,洛帕京警官也在那里等候着。大家进行了自我介绍,麦克唐纳只是简短地说:“使馆的。”

洛帕京最关心的是要尽快弄清死者的身份,这不成问题。斯文森已经带来了死者的护照,里面的照片与死者完全相符。他看了一眼遗体面容,就确认了死者身份。

“死因呢?”麦克唐纳问道。

“一颗子弹击穿了心脏。”洛帕京说。

麦克唐纳检查了西装。“这里有两个弹孔。”他温和地说。

他们都重新去查看西服,确实有两个弹孔,但衬衣上只有一个。洛帕京再次去看尸体,只有胸部上的一个弹孔。

“另一颗子弹肯定击中他的钱包,留在那里了。”他说完,严肃地微微一笑,“至少信用卡损坏了,那帮浑蛋不能使用了。”

“我要回酒店了。”斯文森说。他显然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假如这个人当初接受酒店提供的豪华轿车,就不会出事了。麦克唐纳把他送到了医院门口。

“这事对你来说肯定很可怕。”他同情地说,瑞典人点点头,“我们尽快把事情理清楚。我想,他在伦敦一定是有家属的,我们要把个人物品都转交给她。也许你们可以去清理一下他的房间,整理好他的旅行箱。明天上午我派车去酒店接取物品。真是太感谢你了。”

回到病房后,麦克唐纳与洛帕京交谈起来。

“现在有个问题,朋友。这事比较难办。死者在圈内名气很大,他是记者,这事会被公开报道的。他的报社在这里有个记者站,他们会大肆宣扬。其他外国媒体也一样。这方面事情让使馆来处理怎么样?事实已经清楚了,对吧?这是一个拦路抢劫的悲剧事件。几乎可以肯定,劫匪用俄语叫唤过他,但他听不懂。可以想象,劫匪认为他想反抗,于是就开枪了,导致了惨剧的发生。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你说呢?”

洛帕京听明白了。

“是的,是拦路抢劫发生的意外悲剧。”

“那么,你们努力去查找凶手,不过,同为专业人员,你我都知道,破案的难度相当大。遗体的遣返事宜,就让我们的领馆人员来安排吧。与英国媒体打交道的事情也由我们来做。你同意吗?”

“好的,这样应该是合情合理的。”

“我只需要他的随身物品,它们与本案已经没有关系了。最重要的是钱包——如果能够找到的话。其他则还有信用卡,我怀疑,应该没人胆敢使用他的信用卡了。”

洛帕京看着肾形盘子里放着的零星几件东西。

“这些物品需要你签收。”他说。

“这是当然的。准备转交的表格吧。”

医院提供了一个大信封,把一枚图章戒指、一块鳄鱼皮表带的金表、一块折叠的手帕和一个装有东西的小塑料袋全都装了进去。麦克唐纳签收后,把这些物品都带回了使馆。

这两个人都有所不知,杀手在执行命令的时候,无意中犯了两个错误。他们接到的指示是要拿走钱包(里面有身份证)和护照,并不惜一切代价拿走录音机。

杀手并不知道,英国人在国内是不需要随身携带身份证的,只有到国外旅行时才使用护照。老式的蓝色封皮英国护照硬邦邦的,很难放进衣服的内侧口袋,而且,杰斐逊已经把护照留在了酒店的前台。他们还忽视了胸袋里的房间塑料卡片钥匙。光凭护照和房门钥匙,就能在枪杀发生后的两个小时之内完全验明死者的身份。

第二个意外错误应该不能怪杀手。其中一颗子弹根本没有击中钱包,它钻进了挂在胸前西装里面的录音机里。子弹损坏了录音机的零件,摧毁了微型磁带,再也无法播放了。

诺维科夫警官已经与爱国力量联盟人事部长约定,于八月十日上午十点钟在联盟总部会面。他有点紧张,担心会不会冷场或遭到冷遇。

人事部长季林先生穿着铁灰色的三件套西服,举止一丝不苟,他最明显的特征是牙刷状的小胡子和无框眼镜。他的外表给人的印象俨然是一位早期官僚主义者,实际上,他也确实如此。

“我的时间很紧张,警官,请说明你的来意。”

“是,先生。我正在调查一个死者,我们认为他有可能是罪犯。一位目击者看到他在这儿附近徘徊。所以,我担心他也许想在夜间潜入进来。”

季林淡淡一笑。

“恐怕他没这么容易就能进来。现在世道很乱,警官,因此我们不得不对这栋楼房加强了安全警卫。”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你以前见过这个人吗?”

季林一看到照片就认了出来。

“天哪,泽伊采夫。”

“谁?”

“泽伊采夫,这里的老清洁工。你说他是盗贼?不可能。”

“请给我说说泽伊采夫。”

“没什么可说的。大约是一年前招来的。以前当过兵,看上去人比较可靠。周一到周五,每天晚上来打扫办公室。”

“但最近没来吧?”

“没来。过了两天,我不得不另外雇了一个。泽伊采夫是鳏夫,老婆死于战争。但他工作还是很认真的。”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来上班的?”

季林走到柜子前,抽出一份档案。他给人的印象是,什么东西都会留有档案。

“在这里,在这个工作表里。七月十五日晚上,他与平常一样来上班,与平常一样打扫卫生,离开的时间也与平常一样,大概是黎明前。第二天晚上没来,此后再也没来过。你们的目击证人看到的肯定正好是他下半夜离开这里的情形。这很正常。他不是在行窃,他是来打扫卫生的。”

“这么说,事情就清楚了。”诺维科夫说。

“还不完全,”季林厉声说,“你说他是盗贼。”

“离开这里两天后,他显然参与了在库图佐夫斯基大街公寓的非法闯入案。房主认出了他。一星期后,他的尸体被人发现了。”

“真丢脸,”季林说,“这种犯罪让人忍无可忍。你们警方应该采取相应的措施。”

诺维科夫耸耸肩。

“我们是在努力,但是他们人多,我们人少。我们是想做些事情,但得不到上面的支持。”

“事情会改变的,警官,会改变的。”季林的眼睛里露出救世主般的光芒,“从现在起再过六个月,科马罗夫先生将会成为我们的总统。那时候你就会发现一些变化。你读到过他的发言吗?打击犯罪,那是他一贯的主张。他是伟人,我希望你能够投我们一票。”

“那还用说。呃,你有这个清洁工的家庭住址吗?”

季林在一张纸条上抄下地址,递了过去。

泽伊采夫的女儿泪流满面,但也只能认命。她看看照片,点了点头。然后她瞟了一眼放在客厅墙边的行军床。至少这里的空间能够稍微变大一些。

诺维科夫离开了。他会去通知沃尔斯基,但这个家庭显然没钱举行葬礼,最好是让莫斯科的民政部门去处理。如同这套公寓的情况一样,停尸间的问题也是一个空间的问题。

至少沃尔斯基可以结案了。对于刑侦处凶杀科来说,泽伊采夫的谋杀案也像其他百分之九十七的悬案一样,被高高地堆放了起来。

美国,兰利

一九八八年九月

苏联代表团成员的名单,由美国国务院按例行程序转交给了中情局。理论物理学的硅谷大会当初邀请苏联代表团来参加时,基本上没指望对方会接受。

但到了一九八七年下半年,随着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方案初见成效,可以看出莫斯科的官方态度明显趋向缓和。会议组委会感到惊奇,苏联竟然同意派一个小型团组来。

代表团的名单和详情必须送到移民局那里去,移民局则请国务院核查。苏联对科学家的姓名及其所做的贡献都极为保密,因此西方只知道极少数苏联明星科学家和他们的科学成就,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名单转到兰利后就交给了苏联东欧处,放在了蒙克面前,他凑巧在家没出差。他在莫斯科的两名间谍,通过死信箱顺利投递着有价值的情报,在东柏林的图尔金上校,也将克格勃在联邦德国的失败行动汇报给了他。

蒙克按照惯常的方法审查了准备参加十一月加利福尼亚会议的八位苏联科学家代表名单,结果一无所获。名单上的人都是中情局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更不用说去接近或招募他们了。

面对问题,他很顽强,于是他使出了最后的一招。虽然中情局与其国内对手联邦调查局的反情报部门之间,关系一直很紧张,有时候甚至对立,自从霍华德事件以后,大部分时候是对立着的,但他还是决定去找调查局。

这次尝试希望渺茫,但他知道,对于要求到美国避难并获准的苏联人名单,相比中情局,调查局掌握得更多更详细。难点不是调查局是否同意提供协助,而是苏联是否同意在美国有亲戚的科学家出国。这一点,苏联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因为,在美国有亲属的家庭,被克格勃认为是国家安全的一个重大缺口。

代表团名单上的八个人当中,有两个人的名字在调查局寻求避难的人士记录中也出现了。经检查发现,有一个姓名是碰巧相同,在巴尔的摩的一个家庭与即将到访的苏联科学家没有任何关系。

另一个人有点奇特。奥地利的临时难民营曾经有过一个苏联犹太女性难民,她通过维也纳的美国使馆寻求避难,经批准后在美国生了个儿子,但给儿子登记了一个不同的姓。

叶甫根尼娅·罗季娜夫人如今住在纽约,她为儿子起名伊凡·伊凡诺维奇·布利诺夫。蒙克知道这名字的意思:伊凡·伊凡的儿子。显然,这男孩是个私生子。他是在美国,还是在奥地利临时难民营时期结合的产物?或者,是更早时候的?苏联科学家名单上有一位博士,叫伊凡·叶·布利诺夫教授。这个名字不寻常,蒙克以前从来没见过。于是,他乘坐美国铁路公司的火车,去纽约寻找罗季娜夫人。

诺维科夫警官想在下班后喝啤酒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同事沃尔斯基。地点还是食堂,那里的啤酒便宜。

“猜猜看,上午我是在哪里度过的?”

“在床上,与一位风骚的芭蕾舞女在一起。”

“那倒好了。其实,我去了爱国力量联盟总部。”

“什么?在鱼巷的那个肮脏地方?”

“不,那里只是摆摆样子。科马罗夫真正的总部,是在靠近环城大街的一座非常漂亮的别墅里。顺便说一下,啤酒应该你来买单。我为你破了案。”

“哪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