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侄儿

他的兄弟卡尔在1815年因肺病去世，留下了一个儿子。他把心中洋溢的温情全部灌注在这个孩子身上。为此，他又不得不承受残酷的痛苦。这仿佛是上天刻意的安排，一定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使他的天才不致缺乏素材。

他先是要和他那个没有资格做母亲的弟媳妇争夺小卡尔的监护权，他写道：

“噢，我的上帝，我的城墙，我的防卫，我唯一的庇护所！我的灵魂深处，你一览无余。当我使那些和我争夺卡尔的人遭受痛苦时，你亲眼所见，我也异常痛苦。请你听我说呀，我不知如何称呼你啊，上帝！请你接受我这个人世间最不幸的可怜虫的乞求吧。”

“噢，上帝啊，救救我吧！你看，因为我不愿向不公妥协，我被遗弃了！请接受我的乞求吧，让我至少在将来能和我的卡尔一起生活吧！……”

然而，这个被他无限宠爱的侄儿却辜负了他的信任。在贝多芬写给他的书信中，饱含痛苦：

“我还要再承受一次最卑劣的忘恩负义吗？也罢，如果我们之间真要一刀两断，就随他去吧！一切公正的人知道真相后，都会痛斥你……如果我们之间的联系束缚了你，那么请上帝做证，——但愿一切都按照他的意志去实现！——我把你交给至高无上的神明，我已尽我所能，我敢站在上帝面前接受最高的审判……”

“像你这样一个被溺爱娇惯的孩子，学一学如何做一个真诚和朴实的人对你大有裨益。你对我的虚与委蛇，让我痛惜不已，难以释怀……上帝做证，我希望离你远点，越远越好，离开这可怜的兄弟和这令人讨厌的家庭……我不能再信任你了。”

下面的署名是：“你可怜的父亲——或更好，不是你的父亲。”

但宽恕立刻接踵而至：

“我亲爱的儿子！什么都不要说了，快回到我身边，我不会再责怪你了……我会像以前一样爱你。你以后的事情如何安排，我们可以再慢慢商量。我以我的名誉担保，永不再责怪你！责怪已经毫无用处了。我会给你最真挚的关怀和爱护。来吧，回到你的父亲贝多芬的怀里。快来吧，收到这封信就赶快回来。”

他又哀求道：“别说谎，永远做我最亲爱的儿子！如果你用虚伪来报答我，如同别人想方设法使我相信的那样，那真是太丑陋和可悲了！……尽管你非我亲生，但是我抚养你、关爱你，我给予你的爱甚至比你的父亲都要多，我真诚地希望你走上正道。”

这个并不缺少聪明的侄儿，贝多芬本想让他接受高等教育，还为他规划了无数美妙的前程，最终却不得不答应他去经商。但卡尔出入赌场，欠下了一身债。

世上总有一些事情让人无法理解。贝多芬的伟大胸怀非但没有感化侄儿，反而使他恼羞成怒，产生了逆反心理。如他自己所说：“因为伯父要我上进，所以我变得更下流了。”这活脱脱一个流氓和无耻之徒说出的话。他甚至在1826年时在自己头上开了一枪。然而他并没有死，但却几乎让贝多芬送了性命。最后卡尔伤好了，但他却使伯父继续忍受着折磨。贝多芬去世前几年，他在写给侄子的信中说：“上帝从来没有抛弃我。将来一定会有人为我送终。”然而替他送终的，竟然不是他称之为“儿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