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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人呐！（之一）
手术下来已是华灯初上时分，有点累，但经过近七个小时的艰苦努力，最终把病人的癌瘤都切除干净了，心里还是很惬意的。
我想把手术记录写完，再观察一会儿病人。哦，周末了，妻儿要等我吃晚饭。一帮人涌进我的办公室，以病人之子为首的家属们都微笑着，千恩万谢。“您老可是救命恩人，太辛苦了。我们到外面用点饭吧。”病人之子很恳切地说。“谢谢，我还有事要做，照顾病人要紧。”我说。他又递上厚厚的信封，这更是万万收不得，好说歹说地将他们请出了门。
病人情况很好，跟值班大夫交代后我便驱车（两个轮无马达的）回家。北风呼啸，严寒刺骨，我拉紧了帽子，顶着风一歪一拐地蹬着。通常做了这么成功的手术，总要哼个什么曲子抒发一点心中的快乐，可是今天只能闭着嘴、憋住气。
前面是十字路口，正好是绿灯，我继续向前骑。说时迟，那时快，一辆轿车从我车前右拐，两车相擦，幸好车速都不快，我趔趄而倒，那车也戛然而止。我身子尚未立起，脑子亦没有明白过来，从车子的前门下来一人，赶忙去用手摸查其车。后窗拉下，探出一女人头，大声呵斥道：“你眼睛长哪儿去了？耳朵聋了！”我扶起车，自觉并无错处，秽言恶语已司空见惯，懒于去计较。可那前门跳下之人却冲到我前面，揪住我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小子，今天便宜了你，你要给我的车蹭一道印，我要让你身上开一道口！” 我被骂得顿时清醒了许多，定睛一看，啊！这不是刚刚那位满脸堆笑，一口一个老人家称谓我的病人之子吗。四目相对，尴尬至极。
我说声“对不起”，便跨上了车，两腿更加无力，哪里还有哼歌的情绪。我后悔不该撞上轿车，更后悔不该撞上病人之子的车。因为，我们明天必定要相见，他会不会不好意思呢……
唉，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