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封杀的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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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犯罪:对缺德的自省

在开始熟悉制片厂副导演这个职业时,我的心中产生了一种期望:也许我也能当上电影导演。但我并不想成为一个所谓“拍摄艺术性电影”的导演,也成不了那样的导演。当时我想自己可能会当一个拍大众化电影、票房成功的电影导演。我的期望十分微小,因此对当上导演后拍什么样的电影毫无头绪。

最终,从实际开始拍摄第一部电影到拍了好几部后,我才明白自己将会成为拍什么样电影的导演。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是个最为这个世界上的犯罪行为所吸引的人。在对此还没有清楚的认识时,我就常常以某种犯罪为主题拍摄电影了。电影里的罪犯从不得已到喜欢犯罪,或者是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犯罪,形象各样。

在现实生活中,我不是罪犯,但随着电影里的犯罪行为不断升级,我梦中的犯罪场面也逐渐变得血腥,毫无例外都是从包括性变态行为在内的大虐杀开始。这些场面中混杂着非常现实的人物与虚构人物。其次是逃跑,这个场面常包含虐杀和性行为。梦里的罪犯戴着面具,装作好人,过了几年安稳的平民生活,然后突然间被发现,经过被捕、审判,最终被关进监狱。不可思议的是,这些罪犯没有一个被处以死刑。就在被处以死刑的那一刻,我似乎从睡梦中醒来,把他们忘记得一干二净。

少年时代,我曾读过一部通俗小说,它讲述了一个印度尼西亚或其他某个国家的独立志士被殖民地统治者判处“无刑”的故事。所谓“无刑”并非无期徒刑,而是让他活着,关进地牢,把他从活着的人世间“抹消”。我对“无刑”这个词感到无比恐怖,记得有一段时间都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在梦中,我仿佛被判处了“无刑”。被关进永远不会打开的地牢里时,我常常从梦中醒来。不可思议的是,在梦快结束的时候,现实中的人物——有时是家人,有时是电影厂的演职人员——会出现。因此,梦中的我的意识从罪不可赦的罪犯一下子回到现实,心情也变得极其现实:如果一直被关在地牢里,我就无法拍电影了——也许永远拍不了了,与我相爱的某某人也无法再次相见了。我不禁潸然泪下。

从这样的梦中醒来,心情绝对好不到哪里去。抱着十分黯淡的心情,我朝窗外望去。天还没有亮,这时,我突然陷入了一种错觉:我现在仍处于安稳的平民生活中,那正是我常梦见的戴着面具度过的时期。我之前是不是犯下了重罪?我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之人吗?

我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幻想呢?作为导演拍了许多电影后,这样的幻想就会升级,如果这样想,那么很显然这与电影导演这份职业密切相关。我曾经说过“拍电影就是一种犯罪行为”。拍电影需要劳力和经费,相较在这个资本主义社会,电影收益的不确定性、期待的不可能性显然是一种缺德、一种犯罪。有此认识却仍去拍电影,还将自己的思想装进电影里,这不是犯罪又是什么?

再者,这既是我作为电影制作人的思想,也包含着成为电影制作人前的我的思想。拥有这种思想的我可能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这种思想究竟是什么?它仍然与革命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