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银河奖征文(7)

精心策划一次十年前的五分钟，搞不好真的能改变什么……欧辛不明白，到底是大家都试过，但发现效果不显著，还是都不敢去试呢？又或者去试的人都赚到了钱，可又由于某种默认的协议，全都沉默不语？

告别图莉，欧辛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

图莉是个很酷的女测试工程师，每天上午十点到公司上班，傍晚七点下班，工作的时候严肃得像个男人，话不多，做事十分利落。可除了外貌，她是个很粗糙的女人，虽然从来不招蜂引蝶，可是也不解风情，从不参加同事聚会，也不邀请同事聚会。她还有点神秘，没有人知道她下班后干什么，周末去哪里玩，周围都有什么朋友。

尽管如此，欧辛还是觉得图莉是个有意思的女人，不禁盘算起自己愿意花多少玩游戏的时间和她谈场恋爱，也许一个周末……

二、叫小白的狗

“欢迎收看由DIDADI音乐手机赞助的‘欢乐星期六’！我们是……”

“全国二十亿人都知道你们是谁，不用一遍遍重复了，哥们儿。”欧辛左手拿可乐，右手拿遥控器，坐在沙发正中间，跟国内唯一可以看的娱乐节目对话。其实很多娱乐节目都挺傻，唱歌的搞笑的养生的……但这个节目傻得能让人忍受。况且，看这个傻节目只是为了让自己从电脑屏幕前离开一阵子，缓解一下颈椎的压力。

“我们今天请到的是一群非常可爱、聪明、听话的小狗狗。”主持人有五十多岁了，却还是童音，说着跟小朋友对话时才使用的词，特蠢，可是好像所有人都吃这一套。

“请主人介绍一下这只狗狗有什么特别之处。”

“它很聪明，知道我几点回家，然后它会提前把啤酒放进冰箱，我到家，温度就刚刚好。”主人得意地说。

“哇，太神奇了吧！好聪明！”主持人演绎出很惊讶的表情。

“哇靠，就吹吧，我绝不相信有这样的狗。”欧辛也希望能有人在他回来之前的一个小时，把可乐放进冰箱，或者帮他把饭煮好，然后等他到家这人就立马消失。这样既能方便自己的生活，又不会有人念叨他总是坐在电脑前不出去散步也不出去运动，不会数落他对游戏的狂热，不会催他早点睡觉……地球上当然没有这样的人，但如果有这样的狗，倒也很不错。

“它还会操作洗衣机，会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然后启动它。”

“不会吧？！”看着节目里播放的录像，欧辛相信了。画面上分明有一只可爱的狗从卧室把脏衣服叼到洗衣机里，然后用爪子摁按钮。

有一只这样的狗也不错，比女朋友好。女朋友要花时间陪，生气了还要哄。狗生气了，给它一块饼干，立马就好了。养它也比花钱请钟点工强，一个陌生人在家里晃来晃去实在不舒服。可惜没有人卖已经拥有这些技能的狗，买一只什么也不会的憨狗儿，自己从头开始教，也太费事了。

自动贩卖机。

欧辛脑子里蹦出这几个字。然后他换了鞋就往外跑。

欧辛从地铁口下到负一层，走向尽头的贩卖机。已经很晚了，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在站台上，表情木讷本分，朝列车来的方向张望。

“宠物精灵”。

居然真有这个商品，标价一万块。太贵了，宠物交易市场上一只活蹦乱跳头上三把火的哈士奇，也就卖两百块。

“技能：撒娇，能听懂汉语/英语。”

神了，欧辛不自在地看了看身后，没有人看他，不过身后的天眼摄像头让他后背直冒冷汗，手居然在裤兜里发抖。

欧辛掏出手机，挨近感应口。

“哐啷”，一个盒子从取物口掉了出来。

欧辛小心地撕去胶布，打开盒子，“还他妈是真的狗！”

一只全白的小狗盯着欧辛，不叫，表情有点害怕，又有点惊喜，狗鼻子不停抽动，四处探测气味。

“喂，你叫小白，是我的狗。”欧辛试图说点什么。

“汪！”小狗叫了一声。

“Let's go back home.”欧辛说完转身就走，小白果真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喂，小白，你得帮我洗衣服，脏衣服在地上……”

话没说完，小白冲进卧室，把散落在地上的脏衣服、脏袜子一件件叼起来，然后跑向阳台的洗衣机。欧辛看得目瞪口呆。

“喂？图莉，我买了只狗。”

“什么狗？”

“在那台自动贩卖机买的，宠物精灵。”

“它是能飞还是能帮你写代码？”

“能听懂我说话，这会儿它在帮我洗衣服。”

“你花了多少钱？”

“一万。”

“疯了，你可以给我钱，我帮你洗。”

欧辛挂了电话，图莉紧实的屁股又跑进了他的脑子。

还真不错。欧辛玩着游戏，小白趴在他大腿上，头贴着他肚子，安安静静，偶尔抬头看看他，其他时候盯着电脑屏幕。狗比女朋友好多了，欧辛想，如果是女朋友，这个时候肯定已经开始唠叨，或者直接拉掉电脑电源，接着大吵大闹。

欧辛心底居然欢喜起来。

三、女朋友

有女朋友其实也不差。狗只能守着你，再多就没有了。如果这会儿能有一个妩媚动人的女朋友，不住在一起，偶尔陪在身边，看看闷骚的文艺电影，也是不错的事。

电影里面的男女主角在海滩上滚来滚去，海水汗水沙粒附着在他们的皮肤上……看得欧辛冲动得把可乐罐都捏扁了。

“妈的！”欧辛果断地把电视关了，自己一个人走进卧室，二十分钟后从卧室走出来，坐到电脑旁边。

鲁冰冰，三十岁，成都109中……电影艺术学院……代表作品《异星人》《橘子》《风哭》……

欧辛在网络上搜索那部电影女主角的资料，发现她居然是自己的校友，今年三十岁，和自己应该是同一届，但是自己记忆里从来没有这号叫鲁冰冰的美女。不过大多数女明星都会篡改自己的年龄，说是三十岁，估计三十二都不止了，或者早在出道之前，她从眉毛到下巴已经全部整过容，谁知道原来长什么模样。

如果她是自己的女朋友就好了，漂亮性感，每个月在一起一两天，享受鱼水之欢。欧辛脑子里浮现出各种细节。她应该不会缠人，八年拍二十部戏，肯定是工作狂，有自己的事要忙，而且肯定有钱，搞不好自己就能住上对面小区的别墅了。

欧辛看着腿上安静的小白，脑子里浮现出各种与这位假想女朋友生活的片段，大多数片段中她穿的衣服都不多……欧辛太寂寞了。

“图莉，你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图莉从来不和他过多谈论私事。

“为什么？”

“没有看得上的。”

“寂寞不？一个女孩子……”

“偶尔。”

跟图莉告别后，欧辛转头走回了地铁站。

他坐在离自动贩卖机十米处的靠椅上观察。很少人经过，没有人在附近逗留，也没见一个人走过去买东西。那台贩卖机好像是只能被欧辛看见的另一个空间的存在。

欧辛慢慢走到机器前，从上到下仔细看着每一个商品。第四排第二个选项居然是“情人”，甚至有已经死去的明星，附加选项能选择男或女。欧辛喉咙发干，紧张得双腿抖起来。

十二万块。欧辛开始犹豫，十二万不是小数目，可以首付一辆让图莉不用挤地铁的漂亮小车了。可是女明星沾满汗水和沙粒的身体又浮现出来，接着，是图莉在路灯下看他的眼神……画面像放电影一样在欧辛脑子里切换，挤得快要爆炸了。

尽管如此，他的手机还是靠近了感应口。

清脆的“哔”一声后，没有任何商品掉下来。手机短信却来了。

“宝贝，刚下飞机，纽约热死了。晚安，今天我要早睡了。”

欧辛惊讶地盯着短信，名字是冰冰。再打开手机相册，里面果然出现很多他和她在一起的照片。他心里又一次欢喜起来。

回到家，屋子里的家具明显增加了很多，牙刷和洗具都是两份，虽然另一份干得像咸鱼。鞋柜里多了很多女鞋，尽管沾满了灰。欧辛脑子里也出现一些陌生但非常“真实”的回忆——和电影明星鲁冰冰一起吃饭的，一起逛街的，一起过生日吹蜡烛的……他冲到衣柜前，一把拉开，如他所料，有女人的内衣裤、丝袜……他的衣服也变了，变得时尚或者说有品位，数量是以前的三倍，把衣柜撑得密不透风。

“想你，想见你。”欧辛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身体开始沸腾。

“你说过一百遍了。下周三下午四点到双流机场，你来接。”

欧辛惊喜得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嘴里发出各种声音，吓得小白汪汪直叫。

于是，接下来的一周，欧辛满面春风自信挺拔，以前的黑眼圈没了，穿着衣柜里变出来的衣服，完全不是程序员的模样，倒像是时尚圈里时不时飞去巴黎参加晚宴的人物，惹得图莉一直逼问原因。

“你买了一百手涨停的股票，对不对？！一千手，对不对？！”

“不对！”欧辛看到图莉充满生气的脸，突然觉得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粗糙，还是有那么一点女人味的，虽然不及自己的女朋友冰冰……他忍不住请她吃了一块雪糕。

周二下午，欧辛向老板请假。

周三上午十点，欧辛一个月以来第一次打扫住所的卫生，把所有有碍观瞻的东西都打包放进柜子或者扔掉，小白也在一旁帮忙倒垃圾、收拾空可乐瓶。

下午四点钟，欧辛准时到了双流机场。

一架架飞机靠港，离开，却没有自己的女朋友。一个小时后，他开始着急，拨电话过去，但总是无法接通或被告知关机，拨通了也没有人接。

最后终于有人接了，却是助理，告诉他鲁冰冰小姐正在参加一个慈善聚会，没有办法回成都。

“想你，我去北京找你？”欧辛看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对叫鲁冰冰的女朋友着了迷。

鲁冰冰这次没有回短信，而是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欧辛喉咙发紧，接起电话。

“你疯啦？！说了我们的关系不能让媒体知道。你说你来北京什么意思？不是自投罗网吗？被狗仔队拍到了怎么办？”

“我……”

“跟你说！你就在成都等着，我尽量安排下周回来，不要来北京找我！”说完，她立即挂了电话，这个电话里的声音跟电影里妩媚动人的模样没有半毛钱关系。

好吧，等着。欧辛想，即使是电影明星，和一般的女人也没有差别。不高兴的时候闹，忙的时候不理人。温柔都在想象里，泼辣才是真的。

一个月过去，叫鲁冰冰的女朋友从来没有真正出现在欧辛的面前。最后一通电话里，她告诉欧辛，两个人已经走上了全然不同的人生道路，没有交集，只能分手。

四、跨国大公司

十二万就这么泡汤了……欧辛盯着小白发呆。难怪没有人去光顾那机器，十二万买这么多女生的衣服鞋子绝对绰绰有余，而且还能是新的。如果都送给图莉穿在身上，搞不好图莉还因此真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她天天都能和自己见面，能陪着自己看文艺片，图莉那脸蛋和身材，带出去见朋友也不丢脸。

现在可好，十二万没了，连女朋友的手都没摸过……欧辛盯着在厨房忙活的图莉想，倒是人家好心，来安慰自己失恋。

“图莉，你说想要女朋友一心跟着自己，让她把一切都交给自己，必须得自己有出息，是吧？”

“那是。”

“还得有钱吧，女孩儿都喜欢有钱的。”

“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图莉麻利地切着蔬菜，回答说。

“你喜欢谁呢？”

“我谁都不喜欢，不要问我。”图莉果断结束了和欧辛的对话，继续在厨房里忙。

“如果八年前，我进的是B这个跨国大公司，那现在就不是这样了，对不对？我应该会像你哥那样，有车有房有家庭……存款也会翻倍了吧，脑子里的东西也比现在更多。”欧辛问。

“也许吧……也难说。”图莉把切好的蔬菜放进碗里，挤上沙拉酱，一边搅拌一边随口回答。

“至少比现在这个本土企业好吧，不至于加班都不多给一分钱……”

“这倒是。”

小白“汪”地叫了一声，好像在说是。

欧辛盯着贩卖机。“过去十分钟”标价六十万，“过去五分钟”标价四十八万。

“妈的，谁定的价？谁会买四十八万的五分钟？明显六十万的十分钟更划算。”

卡里还剩六十三万，这是欧辛这几年来省吃俭用存下的钱，本来更多的，可是用来买了女朋友。他本想花这些钱买辆喷气式汽车，这样就可以自驾去国外旅行。

但是他突然觉得如果能改变自己的职业轨迹，那么存款就会是现在的几倍。而且在跨国大公司工作的经历，绝对对自己的未来大有好处。毕竟他不能直接回到过去买一百手连拉涨停的股票，因为那个时候他也没那么多钱。

这次一定要详细计划，不能再打水漂了。

欧辛努力回忆。当时所有面试已结束，自己正要被通知拿offer，却在电话里告诉那个跨国大公司的HR自己痛恨加班。仅仅因为这个，便与B公司失之交臂。

所以，只需要提前给B公司打电话询问offer的事，并表示工作是一种极大的乐趣，加班绝对没有问题，肯定能手到擒来。

好吧，他将手机靠近感应口，“哔——”

“喂，您好，我是欧辛……对，加班绝对没有问题，写程序就是我所有的乐趣！”

“公司就是这个态度，它是爷你是孙子，它说这个可以有，你就有；它说那个你不可以有，那你就绝对不可以有！”酒吧里面，拿着酒瓶满腹牢骚的人，对在座的人大声说着话。

这是一次告别会。

欧辛的脑子里开始一系列记忆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