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美女作家
心灵黑洞?看起来如此阳光的女助手会有心灵黑洞?
女作家自身又有什么严重的弱点?
读懂自己和他人,是世界上最难的一件事。
在心理专家面前,女作家对自己产生某种顿悟。
One
“郭老师,下午美女作家雪晴来找你咨询的时候,我想请她签个名,会不会有什么不妥?”袁思静挥舞着手里的书兴高采烈地说,“我好喜欢她写的这本《花非花》。”
十二点,我一个人在咨询室里吃套餐的时候,袁思静推门而入。
不知道这世道怎么回事,是个女人,就要被称为美女。美女已经成了中性词,仅仅表示性别,不再是一个褒义词。
听袁思静说起“美女作家”这个词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被麻了一下。我并不指望一个来咨询的女作家真是美女,我从来没见过她。何况,通常来说,如果一个女人很有才华,能够当作家,是美女的概率就更低了。
我慢条斯理地把嘴里的一口饭咽下去,然后对袁思静说:“你自己觉得呢?你要我说的话,我当然认为是不妥的,至少目前找她非常不合适。你最好假装不认识她,否则,说不定她会有顾虑,她毕竟是来找我做心理咨询。”
袁思静夸张地耸耸肩说:“也是。唉,这么好的机会,眼睁睁地不能用,真浪费。”
让她如此扫兴,我有些不忍,便问:“什么《花非花》?这本书是写什么的?”
“嗯,这本书,是讲不同年代女人的爱情故事,是一本爱情心理小说。在这本书里,不管是二十几岁的女人,还是四十岁的女人,都在追求爱情,后来才发现爱情只是自己心中的幻影。哎,郭老师,我想知道你这个年龄段的男人,对爱情怎么看啊?”
“爱情?那要看你对爱情怎么界定。”
“就是那种认定一个人,很爱他,爱到脑袋发晕,不能没有他,一定要跟他一起白头到老。”
“哈,你还挺浪漫。怎么说呢?这种爱情太过梦幻,一点都不现实,而且它通常是阶段性的。不过,真要有机会陷入这种感情,倒还真是非常美好的体验。你刚才说雪晴写的是爱情心理小说,那她应该也懂心理学了?”
“当然懂啊!人家也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呢!我是她的铁杆粉丝,她所有的书我都看过,都有五六本了,大部分都是讲爱情的。我很好奇她为什么要找你做咨询,可能是想要你督导她吧!毕竟专业这一块,您应该比她强,比她更有影响力。”
“最好不要瞎猜,容易犯错误。”
“哈哈,我犯不犯错误没关系,郭老师您别犯错误就行。”袁思静笑着扔下这句话和那本书,就走了。
唉,这丫头,说话真是越来越放肆。
吃完饭,我歪在沙发上,翻看袁思静留下来的那本《花非花》。
应该说,这本书讲述的是不同年代的两名女性的爱情观日渐走向成熟的故事。不同年龄段、不同性格的两个女人,经历了一些或常见或离奇的故事,有梦、有血光、有悬念,算得上一本不错的小说。
翻着翻着,倦意顿生,我得稍微休息一下,好让自己有足够的精力跟这位女作家过招,上午应对龙思远让我的精神疲惫不堪。
“您好!请问您是哪一位?”
“你好,我是雪晴,昨天QQ里预约了这个时候找郭老师咨询。”
“雪晴老师您好,我是郭老师的助理袁思静。您稍等一下,我进去通报一声。”
迷糊地躺了一阵,我已经清醒过来,听着门外两个女人的对话,我忍不住要赞赏一下袁思静。她是雪晴的粉丝,因为我刚才说过要她最好假装不认识雪晴,她果然真的做到了,而且做得那么自然。而我连忙把雪晴那本书藏进抽屉里。
雪晴出现在咨询室门口的时候,说实话,我的眼前亮了一下。
她穿着一件浅色的小西装,西装里的打底衫是白色的,与之搭配的裙子,式样比较传统,长度及膝,但颜色却非常鲜艳,让人过目不忘。
在我的印象当中,过于鲜艳的东西,特别容易让人觉得俗,可是那条裙子的颜色虽然艳,却艳得不失雅致。给人的整体感觉,这是一个非常优雅的女性。那条艳丽而雅致的裙子传递出来的信号是,这是一个貌似中规中矩,实则大胆热烈的女子——假如她自己愿意大胆热烈的话——显而易见,她的心底奔涌着许多激情。
我还注意到,她似乎没有化妆,看起来还比较年轻——说她看起来年轻,其实就是不太年轻了,只不过是显得年轻。我想,这应该是她精神状态好,而且善于打扮自己的缘故。
这年头,除了非常年轻和明显年老的女人,判断一个女人的年龄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判断起来有难度,判断错了很容易得罪人,有时候判断对了还是得罪人。
眼前这个雪晴,往年轻里猜,你可以猜她三十岁,甚至二十七八岁;往年龄大一点猜,恐怕可能四十岁了,比我年轻不了多少。
不过,在她的神情间,我捕捉到了一丝天真的、纯净的孩子气。
根据我的经验,一个中年女子依然孩子气的话,不是极其可爱,就是极其可怕,基本上没有中间状态。
眼前这个让我心底微微掀起波澜的女作家,我还不能下结论她到底是属于哪一种类型,因为做心理咨询师时间长了,就明白真的不能够完全根据外表来判断一个人。
但愿,她不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女人。
Two
雪晴大方得体地对着我微笑。
这名女子,脸上毫无悲戚之色,精神状态也非常好——甚至比我还精力充沛,说实话,我刚才没休息好——她为什么要来咨询呢?
我有些困惑。
“郭嘉懿老师,久闻大名,早就想来拜访您了。”雪晴笑语盈盈。
“这么说,我们的美女作家不是来找我做心理咨询了?”我含笑着半真半假地将她一军——如果面对的是一名需要帮助的来访者,我肯定不会这么做。因为知道她是同行,说不定此人此时别有用心,所以我没必要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太低。
“我当然是来做心理咨询的,同时也是来向您学习的。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您回答读者提问,觉得您非常有思想,嗯,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她正色说。
听起来,这位美女作家表现得还比较心诚,至少她给我的高帽子让我觉得很舒服。当然,我不会因此放松警惕。
“学习不敢当,我们可以共同探讨一些话题。”我微笑着说。人还是要将心比心,既然她是诚心的,我当然也要有诚意。
“嗯,我想找您探讨的话题是,我怎么才能在写作上有所突破。”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忧虑之色。看来,美女作家雪晴已经取下了她的面具。
“你觉得你的写作遇到问题了吗?”
“不算遇到问题吧,怎么说呢,就是觉得自己进步不够明显,没有取得突破。我对我自己是有期待的,我觉得我的写作起点不低,基础也很好,所以,我的目标是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作家。”
“你愿意谈谈你的写作经历吗?比如说,你的第一本书?或者,你第一次对写作感兴趣,那是什么时候?”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交叉双臂,抱在胸前,转头对着窗外发呆。
我也不打扰她,而是不动声色、饶有兴致地开始观察她。
是的,这是一个中等姿色,并不让人惊艳的女人——当然,如果有谁爱上了她,肯定不会再认为她是中等长相,会觉得她相当好看——她五官端正,气质很好,让我想起一位名叫严歌苓的旅美女作家,我读过她许多书,也看过她的一些图片,虽然她们两个人成长的年代不同,环境各异,气场应该是很接近的。
“郭老师,你的问题问得相当好。就在刚才,千千万万过往的事,千千万万种感觉,都在瞬间向我涌过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我只是突然觉得,我其实天生就是要当作家的。只不过,我走过了太多曲曲折折的路,似乎最近才找到方向。”
“你是说,你觉得自己天生就是要当作家的?”
“关于这一点,可能要用许多话、许多时间来回答。”她放开自己的双臂,把手放在椅子扶手上——这是一个表示开放的动作。
雪晴的答案,让我想起民国才女林徽因和梁启超之子梁思成之间的问答。婚前,梁思成问林徽因:“有一句话,我只问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问,你选择的,为什么是我?”林徽因答:“答案很长,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准备好听我了吗?”
看来,天下才女都是一样的,特别会措辞。当然,每个才女都有属于自己的传奇。
我准备好倾听雪晴如何成为作家的故事。
Three
“我以前从没想过要当作家,也不知道自己真的能够成为一名作家。近些年因为一些偶然的机缘出了几本书——以后我会告诉你关于我的第一本书——这才发现自己很适合走写作这条路。然后,你刚才的问题,让我突然发觉,原来我天生就具备了不少当作家的条件。”
“我有一个孤单的童年。其实,用‘孤单’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童年,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合情理,实际上却是值得研究的。事实上,在我的记忆里,不管在哪里,我身边都是有一些小伙伴的,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孤单?这说明可能我天性就比较敏感,对感情与关怀的需求比别人多,而且能够感觉到这种需求,所以才会觉得孤单。”
我点点头。
雪晴的话是对的,不记得我在哪里看到过这么一个观点:孤单感是艺术天才的特质。我认真听她接着说下去。
“我小时候想象力就比较丰富。比如,我会把最简单的洗碗变成一次两性之间的大战。洗碗的时候,我常常会洗很长时间。我喜欢让一把筷子变成两支军队,圆头的那一端是女子军,方头的那一端是男人部队,随手把筷子抓起来,先数一数某一端,女子军有多少人,男人部队有多少人,然后两军开战,有时候让女人赢,有时候让男人赢。不一定按数量决定胜负,常常可以以少胜多,总之,看我高兴,想让哪一方赢,最后就是哪一方赢。如果女人赢了,那一端全部变成圆头;如果男人赢,那一端全部是方头。之后才会把洗好的筷子放进筷子筒。小时候,这样的战斗,每次洗碗都会进行,我乐此不疲。”
这个故事有些意思,我暗想,尤其关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应该需要加以讨论。
“呃,雪晴,你说的小时候,小到什么时候?”
“嗯,我想想,应该是七八岁到十岁。”
“哦,这个年龄段你就觉得男人和女人是敌对的?”
雪晴愣了愣,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看看,应该是我爸爸妈妈特别容易吵架,他们真是动不动就吵,为家务、子女教育,吵架是他们的交流方式,所以我会从小就有这种意识。”
我了解地点点头,雪晴笑笑,继续她的“探索”。
“我从小就特别喜欢看书,记得我们全家曾经在一个偏远的小乡镇生活过一段时间,我父亲曾经是那个乡的武装部长。我记得那时候我在上小学三年级,两个弟弟都还在幼儿园,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宽裕,父母很少给我们零花钱,而且我妈妈从不喜欢让我看课外书,连借来的都不许看,说那是闲书、野书,所以,我只能自己偷偷跑到邮局的柜台上去看。去的次数多了,邮局的一位工作人员,一位很和蔼的中年男子,都认识我了。然后有一次我就问,我可不可以订购那些图书,从我爸爸的工资里扣钱?他望着我,犹豫了好一阵,问我,你爸爸是谁?我说出我爸爸的身份和名字,他再犹豫一阵,点头说我可以去柜台看书。后来我真的每次都可以去看书,或者借走小半天,在我的记忆里,我似乎还领走过几本书,不过,记得不真切了。”
她停下来,皱着眉想了一阵,似乎想搜索到一个可靠的记忆片段。过了一会儿,她吐口气,继续说:“事实上,他不可能真从我父亲的工资里去扣钱,我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他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儿,我记得他女儿的名字叫贤芝,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很爱笑,还记得有一次我去小镇河边玩,她也在河里踩水,非常开心。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位男子的模样,个子不高,面容很和气。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最早满足了我读书的愿望。就这样,孤单、幻想、爱读书,是很容易催生一位作家的。”
“郭老师,我发现你很少说话。”雪晴讲述了一阵,突然把矛头指向我。
“因为你在分析、回忆、觉察你自己,这个时候,我不应该打断你,我愿意当最好的听众。你刚才说的几点,孤单感、敏感、想象力丰富、喜欢读书,确实是成为作家的条件。”我微笑着回应。
她望着我,微微一笑,然后又恢复了双臂交叉放在胸前的姿势,再一次陷入回忆。
她在寻找她自己。我凝视着她,在她的眉宇间,我感受到了思维的活力与魅惑。毫不掩饰地说,我对她的好感更浓了。
“我的写作潜力得到初步发现是在初中阶段,一位姓李的语文老师最先对我的作文进行肯定。我对两篇习作印象深刻,一篇是写狗的,我现在还记得那篇文章的开头:‘狗是男孩子的爱物,说起来可笑,我,一个女孩子,竟然也喜欢起狗来了。’我记得李老师在开头旁边的评注栏里写道:开头新颖。”
说“开头新颖”几个字的时候,雪晴唇边浮起笑容。
“其实优秀的老师一定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如果不是李老师发现了我的优点,并且欣赏我的作文,我想,我自己是没有判断力的,我根本不知道我的作文写得好不好,也就得不到鼓舞和激励。”
说完这一段,雪晴探询地望了我一眼,我缓缓点头。
“我的另一篇作文是写一位举止有些奇怪的老人。读初中的时候,课余时间我特别喜欢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里去玩,有时候是我一个人,有时候和一两个同学一起去。我发现了一位老人有着非常怪异的举动,他在小花园里慢慢散步,然后会在一个瓦片上放小石子。我只是有了这个发现,但观察得不够仔细,也没跟他搭话,我不知道他在瓦片上放小石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反正只要他在,瓦片上总有好几颗小石子。当然,也可能我问了他,但是他不理我。后来,我就根据这个发现自己杜撰了一些元素,写了一篇作文,说自己起初怀疑那个老人是间谍,他放小石子是某种暗号,后来才真相大白,说那个老人是一名退休的英语教师,他放小石头是在记英语单词。这个真相当然是我自己想象的,强加的。其实,也许老人只是在花园里散步,小石头可能是用来计数的,走一圈,放一颗小石头,谁又知道呢?如今老人估计早已去世,真相已被带进坟墓。李老师觉得我写的事情非常生动有趣,把这篇文章当范文在班上朗读,他写的批语是:‘题材新颖,讲述生动,是一篇难得的好习作’。其实,这篇文章得到表扬不仅要归功于我自己的想象力,还应该归功于李老师的发现力。”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起这些往事,其实很美好,却有淡淡的惆怅。”雪晴轻轻叹息,然后长时间沉默。
“你惆怅,也许是因为过去的已经过去,不管它多么美好,都不会再次重现。人偶尔总会缅怀往昔,不过,也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你对自己的现状不够满意,所以,当你回忆从前,就会惆怅。”我微笑着试着为她做解释和判断。
“对,是这样。”她淡淡回答。
“雪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对刚才接待你的袁思静印象怎么样?她是我的助手,你能对她进行一番描述吗?”
“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要让我描述她?”雪晴大感意外。
“你先回答,等下再告诉你我的用意。既然你找我咨询,就要尽可能遵照我的要求。当然,如果你实在觉得很为难,那就算了。”
“不为难,让我想想。”
雪晴歪着头想了好一阵,才说:“嗯,我感觉她长得很秀气,非常漂亮,不过,很可能她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显得阳光,而实际上她是那种心灵有黑洞的人,也就是说,她在成长的过程中,极可能有某种非常严重的欠缺。”
严重欠缺?黑洞?袁思静的心灵有黑洞?雪晴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说实话,我大吃一惊。
Four
诚实地说,对于袁思静,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在我眼里,她是个比较快乐的女孩子。
事实上,我自己才是心里有黑洞的人。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张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愁苦的脸,她对我说:“请你给我的老二写一封信,让他快点回来。”
我赶紧把头转换一个角度,甩掉这个影子。
心灵深处巨大的黑洞,使得我无数次在夜里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身在何方。想到这里,我的心隐隐痛了起来——又是那块石头梗得我痛,然而十几年的心理咨询师生涯,让我早已把内心不愿为人所知的部分成功地隐藏了起来。
但这种隐藏是不彻底的,因为每隔一段时间,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我自己去面对——我必须亲自面对。
雪晴为什么会对袁思静有这么奇怪的感觉呢?她的感觉是对的吗?但此刻我不便表示我的惊异,因为我对袁思静不够了解,我们一直只是工作上的关系,也许,我对她的关心太少、太表面化了。
我于是淡淡说:“不错,你对她的感觉很特别。不过,细节呢?你注意到了什么细节?她的头发、眼睛、穿着打扮,你注意到了什么?”
雪晴一下子呆住了,她喃喃说:“细节?我居然想不起太多细节。我没注意她穿的衣服是什么样子、什么颜色,没注意她的头发是直的还是卷的,是黑色的还是染了颜色,甚至她是长头发还是短头发,我都记不起来了。真奇怪,我还真是忽略了所有的细节。”
她皱眉困惑地想了一阵,然后突然提高声音说:“郭老师,我明白我自己的一大缺陷了:我观察力不强,太不注重细节。说不定,这也是我作品当中的一个大缺点。”
我说:“不一定是缺点,也许是特点。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我要你描述袁思静,就是想考考你的观察力。你是一个想象力丰富,对感觉把握很独特的人,也就是比较敏感。当然,如果能进一步培养自己的观察力,注意一下细节,对你写作,肯定是有帮助的。”
“郭老师,太感谢你了!我觉得我今天在你面前对自己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领悟。确实,我的观察力太不强了,确实我也要提醒自己,以后要重视事情的细节。真的,我感觉非常有收获。时间也差不多了吧?真是太感谢你了!”
袁思静送走雪晴,走进来笑着对我说:“雪晴对你的评价很高呢!她下周同一时间还会再来。”
望着袁思静甜美的笑容,想起雪晴对她的感受,我的心里充满困惑。笑容和黑洞,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是的,我对自己身边的人太不了解了,我以后要多给自己一些机会,多了解一下袁思静。
我温柔地望着袁思静说:“是吗?得到美女作家认可,很荣幸啊!对了,明天有什么安排?”
袁思静却不跟我的目光对接,而是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说:“明天下午三点有一个心理咨询预约,章雨菡会过来。”
羞涩!我应该没有弄错,确实是羞涩。
我很奇怪自己此刻注意到了袁思静害羞的表情,是因为以前我从来没注意到,还是,以前她在我面前没有这样的神情?
我是真的一头雾水。正如雪晴观察力不够强一样,我很不敏感,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盲点,算了,还是想想明天的工作吧!
章雨菡,那个健康秀丽、大学刚毕业就为一个富裕家庭代孕的女孩子,她不知道自己选择的,其实是一条多么艰险的路。
我忍不住为她叹息,而明天是她第二次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