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十六国:后赵称雄(第1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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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陈元达锁腰谏刘聪,石世龙遇雾杀祁弘

公元313年正月,汉赵皇帝刘聪在都城平阳南宫光极殿大宴群臣。宴会之上,刘聪命晋怀帝司马炽身着平民衣服,手提酒壶,在筵席之间劝酒。晋怀帝司马炽不敢拒绝。光极殿上,汉赵君臣均笑得前俯后仰。突然,席间传来哭泣之声,且声音越来越大。刘聪非常愤怒,寻声望去,原来是与晋怀帝司马炽一同被俘的光禄大夫庾珉、王俊等,不堪故主受此侮辱,悲愤异常,失声痛哭。刘聪满脸怒色,却未作声,但光极殿上有人已看在眼里。数日后的一次朝会,有人向刘聪奏报,说庾珉、王俊等暗与晋朝并州刺史刘琨相通,阴谋献出平阳。二月,刘聪下令杀掉庾珉、王俊等晋朝被俘臣属十余人,三十岁的晋怀帝司马炽也被赐酒毒死。刘聪还收回赏赐给司马炽的小刘贵人。晋怀帝司马炽被杀后,刘聪为表庆贺,还大赦天下。

二月,刘聪的生母张太后去世,谥号光献皇后,刘聪的皇后张徽光不胜悲痛,数日后竟也去世,谥号武孝皇后。对于太后、皇后去世,刘聪不免悲痛数日,但很快就按己意愿,将宠爱万分的贵嫔刘娥立为皇后。不仅如此,刘聪还下令给皇后刘娥兴建一座凰仪殿。岂料这一决定得到廷尉陈元达的劝阻。

陈元达是匈奴五部中的北部人,于公元304年刘渊称王左国城时被召,先任黄门侍郎,后任廷尉,九年来没有故事记载。刘聪登基以来,喜好女色,不务政事,太尉王彰曾冒死进谏,岂料王彰于二月底去世,终于引出陈元达的故事来。陈元达听说皇帝刘聪要为皇后刘娥兴建凰仪殿,非常反感,连忙上书劝止。《晋书》详细记载了陈元达的奏书内容,全文如下:

臣闻古之圣王爱国如家,故皇天亦祐之如子。夫天生蒸民而树之君者,使为之父母以刑赏之,不欲使殿屎黎元而荡逸一人。晋氏暗虐,视百姓如草芥,故上天剿绝其祚。乃眷皇汉,苍生引领息肩,怀更苏之望有日矣。我高祖光文皇帝靖言惟兹,痛心疾首,故身衣大布,居不重茵;先皇后嫔服无绮彩。重逆群臣之请,故建南北宫焉。今光极之前,足以朝群后,飨万国矣;昭德温明以后,足可以容六宫,列十二等矣。陛下龙兴以来,外殄二京不世之寇,内兴殿观四十余所,重之以饥馑疾疫,死亡相属,兵疲于外,人怨于内,为之父母固若是乎!伏闻诏旨,将营凰仪,中宫新立,诚臣等乐为子来者也。窃以大难未夷,宫宇粗给,今之新营,尤实非宜。臣闻太宗承高祖之业,惠、吕息役之后,四海之富,天下之殷,尚以百金之费而辍露台,历代垂美,为不朽之迹。故能断狱四百,拟于成康。陛下之所有,不过太宗二郡地耳,战守之所备者,岂仅匈奴南越而已哉!孝文之广,思费如彼;陛下之狭,欲损如此。愚臣所以敢昧死犯颜色,冒不测之祸者也。

《资治通鉴》关于陈元达劝谏内容中还有这样一段:

今有晋遗类,西据关中,南擅江表;李雄奄有巴、蜀;王浚、刘琨窥窬肘腋;石勒、曹嶷贡禀渐疏;陛下释此不忧,乃更为中宫作殿,岂目前之所急乎!

从史书记述的陈元达奏书内容来看,陈元达不仅引述古之帝王劝谏刘聪要节俭,还分析了汉赵当前所处严峻形势。从分析中可以看出,襄国的石勒、青州的曹嶷进贡越来越少,已有脱离汉赵的苗头。

但是刘聪并不接受陈元达的劝告,反而勃然大怒道:“朕身为天子,不过欲建一座宫殿,还要问你陈元达吗?不杀陈元达,朕的宫殿建不成。”刘聪喝令左右侍卫:“把陈元达斩首,将他的妻儿一同问斩街市,朕要让他们这群鼠辈同死一穴。”

当时,刘聪正在逍遥园的李中堂中,陈元达已用铁链绑在腰际,锁在堂外的一棵树上。陈元达听到刘聪下令要杀他,连忙大声叫喊:“臣所进言,全是国家大计,陛下却要杀臣。如果死者有知,臣要上诉陛下于天,下诉陛下于先帝。臣能够与龙逢、比干同游于地下足矣。不知陛下是何种君主啊?”左右侍卫想把陈元达拉去斩首,却拉不动。刘聪获知后,更为动怒。

司徒任顗、尚书令朱纪、左仆射范隆及骠骑大将军河间王刘易一起向刘聪跪劝,额头撞到地面,血流满面道:“陈元达是先帝赏识之能臣,开国之初即为官宫廷。陈元达忠心耿耿,事无不言。不似臣等只会保持俸禄,苟且偷安,每当看到他,臣等都感到惭愧。陈元达此次上书虽然有些狂妄,但不免直率,恳请陛下包容。如因进言规劝而杀重臣,不知后人将如何评论陛下?”刘聪听后不再言语。

时正在后堂的皇后刘娥听闻此事,连忙派人悄悄令左右侍卫暂缓用刑。刘娥则亲手拟写奏章,让人呈给刘聪。奏章全文如下:

伏闻将为妾营殿,今昭德足居,凰仪非急。四海未一,祸难犹繁,动须人力资财,尤宜慎之。廷尉之言,国家大政。夫忠臣之谏,岂为身哉?帝王距之,亦非顾身也。妾仰谓陛下上寻明君纳谏之昌,下忿暗主距谏之祸,宜赏廷尉以美爵,酬廷尉以列土,如何不惟不纳,而反欲诛之?陛下此怒由妾而起,廷尉之祸由妾而招,人怨国疲,咎归于妾,距谏害忠,亦妾之由。自古败国丧家,未始不由妇人者也。妾每览古事,忿之忘食,何意今日妾自为之?后人之观妾,亦犹妾之视前人也,复何面目仰侍巾栉?请归死此堂,以塞陛下误惑之过。

刘聪阅罢,大惊失色。司徒任顗等仍跪在地上,叩头哭泣,不停恳求。刘聪慢慢言道:“朕近日患有风疾,喜怒无常,不能克制。元达实乃忠臣,朕一时糊涂,竟让众卿叩破头颅,朕甚感惭愧。”

刘聪命任顗等起身,戴上官帽,穿上木屐,到光极殿上坐下。刘聪又命人把陈元达请到光极殿,把刘娥的奏章给陈元达阅看。刘聪说道:“外有卿这样的人在辅佐朕,内有皇后这样的人在帮助朕,朕还有什么忧虑呢?”刘聪下旨分别按照等级,赏赐给任顗等谷米、绸缎。刘聪还把逍遥园改名为纳贤园,把李中堂改名愧贤堂。刘聪笑对陈元达说道:“应该是卿惧朕,现在反而是朕惧卿了。”

话说公元312年十二月,襄国(河北省邢台市)一战,汉赵镇东大将军石勒计降段末柸,从此与辽西段氏鲜卑暗中结好。督护王昌返回幽州向王浚禀告了南下进击襄国的情况,王浚非常生气。此时正好名将祁弘返回幽州来见,见王浚面有不悦,忙问道:“刺史何故不悦?”王浚道:“此次王昌与段家鲜卑南下攻打襄国石勒,不想段家鲜卑投靠石勒,先行退兵,致使此次用兵无功而返。”祁弘愤然道:“刺史不必忧愁,攻打石勒,何需段家鲜卑?我欲再次领兵南下,此举定要踏破襄国城,生擒石勒!”王浚怒气全消,大喜道:“祁将军领兵南下,我无忧矣。”

不说祁弘领兵南下,且说襄国城里的石勒获报幽州刺史王浚又派名将祁弘来攻襄国,非常惊慌,忙与众将商议对策。石勒并不言语,但面有愁容。将领孔苌高声叫道:“我等在襄国,早晚与幽州一战,祁弘今日到来,就今日开战,何惧之有?”

左长史张敬非常担忧道:“我等虽然计降段末柸,与段家鲜卑结好,但幽州王浚不会就此罢休。现今襄国城池尚未加固,祁弘来攻,如何是好?”

十八岁的石虎也请战道:“幽州祁弘果真如此可惧吗?请叔父给我一支兵马,我欲北上迎战祁弘。”

王阳、夔安、支雄、桃豹、逯明、郭敖、刘徵等齐声道:“我等十八骑须齐心协力,共战祁弘,不怕祁弘不败。”石会、张伏利度也一齐道:“共战祁弘怎能少了我等?”

石勒见各将领士气高涨,终于面露笑容,但仍不言语,转身面对右长史张宾。张宾马上接言道:“祁弘再勇,不敌双拳,但仍须天时地利,方可万无一失。”

石勒这时才笑道:“右侯之言正合我意,愿闻右侯之天时地利。”

张宾继续言道:“祁弘南下,志在攻取襄国,现今我襄国城池尚不坚固,将军不宜在襄国坚守。我以为将军当率精锐兵马东出襄国,前往冀州广宗(河北省威县东),以此暂避祁弘兵锋。我等到达广宗,选一有利地势,以待祁弘。如若天佑将军,十数日中会有将军期待之天时。”

石勒采纳张宾之策,挑选精锐兵马万人,交由石虎及孔苌、夔安、支雄、桃豹等将领分头带领,在石勒统领之下,从襄国东门出发,前往广宗。从襄国向东,百余里之地即到广宗县,石勒等即在野外选一有利地势驻扎以待祁弘。

再说幽州名将祁弘率领一支快马骑兵,从幽州蓟城(今北京市)出发,不足十日即到达司州广平郡境内。祁弘获报石勒撤出襄国,到达广宗,以为石勒对其来攻一定非常惊恐。祁弘遂在襄国夜宿,决定第二日再向广宗进发。

第二日天明,祁弘见晨雾朦胧,数百尺之外尚可见物,遂下令快马加鞭,奔袭广宗。岂料一路上晨雾越来越浓,目视不及百尺。有将士请求停止进发,等待日头高升,浓雾退去。祁弘求战心切,不许停蹄。半个时辰之后,浓雾仍未散去,祁弘不明前路,竟误入一块洼地。正在极力探寻前路方向之时,突然雾中箭如飞蝗,待祁弘看清之时,早已身中数箭。祁弘下令迎战,众骑兵早已人人中箭,众多将士已跌下马来,乱作一团。

祁弘奋力冲出,身上又中数箭,祁弘已感疼痛难忍,差点跌下马来。祁弘手持长枪,用力折断所中之箭,不想此时石虎、孔苌已率先杀到。祁弘竟能抖擞精神,招架二人。杀了三十余合,石虎、孔苌竟不能获胜。此时,夔安、支雄、桃豹等全部杀到,一齐围战祁弘,祁弘奋力迎战,不想战马中箭多处,无力支撑,跌倒在地。祁弘遂跃下马来,手持长枪继续迎战,又杀了三十余合,终因中箭失血过多,跌倒在地,无力再战。

这时,石勒、石会、张伏利度已将祁弘兵马围杀,众多受伤士卒向石勒投降,石勒接受投降。石勒纵马来到石虎、孔苌等与祁弘作战之处,正欲下令收降祁弘,不想石虎等早已将祁弘战败杀死。石勒听闻祁弘已死,非常惋惜,但众将已开始高声庆贺了。孔苌大声道:“将军,我等此次杀掉祁弘,幽冀一带可任由我等纵横驰骋了。”石虎也附和道:“都说祁弘厉害,我看不过如此。”

石勒默然不语,右长史张宾道:“将军不必过于惋惜,我等与祁弘早晚必有一战,今天祁弘之死,一是其轻敌,二是天意。”石勒终于面露笑容,说道:“我等今日战败祁弘,真是天助我也。”张宾又进言道:“将军可下令返回襄国,开挖护城河,建固城池。春夏之季,将军可端坐襄国城,令诸将四处征战、攻城略地了。”石勒大悦,传令回军襄国。关于石勒在广宗雾中杀掉祁弘一事,史书记载不详,部分细节是笔者想象,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