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克邺城石虎任太守，战上白石勒遇故人

汉赵镇东大将军石勒自公元312年七月到达襄国（河北省邢台市），先击退了幽州王浚所派的兵马，又击杀了冀州刺史王象，还在大雾中击杀了幽州名将祁弘。石勒随后开始修建襄国城池，加固城墙，开挖护城河。到公元313年四月，北方尚未入夏，石勒便与诸将商讨准备四处出击、攻城略地了。在当时的襄国四周，西边的并州刘琨、北边的幽州王浚二镇势力尚强，石勒一时还不打算去攻打。襄国以南二百余里的司州魏郡的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香菜营乡邺镇村），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城池，当时正由刘琨之子刘演镇守。其实，刘演的兵马并不很强，去年石勒北上经过邺城时，本想夺取邺城作为据守之地，但因当时长途跋涉，兵力亦严重不足，因而没有与刘演交战。现在石勒兵强马壮，首先想到的就是夺取邺城。此外，在不远处的冀州安平国广宗县（河北省威县东）境内有两位由幽州刺史王浚（王浚时兼晋朝大司马）任命的刺史，一位是据守上白（河北省威县东南）的青州刺史李恽，一位是据守定陵（河北省威县西南大高庙村）的兖州刺史田徽。石勒更想端掉身边的这两个据点。石勒与众将商议决定，派侄儿石虎领兵南下攻打邺城，而由自己亲率兵马攻打广宗境内的上白与定陵。

从此次部署可以看出石勒并没有打算坐守襄国城，令诸将出战，而是像过去一样，亲率兵马出战。所不同的是，在石勒此次出征的同时，还派十九岁的侄儿石虎单独领兵出战，由此可见石勒对自家人的器重。当然，石勒也对石虎独自领兵出战不甚放心，毕竟去年石虎奉命威慑寿春（安徽省寿县）时，败于司马睿所派的扬威将军纪瞻。石勒遂派十八骑之一的桃豹与石虎一同南征邺城。石勒还决定在石虎攻克邺城之后，就由桃豹任魏郡太守，以镇守邺城。石虎、桃豹欣然领命。

先说石虎、桃豹领兵南下，不日即到邺城。西晋魏郡太守刘演听闻石虎领兵前来攻打，以为石虎远道而来不堪一战，遂派将领谢胥、田青、郎牧出战。石虎身先士卒，作战勇猛，部下亦奋勇向前，刘演诸将很快败下阵来，退守邺城。石虎下令攻城，由于刘演到邺城后并未善加经营，邺城城池并不坚固，很快就被石虎攻克。谢胥、田青、郎牧等向石虎投降，刘演只带数人向南逃往兖州之廪丘（山东省郓城县西北）。石虎遂占领邺城，新任魏郡太守桃豹下令安抚百姓，不得滥杀无故。邺城百姓都愿归降石虎。

再说石勒率孔苌等，东出襄国城，数日后即来到上白。石勒此次之所以要亲自来攻打上白，也许正是由于镇守上白的是一支乞活军。提到乞活军，石勒就非常不悦。六年前，石勒与汲桑在赤桥（山东省临清市境内）分道后，汲桑在攻打乐陵郡（山东省阳信县东南）时，就遭遇到以田甄、田兰兄弟为首的乞活军，而任祉、祁济、李恽、薄盛等就在这支乞活军队伍之中。后来这支乞活军打败并杀了汲桑。四年前，石勒所部在冀州赵郡一带曾打败田甄的乞活军并杀了田甄，也算是为汲桑报了仇。现在听说田甄、田兰兄弟的部将李恽、薄盛等又率一部乞活军正在冀州一带，且李恽还被王浚任命为青州刺史，石勒自然想亲自来征讨他们。

石勒到达上白后，即向李恽、薄盛等发起攻击。可怜这支乞活军，从并州逃难到此，本以为冀州地肥粮丰，不想又一次遭到石勒大军的进攻。上白根本算不上一个像样的城池，自然不堪一击。作为青州刺史，李恽自然不免上阵一战，不想被孔苌十余合即斩于马下。薄盛等见状，连忙带领少数兵马逃走。李恽留下的这支并州乞活军全部向石勒投降，石勒不接受投降，决定将这支同乡来的乞活军全部坑埋。

就在石勒发出坑埋号令准备转马离开之时，石勒目光中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石勒连忙仔细看了一眼，果然是家乡故人。只见投降士卒中有一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早已目光无色。石勒连忙高声问道：“你是郭季子吗？”那人转身，轻声应道：“我就是郭敬郭季子。”石勒立即跳下马来，泪流满面，哭道：“恩公，我是上党武乡的世龙啊！”面对这位离开家乡十余年，如今已四十岁的大将军，曾是地主的郭敬不敢相认，只是默不作声。石勒来到郭敬面前，拉着郭敬的手说道：“小的时候，我家里很穷，你却时常资助我，我十分感激，奋力为你家劳作。我二十八岁时沦为奴隶，一次被乱军冲散，返回家乡途中又饥又渴，不想路上遇到恩公，恩公卖掉身上值钱的东西，给我买了食物、衣服。”郭敬这时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点了点头。石勒停止了哭泣，笑道：“恩公，今日相遇，莫非是天意？我要赏恩公衣服、车马，任你为上将军。”石勒接着高声传令：“传我命令，不得坑埋降卒，所有降卒全部交由上将军郭季子统领！”

不说石勒在上白攻打乞活军时与家乡故人相认，且说幽州刺史王浚听闻石勒杀了青州刺史李恽，非常震怒，一边派使任薄盛为青州刺史，一边准备派兵南下攻打石勒。王浚此次派其女婿枣嵩率幽州兵马驻防易水，同时征召驻守令支（河北省迁安市）的辽西公段疾陆眷的鲜卑兵马，准备一同南下。岂料约定日期已到，而段疾陆眷的鲜卑兵马并未到达幽州与枣嵩会合。王浚大怒，决定以重金贿赂驻守盛乐城（内蒙古和林格尔县）的代公拓跋猗卢，请拓跋猗卢派兵攻打段疾陆眷。同时，王浚还派使传令驻屯棘城（辽宁省义县西）的慕容鲜卑大单于慕容廆，令慕容廆也派兵参战。代公拓跋猗卢派其子右贤王拓跋六修，率军跟枣嵩会师，随即前往令支对段疾陆眷发起进攻。段疾陆眷率部西击，打败枣嵩与拓跋六修的兵马。拓跋六修决定撤回盛乐城。段氏鲜卑在西线作战获胜，却在东线作战不利。慕容廆派其子慕容翰率兵马攻打段氏鲜卑，夺取段氏鲜卑的徒河（辽宁省锦州市）、新城（今地不详），逼近辽西郡治所阳乐（河北省卢龙县）。慕容翰准备继续西进，获报拓跋六修已率兵回撤，决定停止进攻，准备回兵棘城。

幽州刺史王浚本想联合辽西段氏鲜卑南下攻打石勒，不想段氏鲜卑不予理睬，王浚又引来拓跋鲜卑与慕容鲜卑攻打段氏鲜卑，前后一折腾，南下攻打石勒的计划也就成了泡影。消息传到上白，石勒及众将领哈哈大笑。时已进入五月，石勒继续攻打定陵的兖州刺史田徽。定陵是西汉广宗王的陵墓，离上白不远。石勒暂屯上白，派将领孔苌率兵攻打定陵。孔苌不辱使命，攻破定陵，杀死田徽。那位由王浚刚刚任命的青州刺史薄盛，听闻石勒在上白没有杀投降的乞活军，还把乞活军交由郭敬率领，决定率部向石勒投降。薄盛在向石勒投降前，先攻打冀州的渤海郡，活捉渤海郡太守刘既，带领五千户百姓向石勒投降。石勒果然没有杀薄盛。至此，太行山以东地区各郡县纷纷归附石勒。

石勒派使将攻克邺城、打败上白乞活军以及在定陵斩杀兖州刺史田徽等战果上报平阳汉赵皇帝刘聪。刘聪加授石勒为侍中、征东大将军。刘聪还授石勒母亲王氏为上党国太夫人，石勒妻刘氏为上党国夫人，印章佩绶及首饰全部与王妃相同。石勒曾三次固辞征东大将军封号，此次终于接受此职。数日后，石勒母亲王氏去世。石勒对母亲去世非常悲痛，派人秘密埋葬在山谷之中，无人知晓其处。不久，石勒又按九等官爵之中的最高等级礼仪，再次在襄国城南虚葬其母。

征东大将军石勒对攻克的邺城不再像以往那样克而不守，此时虽任桃豹为魏郡太守并驻守邺城，但石勒仍担心桃豹不能胜任。石勒问右侯张宾道：“邺城是魏国的旧都，我欲在此营建宅第，但这里的风俗十分杂乱，需要有声望的贤人来安抚平定。谁能担此重任？”张宾回道：“晋朝青州东莱郡原太守赵彭，忠厚聪敏，有辅佐时政的才能，将军如能任用他，必将胜任。”

石勒于是召来赵彭，任赵彭为魏郡太守。岂料赵彭到来后，边哭边辞让道：“我往日为官晋朝，已享其俸禄。我深知晋朝已芜草丛生，有如大川东逝，往而不返。明公应天受命，如若赴任，也算是攀龙附凤，然犬马尚且留恋故主，我岂敢忘恩？现让我去侍奉一个异姓君主，这实是我无法做到的，恐怕也是明公所不齿的。如能赐我安度晚年，全我一介之愿，便是明公的大恩大德了。”

石勒听后，默然不语。张宾接言道：“将军旗帜所到之处，士大夫无不变节，无人能够坚守大义来决定自身进退。但赵彭也是当世之贤，不必勉为其难，也可成就将军美名。”石勒听后，面露笑容，高兴说道：“右侯之言正合我意。”石勒于是赏给赵彭安车驷马，用卿的俸禄供养他。石勒还任用赵彭之子赵明为参军。石勒最后决定任石虎为魏郡太守，镇守邺城，石虎篡权夺位之心从此萌生。

石勒不仅注重邺城的治理，还注重将领佐吏子弟的教育。石勒在襄国设立太学，任用精通书经的官吏为文学掾，挑选将领佐吏子弟三百人进行教育。冀州以及司州的魏郡、广平郡一带渐渐安定，境内的百姓已开始缴纳租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