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空难者(4)
“现在有事可干了,”彭克罗夫说,“要是我们能再见到史密斯先生,他肯定会用到这座迷宫。”
“我们肯定能再见到他,彭克罗夫,”哈伯特大声说道,“他要是回来,肯定会找一个差不多的住所。如果我们能在左侧的走道上搭一个壁炉,再留一个通风的烟道,就能住人了。”
“没错,小伙子,”水手回答道,他还给这临时居住地起了个名字,称之为“烟囱”,“烟囱我们得自己搭。首先,得备点燃料。我觉得用树木堵住狂风肆虐的开口,应该挺管用。”
哈伯特和彭克罗夫离开了“烟囱”,绕了两个弯后,开始往河的左岸走去。水流湍急,河面漂着些枯木。海水在升高——眼下已能感觉到这一点——应会将河水推到远处。水手认为可以利用涨潮和落潮来运送重物。
走了一刻钟后,水手和小伙子来到了一处河湾,经此河湾,河流便改道往左奔腾而去,径直穿越广袤的森林。虽然夏季已过,树木却仍然郁郁葱葱,它们都属于针叶科,世界各地均有生长,从北方到热带地区都可见到它们的身影。年轻的博物学家一眼就认出了这些“沁香”的树种,喜马拉雅山区常见这种散发怡人芳香的树木。这些漂亮的树木中间还生长着松树,华盖遮天蔽日。置身于茂密的野草丛中,彭克罗夫感觉到脚下踩踏的应该都是干枯的树枝,每走一步,树枝便犹如烟火般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小伙子,”他对哈伯特说,“就算我说不出这些树的名称,但我至少知道可以用它们当木柴烧,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找到的燃料了。”
“那我们就多抱点回去。”哈伯特说着,立刻忙活起来。
把木柴收集起来并不费劲,他们用不着砍树枝,因为遍地都是枯枝。树木都很干燥,应该会燃烧得很快。燃料虽不缺,但运送方式还需费些思量。必须把大批树木运回“烟囱”,但凭两人之力,显然不够。哈伯特正是这么认为的。
“小伙子,”水手说,“得想个办法把这批树运出去。要是有推车有船,这种活就太简单了。”
“不是有河流嘛!”哈伯特说。
“对啊,”彭克罗夫说,“河水就是一条会走的路,木筏可不是凭空发明出来的。”
“只是现在已经涨潮了,”哈伯特说,“这条路眼下正在往相反的方向走。”
“那就等它退潮吧,”水手回道,“到时再把燃料运回‘烟囱’。现在就来做木筏。”
水手和紧随其后的哈伯特朝河湾走去,河湾就在森林边缘与河流的交汇处。两人根据自己的体力,各自将几根木头捆好扛走。陡峭的河岸上也有大量枯枝,但野草丛太密,使人不敢贸然踏入。彭克罗夫立刻就着手制作起了木筏。
河岸的岬角处形成了一股逆流,与河水迎头相撞,水手和小伙子将干藤条绑的大木块推入了河中,便成了木排,当日的收获可陆陆续续放于筏上运回,上面至少可承重20个人。1小时后,工作完毕,泊于陡峭河岸边的木筏就等潮汐回落了。
还有好几个小时的空余时间,彭克罗夫和哈伯特便一致决定去高处走走,查看一下周围方圆更广的地区。
河流拐角后方正好200步远的地方,一堵由崩塌的岩石堆成的崖壁刚好在森林边缘形成了一道缓坡,好似天然的石阶。哈伯特和水手往上攀去。他们的腿力都很足,不一会儿就登上了山顶,来到河流入口处的河湾边上。
刚一来到那儿,他们的目光便立马被茫茫的大海吸引过去了,要知道他们可是历尽艰难险阻才穿越了这片海洋!他们激动地环视着整片海岸的北部区域,灾难就发生在那儿,西鲁士·史密斯也是在那儿消失不见的。他们极目远眺,搜寻着气球的残骸,希望能望见有人抓着气球不放,但气球踪迹全无。大海只不过是一片广袤的荒原。海岸上也是荒芜一片,既看不见记者,也看不见纳布。这两人眼下应该已跑得很远,所以望不到。
“我总觉得,”哈伯特喊道,“像西鲁士先生这样精力充沛的人不可能马上就淹死。他肯定已经来到了海岸的某个地方。对不对,彭克罗夫?”
水手悲伤地摇了摇头。他对重见西鲁士·史密斯已不抱任何希望,但仍想给哈伯特留点念想。
“是啊,是啊,”他说,“就算全都沉了下去,工程师总能脱身!……”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但他仍专注地审视着海岸,目力所及之处是绵延的沙滩,河口的右侧扬着拍岸的浪花。没于水下的岩石颇似激浪下的两栖生物。暗礁群那儿,海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南部尖锐的岬角构成了地平线,已分辨不出陆地是往哪个方向延伸,若是往东南和西南方绵延,陆地应该就是一座极其狭长的岛屿。在海湾的最北端,海滨的轮廓一直延展到很远的地方,呈弧线飘摇而去。那儿的海岸低矮、平坦,无峭壁悬崖,沙岸更广,退潮后使之显露无遗。
彭克罗夫和哈伯特于是向西折返。他们先是被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吸引,山脉就耸立在6、7英里开外的地方。从最初的几条斜坡到2英里远的海岸,均是茫茫的青葱树林,都是些常青树,山上好似竖着一块巨大的绿色牌匾。然后,从森林边缘一直到这片海岸中间,出现了一片庞大的高原,上面散落着一丛丛树木。左侧,透过一片开阔地,可以见到小河的河水闪着光芒,迂回曲折的河水好似正朝山脉的某座支脉流去,河流的发源地应该就在其间的某个地方。就在水手系木筏处,河水开始流向两座花岗岩崖壁中间;左岸的崖壁仍然极为陡直,右侧的崖壁却逐渐下降,大片大片的岩石变成了一块块散落的石块,石块又变成石子,石子又变成卵石,直到变成尖尖的沙砾。
“我们这是在岛上吗?”水手喃喃自语道。
“不管是不是岛屿,反正看上去很大!”小伙子回答道。
“岛再大,还是岛!”彭克罗夫说。
这个重要的问题目前还不可能有定论,要等到以后,答案才会见分晓。至于陆地本身,无论是岛屿还是大陆,似乎还很肥沃,物产也够丰富。
“我们虽然够倒霉,”彭克罗夫说,“但情况还不算很糟,这都得感谢上帝的眷顾。”
“应该赞美上帝!”哈伯特回答道,他那颗虔诚的心灵对造物主充满着感激之情。
彭克罗夫和哈伯特久久地注视着这片土地。命运已将他们抛到了这儿,就算眼下情况还不算太糟,但未来究竟会怎样,实难想象。
然后,他们沿着花岗岩高地的南部山头往回走去,山头上点缀着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岩石。山上鸟儿成群,鸟巢都搭在石洞里。哈伯特跳上岩石,惊飞了一群鸟儿。
“啊!”他喊道,“它们不是海鸥,也不是贼鸥!”
“那都是些什么鸟?”彭克罗夫问,“我觉得是鸽子。”
“应该都是野生鸽,要不就是岩鸽,”哈伯特回答道,“我是从它们翅膀上的两条黑带、白色的尾巴、灰蓝色的羽毛认出来的。要是岩鸽美味的话,那它们窝里的蛋应该也很好吃!……”
“要是想做煎蛋,就不能让它们把蛋孵出来!”彭克罗夫开心地说着。
“你用什么做煎蛋?”哈伯特问,“用你这顶帽子吗?”
“好吧!”水手回答道,“我可没这种变戏法的本事。看来只能带壳吃鸟蛋了,小伙子,由我来负责吃壳最硬的蛋。”
彭克罗夫和小伙子仔细观察了一番花岗岩上的凹洞,发现有的坑洞内有鸟蛋!有好几十只,水手便用手帕将它们包好。此时,涨潮即将结束,哈伯特和彭克罗夫开始往下朝水流走去。
他们来到河流的肘弯处时,已是下午1点钟。河水水位已经回落,必须趁着退潮让木筏驶往河口。彭克罗夫不想让木筏顺水乱漂,但也不想去驾木筏。当然啦,水手永远都不会黔驴技穷,彭克罗夫很快用干藤条编成了一条好几英寻长的缆绳。这条植物编成的缆绳就绑在木筏的尾部,水手握着绳子,哈伯特用长长的撑杆推动木筏,使之顺流而下。
这个方法达到了意想的效果。水手在岸边掌控着方向,大批木材顺水漂去。河岸颇为陡峭,丝毫不用担心木筏会搁浅,不到两个小时,他们便抵达了河口距“烟囱”几步远的地方。
CHAPITRE 05
布置“烟囱”—火是个大问题—火柴盒—在海滩上搜寻—记者和纳布返回—只有一根火柴!—噼啪作响的火炉—第一次晚餐—陆地上的第一个夜晚
用木筏运完货后,彭克罗夫最担心的就是如何使“烟囱”宜居,得将走道堵住,不让穿堂风穿过。沙子、石子、交错纠葛的枝条、湿乎乎的泥巴,都能将&形透风的坑道彻底密封,只留上方的一个开口处,再留一条曲折狭窄的小道通往侧部,好将烟雾往外排,增强通风能力。“烟囱”被分隔成3到4间房间,虽然称这些黑黢黢的陋室为房间,但怕是连野兽都不愿待在里面。洞里很干燥,能直起身,至少位居中央的那间主房间是这样。地面上都是沙子,现在也只能稍稍整饬一下,等待更好的住所了。
哈伯特和彭克罗夫边忙活,边闲聊。
“说不定,”哈伯特说,“他们已经找到了比我们这里更好的住所?”
“有这可能,”水手回答道,“但可能性不大,所以我们不能停手!弓上多根弦总比什么弦都没有要强!”
“唉!”哈伯特又说,“但愿他们能把史密斯先生找回来,要是能找到他,那就真得感谢上苍了!”
“对啊!”彭克罗夫自言自语道,“他要是活着,绝对是个了不起的人!”
“活着……”哈伯特说,“难道你已经绝望,认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怎么会呢!”水手回答道。
打扫卫生的工作很快就做完了,彭克罗夫很满意。
“现在就等他们回来了,”他说,“他们会发现这个避风港还挺不错。”
接下来还要砌炉子,准备晚饭,这些活都很简单。通风的话,在左侧第一条走道的尽头放一块大石板,在窄道上留一个开口即可,这样既能通风,又能使室内维持适宜的温度。木料都存在其中一间房间里。水手在炉石上放了一块木柴,再塞入了一些细枝。
水手忙活的时候,哈伯特问他是否有火柴。
“当然有,”彭克罗夫说,“要是没火柴火绒,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可以像野人那样生火啊,”哈伯特回道,“把两块干木头摩擦几下不就行了?”
“好吧!那就试试看,小伙子,你就算累断胳膊,也只能迸出几粒火星!”
“在太平洋的小岛上,这是最简便实用的方法了。”
“我没说不行,”彭克罗夫回道,“可是,野人懂得窍门,用的是特定的木头。我也愿意用这种方式生火,但从来没成功过!所以,我承认更喜欢火柴!咦,火柴去哪里了?”
彭克罗夫抽烟很凶,在背心里找起了从不离身的火柴盒,但是没找到。他摸遍裤子的口袋,还是没有火柴盒,这让他心里一惊。
“糟了!”他看着哈伯特,“火柴盒肯定从我的口袋里掉了,没了!哈伯特,你什么都没有吗,没火镰,没有任何生火的东西吗?”
“没有,彭克罗夫!”
水手走了出去,一个劲地挠着脑门,小伙子也跟了出去。
沙滩上,岩石里,河岸边,两人仔细找了半天,一无所获。火柴盒是铜的,应该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彭克罗夫,”哈伯特问,“你没把火柴盒扔出吊篮吧?”
“我藏得好好的,”水手回答道,“但当时晃得灵魂都要出窍了,这么小的东西很有可能会掉。我的烟斗也不见了!该死的火柴盒!到底在哪儿啊?”
“应该是被海水卷走了,”哈伯特说,“我们还是去着陆的地方看看吧。”
顺利的话,在那里找到火柴盒不是没这可能,说不定涨潮的时候,海浪把它冲到了卵石堆里。哈伯特和彭克罗夫迅速朝昨晚着陆的地方走去,那儿距“烟囱”约200步远。
卵石中间,岩石凹缝,都被搜了个遍,仍然毫无所获。就算火柴盒掉落至此,那也应该被海浪冲走了。海水一退潮,水手就把岩石缝搜了个遍,什么都没找到。这个损失可够大的。
彭克罗夫掩不住失望之情,愁眉紧锁,一言不发。哈伯特想要安慰他,便对他说就算能找到,但火柴在海里浸了这么长时间,应该也用不了了。
“不会的,小伙子,”水手回答道,“我是塞在铜盒里的,盖得很严实!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肯定能找到生火的办法,”哈伯特说,“史密斯先生和斯皮列特先生不会没火柴。”
“话虽这么说,”彭克罗夫回答道,“可眼下我们生不了火,他们回来就吃不上饭了。”
“你觉得,”哈伯特说,“他们不会也没有火绒和火柴吧?”
“那可不一定,”水手说着,摇了摇头,“纳布和史密斯先生不抽烟,斯皮列特先生恐怕也只会带本子,不会带火柴!”
哈伯特没有搭话,火柴盒的丢失令他很是懊恼,但小伙子觉得应该还可以用其他方法来生火。彭克罗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所以不怎么担惊受怕。再说,还有一个赌可以打:就是等纳布和记者回来。不过,眼下只能放弃本想为他们准备的硬壳鸟蛋饭了,只是,生肉餐实在难以下咽。
火柴肯定是找不到了,水手和哈伯特便在返回“烟囱”之前采集了一大批石蛏,然后悄悄地返回了居所。
彭克罗夫眼盯着地面,一直在找火柴盒。他甚至登上左岸的出海口,走到系泊木筏的地方,还去了高地,各处搜了个遍,森林边茂密的野草丛里也搜了,仍然一无所获。
傍晚5点,哈伯特和他返回了“烟囱”。不消说,那几条走道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最犄角旮旯也没放过,可最终只能彻底放弃。
6点,太阳开始消失于西方的高山后面,在沙滩上走来走去的哈伯特发现纳布和吉迪翁·斯皮列特回来了。
只有他们2人!……小伙子的心紧缩了起来。水手的预感没错。工程师西鲁士·史密斯还是没找到。
记者走过来,坐到岩石上,一言不发,他已累得精疲力竭,饿得眼冒金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