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空难者(5)
纳布哭得眼睛通红,这一刻还在掉眼泪,显然,他已彻底丧失了希望!
记者讲了讲搜寻西鲁士·史密斯的大致经过。纳布和他把8英里多长的海岸跑了个遍,结果离气球坠落的地方,也就是工程师和狗儿托普失踪的地方越来越远。沙滩上空无一人,没有任何痕迹,任何脚印,石子也没翻动的迹象,沙滩上没有任何标记,海岸上也不见人的足印。很显然,没人在这片海岸上走过。大海也像海岸一样荒芜一片,工程师应该葬身在了距海岸数百英尺的地方。
此时,纳布站起身,从他的嗓音可以听出他也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不!”他喊道,“不!他没死。不!不会这样!谁都会死!就他不会,每次他都能起死回生!……”
然后,便泄了气一般。
“啊!我再也受不了了!”他喃喃着。
哈伯特向他跑了过去。
“纳布,”小伙子说,“我们会找到他的!上帝会让他回到我们身边的!现在,我们都饿了!还是吃点东西吧!”
说完,他便递给这可怜的黑人几把石蛏,只是石蛏没什么肉,根本不够吃。
纳布已有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却仍然一口回绝。失去了主人,纳布都不想活了!
吉迪翁·斯皮列特狼吞虎咽地吃起了这些软体动物;然后,他在岩石旁的沙滩上躺了下来。他虽然累,但还算平静。
哈伯特走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
“先生,”他说,“我们找到了一个避风处,比这儿要强。夜晚马上就要来临了,我们快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再……”
记者站起了身,由小伙子领着,朝“烟囱”走去。
彭克罗夫向他走来,自然是问他是否带了火柴。
记者停下来,摸了摸口袋,什么都没找到,便说:
“我带了火柴,但应该丢了……”
水手又问了纳布同样的问题,也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该死!”水手脱口喊了起来。
记者听他这么一喊,就向彭克罗夫走去。
“一根火柴都没有吗?”他问。
“一根都没有,生不了火了!”
“啊!”纳布喊道,“主人要是在,肯定知道该怎么生火!”
4个落难者一动不动,面面相觑。哈伯特第一个打破沉默,说:
“斯皮列特先生,您平常抽烟,火柴肯定会带在身上!您能不能再仔细找找?再好好找找!只要一根火柴就够了!”
记者又翻了一遍裤子口袋、坎肩、外套,终于摸到坎肩的衬里内夹了根小木头,彭克罗夫一见,大喜过望。他隔着布料抓住了这根小木头,可怎么取也取不出来。肯定是一根火柴,而且是仅有的一根,所以千万不能将上面的磷粉磨掉。
“能让我来取吗?”小伙子问。
他轻巧地把这根小木头完好无损地取了出来,对这些可怜人来说,这根一钱不值,但又极其珍贵的木头具有莫大的重要性!火柴还能用。
“有火柴啦!”彭克罗夫喊了起来,“哈哈!这根火柴抵得上整整一船货物!”
他拿着火柴,返回“烟囱”,同伴们都跟着他走去。
这样一根小木头,在有人居住的地方,随便怎么用,都没人在乎,其价值为零,但到了这儿,使用起来得小心翼翼才行。水手确定火柴还是干的,就说:
“得有引火纸才行。”
“这儿有,”吉迪翁·斯皮列特答道,稍稍犹豫了一下,就从本子上撕了一张纸下来。
彭克罗夫拿过了记者递给他的这张纸,蹲在火炉前。几捆野草、干叶子和苔藓都已放在了柴捆下,但空气仍可自由流通,这样,枯木就能快速燃烧。
彭克罗夫将纸折成角状,做成了鼓风的烟管,把它放到苔藓中间。再拿了块表面略显粗糙的卵石,小心地擦拭干净,轻轻地摩擦火柴,他的心怦怦乱跳,大气也不敢出。
第一次摩擦什么效果都没有。彭克罗夫不敢擦得太快,生怕把磷粉擦没了。
“不,我干不了,”他的手颤抖着……“火柴没打着火……我不行……我不行!……”他站起身,让哈伯特来生火。
小伙子这辈子应该也没这么激动过,心脏狂跳不已。就是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的时候,应该也没这么激动!但他没怎么犹豫,就快速摩擦起了卵石。传来一声轻微的噼啪声,蓝色小火一蹿,冒起呛人的烟雾。哈伯特轻轻撤出火柴,为了让火能够燃旺,就把纸做的号角往里塞了进去。很快,纸就烧着了,苔藓也立刻点燃了。
不一会儿,木柴就噼啪作响,腾起欢快的火焰,水手使劲地吹着气,火在黑暗中熊熊燃烧了起来。
“总算成功了,”彭克罗夫喊道,“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激动过!”
火在石炉上烧得很欢,烟顺顺当当地从窄道里往外冒,烟囱则将烟吸了出去,舒服的热气瞬间弥漫开来。
千万不能让火熄灭,得拨开灰烬,将火拨旺。现在只要有耐心就行,毕竟不缺木柴,随时都可以取用。
彭克罗夫首先想做一顿比石蛏更好吃的晚餐。哈伯特拿来了两打鸟蛋。倚在角落里的记者看着他们做菜,没说话。他脑子里还在飞速转动。西鲁士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能在哪儿呢?如果坠落下来没死,却不让我们知道他还活着,又是为何?而纳布则像丢了魂似的在沙滩上踱来踱去。
彭克罗夫会各种各样煮蛋法,可现在别无选择,只能把蛋搁在滚烫的灰烬上,用小火将蛋煨熟。
几分钟后,蛋就煨熟了,水手请记者过来吃。这是落难者们在这陌生的海岸上第一次用餐。蛋的味道很棒,而且含有所有人体所需的营养,他们吃完后,又恢复了精力。
唉!还有人没能吃到这样的美味!要是5个逃离里士满的囚犯都在这儿,置身于岩石堆下,坐在这噼啪作响的明亮火焰前,身下垫着干燥的沙子,该有多好,要是这样,真得感谢上苍!但最聪明、最博学,也是最当之无愧的领头人西鲁士·史密斯却不在,唉!惨的是,他竟死无葬身之地!
3月25日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夜幕已然降临,可以听见洞外寒风呼啸和单调的激浪拍岸声。被海浪推来搡去的卵石滚来滚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记者返身来到幽暗走道的尽头,他已记下了当日的见闻:初次出现新的土地,工程师失踪,勘探海岸,火柴事件,等等;后来,他也累得不行,便沉沉睡了过去。
哈伯特也很快睡着了。水手值夜,他整个晚上一直待在火炉边,以免燃料用尽。
有一个人没在“烟囱”里休息,那就是伤心绝望的纳布,他整整一晚上都没睡,尽管同伴们劝他休息一会儿,可他仍在沙滩上四处游荡,呼唤着主人的名字!
CHAPITRE 06
落难者清点物品—一无所有—森林远足—繁花绿树—逃跑的啄木鸟—野兽的踪迹—咬鹃—松鸡—一次别开生面的垂钓
空难者们将物品扔到了看来并不宜居的海岸上,应该很快就会对它们做一番清点。
他们现在一无所有,只有灾难发生时身上穿的衣服,不过,吉迪翁·斯皮列特还无意间保留了笔记本和一块手表,但一件武器都没有,也没工具,甚至连小刀都没有。吊篮内的乘客为了减轻气球的重量,把所有东西全都扔了。
无论是丹尼尔·笛福和维斯笔下的主人公,还是落难于胡安—费尔南德斯群岛或奥克兰群岛的塞尔柯克一家及雷纳尔一家,都没落得这般下场。那些人要么从搁浅的船上取走大量物资,比如谷物、兽肉、工具、弹药,要么抱着残骸漂流到某座海岸,最基本的生存仍能保证。最重要的是,他们在面对大自然时还不至于手足无措。可现在,不管什么工具都没有,什么都得靠自己!
要是西鲁士·史密斯能和他们在一起,应用他的知识,发挥他的创造力,应对眼下的这种处境,或许还不至于令人如此绝望!唉!重见西鲁士·史密斯这种事已经指望不上了。落难者们也只能靠自己,只要有真诚的信念,上苍是不会抛弃他们的。
可是,他们难道就这么在这片海岸上安顿下来,难道不应该先去了解这儿属于哪个大陆,是否有人居住,是否是座荒岛?
这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必须刻不容缓地了解清楚。只有找到解决方法,才能明白该采取何种措施。不过,照彭克罗夫的建议,最好还是等上几天,再行勘探,必须准备食物,寻找比鸟蛋或软体动物更有营养的食粮。探险者们精疲力竭,没地方遮风挡雨,首先得恢复体力。
“烟囱”暂时提供了一个还算不错的避居地。已经可以生火了,保持篝火旺盛也很容易。目前,岩石和沙滩上并不缺贝壳和鸟蛋。还有个好方法可以猎杀山顶上成群的鸽子,不管是用棍棒还是石头,都容易打下来。说不定附近的森林里也有水果可以吃?淡水总算是有啦。这几天,他们应该待在“烟囱”里,为远足做准备,无论是去海滨,还是内陆,还是准备一下为好。
纳布觉得这个计划不错,他痴心不改,总有预感,所以不着急离开发生灾难的这片海岸。他并不相信,也不愿去相信西鲁士·史密斯已经走了。不,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被海水冲走呢,难道会在距海岸也就几百步远的地方,淹溺于波浪之中!只要海浪没有裹走工程师的尸体,只要他,纳布,没有亲眼看见,亲手摸过主人的尸体,他不会相信主人已死!这个想法在他的心中根深蒂固,或许是幻想吧,但是一种令人敬佩的幻想,水手也不想去扼杀之!他觉得工程师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肯定已葬身波涛,但他并不想和纳布争论,纳布就像狗儿不愿离弃主人的墓地,他如此伤心欲绝,若无此种希望,是断然活不下去的。
3月26日清晨,自拂晓起,纳布便沿着海岸往北走,肯定又是去不幸的史密斯葬身之处。
当天的早餐只有鸽蛋和石蛏。哈伯特找到了岩石缝里蒸发后积淀下来的盐,这种矿物质来得适逢其时。
餐毕,彭克罗夫便问记者是否愿陪他去森林走走,哈伯特和他要去那儿打猎!但考虑再三后,大家觉得还是要有个人留下来照看火堆,再说,纳布到时说不定也需要有人帮忙,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记者还是留了下来。
“打猎去,哈伯特,”水手说,“我们在路上应该能找到武器,再在森林里用木头做把枪出来。”
正准备出发时,哈伯特指出既然缺少火绒,那还不如用另外一种东西代替。
“什么东西?”彭克罗夫问。
“布料啊,”小伙子回答道,“必要的时候,布料可以当火绒。”
水手觉得这建议极有道理,虽然他不愿牺牲自己的那块手帕,但还是忍痛割爱,从格子手帕上扯下了一块助燃。他们将这种易燃物放到了中央那间房间里,就在小岩洞的尽头,那儿不会受寒风和湿气的侵扰。
此时已是早上9点。天气阴沉沉的,刮的是东南风。哈伯特和彭克罗夫绕过“烟囱”的拐角,看了一眼从岩石顶端袅袅升腾的烟雾,便沿着河流的左岸走去。
一来到森林,彭克罗夫就从树上折下了两根坚硬的树枝,把它们做成了木棍,哈伯特则在岩石上把木棍磨尖。唉!要是能用刀把木棍削尖该多好!然后,两个猎人走入茂密的草丛,沿着陡峭的河岸走去。河流从河湾处就往西南方流去,流量愈来愈小,两岸形成了一座隐蔽的河床,被树木的华盖完全遮住。彭克罗夫为了不致走失,决定顺着水流走,这样能将他们带回出发地。陡峭的河岸上障碍不少,这儿,屈曲的树枝弯腰弓背直搭到河上,那儿,得用棍棒把藤条或荆棘砸断。哈伯特就像只敏捷的小猫,在断裂的树桩间滑行,在林间跑得无影无踪,但彭克罗夫立刻就把他叫了回来,让他千万别走远。
水手仔细观察着地貌和地形。河左岸地势平坦,越往里,地势就越高,但并不明显。有的地面颇为潮湿,像是沼泽地。他能感觉到水流下方四通八达的网络,经由地下断层,将地下水倾注于河流之中。有的地方,小溪会流经矮林,可轻松越过。对岸地形似乎更坎坷,河流流经谷底,山谷一片幽深。层层绿树覆盖的山丘犹如一道帘幕,遮挡住视线。河右岸,路更难走,因为坡度突然变陡,弯至水面的树木仅靠根茎的力道维持着屈曲的形状。
可见,这片森林和他们之前走遍的那片海岸应该是一片从未有人涉足的处女地。彭克罗夫看到四足动物的足迹,却无法根据那些脚印辨出是什么动物。哈伯特认为肯定是猛兽,得好生提防;无论何处,树身上都不见斧凿的痕迹,也不见火堆的余烬,更无人类的足印;或许这更值得庆幸,四周是浩渺的太平洋,有人的存在会更可怕。
哈伯特和彭克罗夫几乎不说话。路相当难走,行进的速度很慢,步行1小时后,他们才走了1英里,尚未打到任何猎物,倒是有鸟儿鸣唱,盘旋于枝叶间,都很胆小,似乎人类让它们感到了本能的恐惧。在森林沼泽地里的另一些飞禽中,哈伯特发现了一种尖喙体长的鸟儿,身形颇似翠鸟。他是从后者粗硬的羽毛上认出来的,那鸟儿的羽毛上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应该是‘啄木鸟’。”哈伯特试图靠近这只鸟儿。
“现在是品尝啄木鸟的好时机,”水手回道,“但还得看这鸟是否愿意被我们烤了吃!”
话音刚落,小伙子便用力扔出了一块石头,正好砸到鸟翅的根部,但砸一下还不够,啄木鸟逃得飞快,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这人就是笨手笨脚!”哈伯特喊道。
“哪儿啊,小伙子!”水手说,“这一下砸得很漂亮,再砸一下就能打下鸟儿了。快走吧!就别生闷气了!我们改天再来打鸟!”
于是,两人又继续走去。越往前走,树木就越稀疏,虽然景色绝美,但没一棵树产果子。彭克罗夫徒劳地寻找着对日常生活广有用途的棕榈树,这种树生长在北纬40度和南纬35度之间。可这片森林只有针叶林,如哈伯特已认出的喜马拉雅雪杉,还有绿枞,很像美洲西北海岸生长的那种树,还有漂亮的冷杉,高达150英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