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权贵争斗,明哲保身不容易(3)
郭如意已是泪流满面,悔恨不已。沈万三换了个口气,轻声道:“我知道现在不是以前了,你应酬的都是大人物了,免不了要逢场作戏,我更知道你交结的朋友不少,什么三教九流你都能说得上话,但是,想除掉周礼京那还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么?杀了人命,是解气了,可我身上也多了一个尾巴,万一被人揪出来,那可是大罪,所以说,办事用用脑子,把事情办成了,还不用自己动手,这才是正道。你去备一份大礼,去张府,带上我的一句话,就说,张志方吩咐我的事情,我在做,一时腾不开人,就不亲自登门了,让他放心!”
到了天晚,张志方忽然来到沈万三府上,见面就说:“刚刚已经查清楚,是下面人搞错了,从沈家商号里买来的麻布都是好的,状纸明儿一早就去收回来!”然后谦卑地一笑,道,“晚生此来,是想和沈先生叙叙旧,商谈商谈。”
沈万三看出他是想拉拢自己,满面春风道:“那好啊,我早就想和公子爷好好地喝一回酒,一直未能如愿,这次多亏公子爷赏脸。”说完,他就吩咐人去准备了好酒好菜。
在酒桌上,张志方除了毫不避讳地大骂潘元绍之外,就是拉拢沈万三,话说得十分露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从张士德死后,张家唯一身居要职的人就没了,张志方不仅是文官且职位又不高,他的兄弟姐妹又一个个都不成器,虽说他是张士诚的侄子,但是,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光,和别的皇亲国戚比起来,更加不如,过上几年,等张士德的余威没了,张家就更加没落了。
潘元绍和张士德是政敌,不说他趁张士德刚死,就买张家的宅邸,多少有点欺负人的味道,就说日后对张志方的仕途构成最大阻碍的无疑也是潘元绍,不管和潘元绍或决裂或和解,总得有一个了局,这样自己才能安心仕途。为了这些,他甚至不惜纡尊降贵,来请沈万三劝说陆德源供出潘元绍,不要把官司再这么拖下去。只要把潘元绍扯出来,他就掌握主动权了。更重要的是,他也想和沈万三搞好关系,毕竟,沈万三的巨大财富是一个不可忽视的资源。
第二天,天一亮,驸马府忽然来人请沈万三过去。沈万三微微皱眉,心想,这个潘元绍也太肆无忌惮了,不过也不敢不去,就上了马车匆匆赶了过去。
一到驸马府,沈万三就对潘元绍埋怨道:“我的驸马爷,如今我来你这里也是抱着十二分的小心了,生怕被人看见了。你还不知道张志方把我给告了吧?”
潘元绍扑哧一笑,道:“把你告了?新鲜,怎么回事?”沈万三就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我这是吃的哑巴亏,毕竟张士德不是别人,给他的葬礼上添堵,那事情就闹大了,所以,我答应他去大牢里劝说陆德源了。我现在得是他的人了,不然,他还是会接着告我,这是个屎盆子,他想扣在谁头上,就扣在谁头上,死不了你,也弄你一身屎!”
“那你想怎么办?难道真要劝说陆德源……就算你去了他也不会听你的,我已经派人给他传过话了,他知道轻重,所以说嘛,张志方找你,算是枉费心机了。”潘元绍微笑着道。
“张志方不光是想让我劝说陆德源,他还想拉拢我……”沈万三道,潘元绍抢着问:“拉拢你做什么?让你给我下绊子?他拉来你这个财神爷我可真怕了,怕了!”说着,他就笑了起来。
沈万三道:“那倒不会,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驸马爷您这边的。我下午就去监牢里看看陆德源,无论如何,我总得做做样子,当然了,怎么说我都想好了,总之不会让驸马爷您为难。”
>;>;>;公堂激辩
这天上午,以前的诚王府,现在因为张士诚归降朝廷名作“张府”,门外忽然来了一群人,走在最前头的是张士德的长子张志方,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书,身后有人给他抬着一口棺材,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这幅场景,都好奇地停下来观看。
张志方让人把棺材放下,转身跪在了张士诚府邸大门外,看门的吓了一跳,知道出事了,赶紧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徐义就匆匆地跑出来,一看到张志方,他就叫一声:“大公子,您这是干什么?”说着,就拉张志方起来,张志方推开他,仍旧跪着,哽咽着道:“唯是我张家受辱太深,这口气不出,我就随先父而去,到下面跟他老人家喊冤去!”说着,他把手里的文书交给徐义,又道,“这是陆德源今儿招认的供状,他亲口说是当今的驸马——潘元绍指使他勾结楚氏倒卖我家的宅子,这下总该给我一个说法了!”
徐义接过供状看了看,叹了口气,说道:“大公子等着,我去去就来。”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把这件事情抹平,只能请示张士诚。
张士诚看到供状大怒,摔了茶杯,叫道:“把潘元绍这个畜生给我叫来!”徐义走上前,小声说:“陛下,不可因小失大,士德、士义、士信三位将军,这几年来是为您做了不少事,可是,他们也得到了荣华富贵。三位将军平时征战沙场,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大周的荣宠仅在陛下之下,陛下有没有觉得,自从陛下登基以来,三位将军不像从前那么听话了,手下也聚拢了一帮武将谋士。如今咱们虽然暂时归顺鞑子,这也是戒急用忍罢了,为了日后再起大事,一定要先排平私党,陛下的旨意要无人敢提出半点异议,只有这样咱们大周才能将士上下一心,定鼎中原!这两派势力,虽说驸马爷一直处在劣势,但是,也是对余下的两位将军和他们诸多少爷公子的一个牵制,亲兄弟再亲,也不能逾了君臣之别!”
虽然张士诚去掉了大周的国号,但是,私下里徐义这些谋臣们还是称呼他作“陛下”。张士诚静静地听徐义把话说完,怒气稍稍地消了些,似乎想到了什么,沉思了一会儿,淡淡地道:“那就让苏州的达鲁花赤去审,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也免得别人说三道四!”
几乎与此同时,沈万三出现在了监牢里,他先拿出五百两银子,送给牢头,笑道:“陆德源这个人是浑了些,不过,我和他怎么说也有些交情,看着他在大牢里受罪,我心里实在是不忍,还请各位爷多多照应着。这点银子,牢头爷给上上下下的兄弟们都分分,这个是给您的独一份。”说着,他又拿出一百两银子,送给那牢头。
牢头大喜,他自然知道沈万三的大名,看到他进来就知道今天自己要发财了,他笑呵呵地一口应承下来,保证让陆德源舒舒服服的不受一点委屈。然后就提前一步,走到关押陆德源的牢房前,敲着牢门,大声说:“陆德源,沈万三沈爷来看你了,快起来。”
陆德源一下子跳到大牢门前,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牢头又忍住了,沈万三知道他有话不想被别人听到,就对那牢头道:“劳烦……”那牢头没等他说完,就笑道:“我先去那边伺候着。”
陆德源等牢头走远,马上小声道:“万三,你快点想想办法,我招了,我全招了!”沈万三吓了一跳,问道:“你把潘元绍给……”陆德源道:“是啊,刚刚张志方派了一个姓刘的人来,说潘元绍不准备管我了,这件事情要我一个人承下来,还要威胁我的家小,我一时……一时没忍住就说了……”
沈万三今天来就是想打探一下陆德源的口气,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没骨气,轻轻松松地就招认了。这下好了,张志方终于把潘元绍给咬了出来,不知道会怎么闹,闹到什么程度。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沈万三怒气冲冲地丢下一句,转身走了,他要提前去和潘元绍打个招呼,向潘元绍表露自己并没有做对不住他的事情,然后再去见张志方,告诉他自己已经去过大牢,可是,陆德源已经松口了,这样一来两边自己都可以不得罪。
沈万三刚刚走出大牢,一个人就跟着走了进来,牢头看到那个人出示的腰牌后吓得赶紧跪在地上。那人镇静地看着牢头,轻问道:“陆德源在哪里?”那牢头赶紧带路,把那人带到了关押陆德源的牢房前……
张士诚归降了蒙元,朝廷也派来了达鲁花赤,接管地方,但是,那苏州的达鲁花赤刚到任,张士诚就指使潘元绍冲到府衙里,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把那达鲁花赤打了个半死,赶出了苏州城。张士诚还写了一封书信给江浙行省右丞相达识帖睦迩,告诉他自己受了那达鲁花赤的羞辱,忍无可忍之下,才打了他,如果朝廷不派一个爱惜部下的人来的话,他还是会那么做。
达识帖睦迩害怕再把张士诚逼反,只得交代新来苏州的达鲁花赤一切听张士诚调遣,就这样,苏州的达鲁花赤名义上是一方长官,但是却什么主意都不敢拿,对张士诚的人更是毕恭毕敬。于是,这位达鲁花赤听说张士诚要他审理这么一件棘手的案子,愁眉苦脸的。一方是张士诚的侄子,一方是张士诚的女婿,两人对他来说都是得罪不起的,这案子怎么审?虽然害怕,他还是派人前往潘元绍府上打招呼,要他派人来听审。
从大牢里出来,沈万三不敢怠慢,匆匆来到潘元绍府上,不过,此时潘元绍已经知道张志方抬着棺材告状的事情,正在为此坐立不安。看到沈万三,他急忙问:“你知道了?”沈万三道:“知道了,我就是来给驸马爷您报信的。”
潘元绍就把张志方抬着棺材告状的事情告诉了沈万三,这个沈万三倒是没有想到,心想:“潘元绍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倒台吧?我最好离他远一点,免得受牵连。”忽然又想,越是要疏远他,表面上越要显得自己会坚定地站在他一边,尤其是在潘元绍有难的时候,自己更要站在这儿。
“都怪我一时贪心,早知道不要他那宅邸不就没这回事了吗?如今倒好,惹祸了哟……”潘元绍自嘲道。沈万三说:“那驸马爷想怎么办?眼下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事情既然闹出来了,那就要想办法压下去。”
潘元绍苦笑一下,道:“压下去?怎么压,是用脚踹呢,还是用手按?都没用了,说了归齐还是怪我太大意,也用错了人,陆德源这个狗东西太不硬气,我派人好言安排他,最后他还是把我咬出来了!”
沈万三表情严肃,道:“不行,我去走走徐义徐夫子的门路,让他替驸马爷说句好话?”他这么说,本来就是为了显示自己在为潘元绍操心,并不是真的想去找徐义,更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面子。
潘元绍道:“既然闹出来了,那只能应付,不过你别怕,我倒不了,顶多名声和仕途上受点挫折,唉!”
潘元绍很快见到了苏州达鲁花赤派来的人,对方用极度卑微的口气告诉他,要他听审的消息,就算自己不去,也要派人去。潘元绍怒不可遏,喊道:“老子偏偏不去,有种把老子给锁了去,我看他们敢不敢!”那几名公差看他的样子,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转身就走了。
潘元绍知道,这件案子的胜败结果主要看张士诚的态度,正在想的时候,张士诚身边的一个随从忽然来到驸马府。潘元绍不敢怠慢,赶紧把他请进来,他知道张士诚一定是有话要向他传达。
“陛下说了,这公堂驸马爷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自己惹了祸自己去抹平。在下告辞。”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那人就走了。
这人平时对潘元绍也是极尽巴结,总是客客气气的,可是今天说话却冷冷冰冰,好像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让潘元绍心里更加没底,难道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不管怎么样,既然张士诚传了话,那这公堂,他是一定要去的,而且要亲自去。
到了日子,潘元绍带着人,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衙署,主审的达鲁花赤居然亲自站在大门外迎接。潘元绍轻蔑地看着他,傲慢地说:“怎么,要不要我给你磕个头,大老爷?”那达鲁花赤赔着笑脸,道:“这哪里敢,请请请,里面请。”
潘元绍哼了一声,就走了进去,一进去,他就看到了张志方。此时,张志方神情淡然地坐在公堂左边的一张太师椅上,抬眼看着天,对进来的潘元绍看也不看一眼。右边还有一把椅子,潘元绍走过去坐下。
达鲁花赤对潘元绍和张志方请示了一句:“那咱们就开始审了?”潘元绍冷冷地看着他,说道:“大人你这话就问得不对了吧?在这公堂上你是大老爷,你说啥时候审就啥时候审,干吗要问我?我可不是诬陷了好人,还有脸背着棺材去要挟官府的那种人!”
这明显是在说张志方,张志方知道今天过堂一定要和潘元绍斗嘴,他转过头,看着潘元绍,说道:“潘元绍,你欺人太甚!”自从明白了张士诚的态度之后,潘元绍就打定了主意,跟他来一个抵死不认,看他张志方能怎么样,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再想想办法,让自己的老婆——张士诚的女儿去老爹面前替自己说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