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演义(现代白话版·下册)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第13章 北军的连胜

徐树铮仗着张作霖威迫冯总统,冯总统没办法,只好求助于各省,咨询办法。电文洋洋洒洒写了不少于两千字,把自己的辛酸苦辣、无奈苦衷全部陈述了一遍。我把主要的内容摘录了下来:

各省督军、省长,武鸣陆上将军,广东龙巡阅使,汉口曹宣抚使、张总司令,九江张检阅使,承德、归化、张家口各都统,龙华、宁夏护军使,暨各省镇守使鉴:国步屯邅,日甚一日,内则蜩螗羹沸,干戈之劫难回,外则渗淡风云,边境之防日亟。剥肤可痛,措手无从。国璋代行职权,已逾半载,凡所设施,力与愿违,清夜扪心,能无愧汗?然国璋受国民付托,使国家竟至于此,负罪引慝,亦何必哓哓申诉,求谅国人。但揆其所以致此之由,与夫平日之用心,为事实所扞格,屡投而不得一当者,缘因复杂,困难万端。欲避贤求去,苦无法律之可循,欲忍辱求全,又乏津梁之可济。长此悠忽,必召沦胥。诸君子为国干城,同负责任,用特披肝沥胆,为一言之:

溯自京畿变生,国祚半斩,元首播越,举国骚然,于是黄陂委托于前,段总理敦促于后,皆援副总统代职之规定,强国璋以北来,明知祸乱方殷,菲材绝难负荷,惟冀黄陂复职,主持有人,则不佞捍卫南疆,尚可分担艰巨。乃商请无效,各省区督军、省长,及文武官吏,分驰电牍,敦促入都。猥以藐躬,过承督责,汤火之蹈,且不容辞,矧安危不仅系个人,匡助可取资群力乎?惊涛共济,全恃同舟,初不料玺绶方承,而内部转愈趋纷扰也。国璋抵京,首先奉政黄陂,不获许可,而后受职。其时国会,早经解散,政府尚在权舆,继绝布新,有同草创。段前总理投艰遗大,独任贤劳,正宜共济时艰,中外一致,而西南诸省,忘再奠共和之绩,以非法内阁相攻,别挑衅端,遂开战祸。迨内阁改组,宜可息争,国会问题,又生枝节。对于中央之任命官吏,则啧有烦言,对于石、黎之扰乱荆、襄,则引为同志。是非乖忤,真相莫明。譬解百端,欲促返省,初不料唇舌俱敝,而结果仍诉诸兵戎也。

民国元二之交,风雨飘摇,几毁家室,项城运其雄才大略,曾不数月,而七省同时戡定,大权集于中央。国璋能力,固不逮项城,然事前之师,不妨相袭,徒以观念所在,元气之凋残,民生之疾痛,实过元二年。佳兵不祥,古有明训,内讧宜息,人具同情。本无厉行专制之心,何取经营力征之举?以故军事初起,第望促进和平,不因败绩而求伸,反示包容而停战,无非欲融洽南北,尽释猜嫌。耿耿寸衷,可质天日。乃北则疑其寡断,兵气几为之不扬,南则信其易欺,骄蹇益难于就范。湘省各军,乘机陷岳,意在示威,予政府以难堪,激同胞之宿愤。中央纵无统驭,亦何至听命于地方,必背公德而矜强权,不留余地,以相让步,则最后解决,惟战乃成。因事制宜,绝非矛盾。更不料干城之寄,心膂之司,或竟观望不前而损声威,行动自由而滋谣诼也。凡此种种,皆事实上随时发生之障碍,足使国璋维持大局之希望,悉消灭而无余,而逆计未来应付之难,事变之巨,则更有甚于此者。

国会机关,虚悬日久,颇闻旧议员麕集粤省,有自行开会之说。姑无论前此解散,是否合法,既经命令公布,已不能行使其职权,即各省区人民,亦断无承认之理。至于正式选举总统之期,转瞬即届,根本无着,国何以存?此大可忧者一。财政艰窘,年复一年,曩者政府每值难关,亦尝恃外债以为生活,然能合全国之财力,通盘筹划,犹得设法挹注,勉强撑持。乃者萧墙哄争,外省内解之款,大半截留,来源渐绝,而军政费之支出,复倍蓰于平时。罗掘久穷,诛求鲜应,主藏作仰屋之叹,乞邻有破产之虞,桑孔再生,亦将束手,此大可忧者二。内阁负责,取法最善,段前总理为国戮力,横被口语,托词政策挠屈,与各国务员相率引退,而总理一职,后来者遂视为畏途。聘卿王士珍字。暨今诸阁员,皆国璋平昔至契,迫于大义,碍于感情,暂允劻勷,初非本愿,满拟时局渐臻纯一,再行组织以符法治,心力相左,刺激尤深。今聘卿业已殷忧成疾而在假矣,钱代总理诸人,复谓事不可为,褰裳而去。强留则妨友谊,觅替则恨才难,推测其终,将陷于无政府之地位,此大可忧者三。

至目前外交之情形,尤应发起吾人之警觉,个中利害,另电详闻。国璋一武夫耳,因缘时会,谬握政权,德不足以感人,智不足以烛物,抱救民之念,而民之入水火也益深,鬯爱国之忱,而国之不颠覆者亦仅。澄清无术,空挥三舍之戈,和平误人,错铸六州之铁。驯至四郊多垒,群盗如毛,秦、豫之匪警频闻,畿辅之流言不息,虽名义同于守府,而号令不出国门。瞻望前途,莫知所届,何敢久居高位,自误以误国家?自应求卸仔肩,归还政柄。惟民国既无国会,而总理现属暂摄,又不能援《约法》条例,交其代行。

追原入京受职所由来,实出诸君子之公意。国璋既备尝艰阻,竟不获补救于万一,坐视既有所不能,辞职又无从取决,只有向各省区督军、省长暨文武官吏,详述危殆情形,应请筹商办法,为国璋释重负,为民国求安全,宁使国璋负误国之咎于一身,而不使民国纪年,随国璋以俱去,不胜至愿。特此飞电布达,务希于旬日内见复。至统治权所寄,国璋在职一日,仍当引为己责,决不肯萌怠弛之心而自丛罪戾也。敢布诚悃,佇盼嗣音!

电文发出去之后,段派还是不依不饶,非要请段祺瑞再做总理。到了这种地步,冯总统也只好忍辱负重,打算重新任命段祺瑞了。当时,曹锟、张敬尧两军先后到达湖北,还有随后赶到的张怀芝的部队,加起来差不多好几万人。王汝贤、范国璋受到曹锟的鼓励,也觉得雄心勃勃,和以前退缩的样子大不相同。第三师旅长吴佩孚,由曹锟推荐为师长成了前敌总司令,因此非常感激曹锟,更是愿意身先士卒。在这种情况下,湖南、广东、广西三省的联军就算再勇猛,也不敢和他们正面交锋。在湖南、湖北等地,两军激战了好几次,结果南军纷纷溃败。再加上第二舰队司令杜锡珪也跑过来助战,水陆夹击,南军节节败退,月塘嘴、羊楼市、通城、临湘、古米山、九岭、白葛岭、天岳关等八处全部打胜了,南军被扫清。随后,曹锟张敬尧下总攻命令,攻打岳州。

岳州是湖南的军事重地,南方联军好不容易打下来,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于是双方你来我往,持续了三天,枪林弹雨,血肉横飞。这时候城里的百姓早就跑了,只剩下两军士兵互相残杀。最后,北军战胜了南军,南军支撑不住,弃城逃往长沙去了。北军打了这么大胜仗,当然免不了向中央报捷,很快,收到冯政府回电,无非就是嘉奖各军将士、勉励再接再厉、抚恤阵亡将士的家人、严明军纪、保卫百姓安居乐业之类的话。

岳州被攻下,主战派当然得势,没有一个不兴高采烈,得意洋洋的。同时徐树铮在军粮城,致电威胁政府,要求立即起用段祺瑞为总理,调度军事,平定西南,否则就带兵进京,非常嚣张。国务总理王士珍早就递上了辞职报告,现在又被环境所迫,更加坚决要辞去总理的职位。冯总统也无计可施,只好批准再用段祺瑞为国务总理。

段祺瑞当时正在组织参战事务处,派靳云鹏为参谋处处长,张志潭为机要处处长,罗开榜为军备处处长,陈箓为外交处处长,并聘定各部总长为参赞,各部次长为参议,于三月一日参战事务处宣告成立。三月二十五号,国务总理的任命下来了,段祺瑞也不谦虚退让,欣然接受。王内阁的成员,大部分和以前一样。只是财政总长王克敏被罢免,由交通总长曹汝霖兼职,因为江庸也辞职了,改任朱深为司法总长,这已经是段祺瑞第三次组建内阁了。

段祺瑞前两次组建内阁的时候,都兼任陆军总长,而这次陆军总长是段芝贵,他们是同乡还是同系的,又都姓段,当然非常亲密,所以段祺瑞也就无所谓了。段芝贵每次遇到重大的事情,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段祺瑞虽然没有兼任陆军总长,但其实也没多大区别。无论是国内的事情,还是外交上的事,段总理都不厌其烦,亲自处理,真是能者多劳,精力无限呐。

徐树铮听说段总理已经复任,于是将滦州、丰台、独流、廊坊等处驻扎的奉军陆续撤走,从津浦铁路运往湖南、湖北一带,协助曹锟、张敬尧进攻南军。曹、张的军威大振,于是大军从岳州出发,分路进兵,连续攻下平江、湘阴。湖南、广东、广西三省的联军被各个击破,只好步步退让。北军又乘胜追击,在同山口和南军苦战一场,南军又败了,跑到了长沙闭门坚守。曹锟、张敬尧看到前军胜利,又命令后军一起猛攻长沙。南军接二连三战败,免不了胆战心惊,听说大军要来,非常恐慌。北军大军压境,守军勉强出来迎敌,没一会儿,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城里的士兵也都纷纷向南逃窜,好好的一座长沙城,跑得连个人影都没有。这长沙南军好不容易攻下来,却又轻易地就放弃了。

冯政府已经任命张敬尧为湖南督军,张敬尧攻入长沙,连忙和宣抚使曹锟电告中央告捷。中央立即回电嘉奖,并犒劳士兵,要求将流离失所的人民妥善抚恤。古话说:“一将成万骨枯。”这次攻克岳州,攻下长沙,说是曹锟、张敬尧的功劳,其实都是将士们浴血奋战,抛头颅、洒热血拼来的。民国刚刚建立的时候,《约法》上说是五族共和。以前满族、蒙古族、回族、藏族都是被看作外族,到了共和政体宣布成立,只要是我中华儿女,都被看作同胞,这原本是大同社会的雏形,为什么这几年狼烟四起,连汉族之间都要大打出手呢?

开战一次,总要一些粮饷,伤亡一些军士,还有一大班可怜的百姓跟着遭殃,成了炮灰。就比如说这次岳州一战,根据宣抚使曹锟调查:岳州自从发生战乱,已经是十室九空,再加上南军败退时候,烧杀抢掠,城里城外已经很少看到人烟了,现在虽然想办法招集流亡的百姓,但是失去亲人和家园的哀号声不绝于耳,真是惨不忍睹。

还有长沙一战,土匪也乘机打劫,更加惨烈。曹锟把罪过都推到了南军身上,难道北军就秋毫无犯吗?政府也只是意思一下,让财政部拨四万大洋赈济岳州难民,后来又拨发六万大洋赈济长沙难民。湖南百姓何止十万人?就算只有十万,每人拿一块大洋,能做什么?况且负责赈灾的官员真的能个个清廉,一分不贪吗?最后落到百姓手里的又有多少?

国务总理兼参战督办段祺瑞连续接到捷报,喜笑颜开,以为湖南被平定,威名远播,以后的事就好办了。但是目前还有几个问题:第一,前军士兵虽然勇猛,但是激战多次,死伤很多;第二,国库空虚,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第三,害怕冯国璋从中作梗,要求议和。徐树铮倒是自信满满,三言两语把段祺瑞的三个顾虑全部打消。过了三五天,国务总理段祺瑞就带着交通次长叶恭绰、财政次长吴鼎昌离开了京城,竟然跑到湖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