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龙济光的窘境
段祺瑞来到湖北，以犒劳士兵的名义到了武昌城，和第一路总司令两湖宣抚使曹锟、湖北督军王占元一起商讨军务，又召集了河南督军赵倜和奉、苏、赣、鲁、皖、湘、陕、晋省的代表等，一起在汉口开会。大致说：“长沙已经被攻下，正好乘机平定南部，统一中国！所以我专门到湖北跟大家商量大事，希望你们再接再厉，不要功亏一篑。”
众人虽然各有各的看法，但是在表面上都假装同意，只有曹锟摸着自己的胡须微笑着说：“想要平定南方地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打仗必须先筹集粮饷，只要粮饷有了着落，将士们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必能安心打仗。”段祺瑞答道：“这个放心，我回到北京之后，就设法筹集粮饷。总之，领兵打仗是你们的职责，筹集军饷就交给祺瑞。平定南方，过上太平的日子，才是正经的事。”曹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答了一个“是”字。
会议结束后，段祺瑞住了几天，就和河南督军赵倜从汉口出发，乘兵舰沿长江东下，到达九江后，和江西督军陈光远谈了很多军机要事。段祺瑞又从九江到了江宁，和江苏督军李纯，安徽督军倪嗣冲，上海护军使卢永祥叙谈了半天。倪和段心意相通，卢也是段派的一分子，对段的话当然唯命是从，李纯是冯氏的心腹，所以就敷衍了事。达到目的后，段才启程回京。
段祺瑞到南方来，就是想稳定军心，鼓舞士气，回到北京后，就立即开始筹集军饷。然而国库已经空虚了，他打算再向日本贷款，以解燃眉之急，徐树铮等人很赞同。交通部的曹汝霖是亲日派的首领，立即表示自己愿意作为向日方贷款的中间人。曹汝霖是上海人，晚晴时期到日本留学，毕业于日本帝国大学，深受日本文化的熏陶。当时的前司法总长章宗祥，也在日本留过学，和曹的关系很好。清朝的贝勒爷载振到国外考察，经过日本时，曹、章二人热烈欢迎。载振曾经对他们说：“你们努力学习，只要有我在，回国后你们一定会飞黄腾达的。”
曹汝霖先毕业回国，受到了清朝的相奕、那桐的厚待，被任命为部僚，没过几年就从外务部额外司员升迁到右侍郎。中国和日本关于岛屿之争的问题，就是他和日本交涉的，百姓都说他为虎作伥，卖主求荣。辛亥革命以后，他又讨好袁世凯，深受信任。五月九号的密约、二十一条的酷律与他有很大的关系。还有段祺瑞三次组阁，曹汝霖两次都被任命为交通部长，和段的关系也很好。段急需巨款，他以修理旧电台和增加无线电设备的名义，向日本的中华汇业银行贷款两千万元，约定利息为八厘，五个月内偿还，并且以电信的收入作为担保。
然而电信的收入已经成为向丹麦和法国借款的担保了。丹麦和法国的知道这件事后，立即提出了抗议，并且质问中国政府。中国政府回复：“电信的收入，除了抵偿丹麦和法国的借款外，还有剩余。况且向日本的借款在五个月内会还清，跟当初两国签订的契约并不矛盾。”两国的公使见回复得合乎情理，就不好再纠缠了。
段祺瑞拿到了这二千万元的贷款后，并没有将它全部用作军饷。这时各路军队都纷纷索要军饷。第一路军总司令曹锟索要得很急，拨了部分之后，仍然说不够。段总理没有办法，只好让曹汝霖再去向日本政府借款二千万元。日本政府问用这笔钱干什么，曹回答：“修建顺济铁路。”日本政府贷款的规定很严格，商议了好几天，双方才签订了协约，年利息为七厘，分四期偿还，并且用济顺铁路做担保。段祺瑞知道条件过于苛刻，但是此时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自从攻下长沙之后，曹锟、张敬尧等都按兵不动。段祺瑞写信督促，曹锟以军饷少的名义领兵回到了北方。段祺瑞正在想如何问责曹锟，却没料到冯总统下了特令，提拔曹锟为四川、广东、湖南、江西四省的经略使，让他驻军保定，见机行事。段祺瑞十分气愤，去找冯总统，冯国璋却振振有词地说：“四川、湖南、江西、广东这四省，还有叛军没有清理，所以让曹锟当经略使。古人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这样做是要激励他，让他平定南方！”段祺瑞没话可以反驳，很生气地离开了。从此，段、冯二人之间的仇怨越来越深了。
曹锟南下攻打湖南，名义上为段祺瑞效劳，实际还是帮助冯国璋。既然已经将长沙攻下，剩下的事就交给张敬尧处理，他自己回北方享福去了。冯国璋赏识他履行诺言，所以才提拔他为四省经略使，表面上是叫他平定南方，实际上是让他镇守保定，保卫京城。段祺瑞为打仗的事四处奔走，筹借军饷，却中了冯国璋的圈套，他怎么能不生气呢？
段祺瑞暗地想，两广巡阅使龙济光现在在海南，福建督军李厚基靠近广东，能将广东的部分地区控制住，但是，广西、云南这些省份就没有办法了。所以他发电报催促龙、李出兵，攻打广东，并答应给他们很多军饷，又命令浙江督军杨善德发兵配合福建，一起攻打广东。龙济光本来就和南方军队有矛盾，袁世凯称帝失败后，他被排挤到了琼州。段祺瑞执政后，任命龙济光为矿物督办，但他没有矿物学知识，又如何兴办矿业？更何况他人在偏僻的琼州，办起事来就更难了。直到南北交战的时候，龙在海南独树旗帜，和南军断绝交往，归顺了段祺瑞。因此段撤去两广巡阅使陆荣廷的职务，转任龙济光。龙济光的部下都是老弱残兵，战斗力根本不强，他虽然有意帮助段，但是力不从心。
段祺瑞接二连三地催促，龙济光没有办法，只好带着部队渡过琼州海峡攻打阳江。驻守在阳江的广东军队，见龙军突然攻进来了，仓促应战，军心不稳，再加上寡不敌众，没办法只有舍去阳江，各自逃生去了。龙济光进入阳江城后，又让司令李嘉白防守高、雷二州。广东军防守分散，一时半会儿不能集合起来抵御龙军，因此龙军能够东西游走，侵扰其边境。
随后广东军司令李烈钧带兵围堵，李麾下的士兵都骁勇善战，龙军司令李嘉白连战连败，逃得不知去向了。龙济光亲自带兵迎战，在雷州和李军苦战两次都输了。龙济光死守不退，最后被包围了。孤立无援之下，龙济光十分着急，盼望浙江、福建的联军攻入广东牵制住李烈钧。然而福建督军李厚基是个无能之辈，他的士兵不守军规，只知道欺压百姓，李厚基虽然拥护段祺瑞，满口主战，但又没什么本事。福建军队还没进入广东，广东军却先攻进了福建的泉、汀、章三州。李厚基立刻派兵迎战，输多赢少。没办法，他只好写信向浙江求援。幸亏浙江派兵帮忙，才将广东军赶出了福建。李厚基又想进攻，广东军也不肯善罢甘休，双方又增派士兵，在汀、潮交界处恶战了好几天。潮州是广东属地，汀州是福建属地，广东军进攻猛烈，占领了汀州的好几个县。福建、浙江两军几乎不能自保，更别说救援龙济光了。
龙济光陷入绝境之中，使不出什么本事了，只有硬着头皮激励几千士兵冒险突围。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向南逃到了雷州，随从士兵只剩千余人了。他让这些人死守雷州，等待援兵，自己带着亲兵到广州湾去了。
广州湾在雷州南边，靠近南海，在清朝光绪二十四年，沦为了法国的租借地，地方的事物都是法国人说了算。龙军如果想从那里经过，必须先要向法国领事借道。于是龙备好文书，和法国领事商议，法国领事还算有情，允许他借道，只是按着国际惯例，外军入境，必须先交出武器才可放行。龙济光进退两难，只能嘱咐部下交出武器，法国领事检查后才得以通过。龙军虽然逃回了海南，但是想要卷土重来已经不可能了。济光无计可施，便决定到北京向段总理汇报军情，请他补给军需，帮龙军恢复元气。于是，他将残兵交给他的弟弟龙裕光带领，让龙裕光守着琼崖，自己乘着轮船从海上到京城去了。
龙济光走后，广东军全力围攻雷州，雷州的龙军弹尽粮绝，投降了广东军。广东军越过大海，进攻琼州。龙裕光正在布置防线，鼓舞士气，哪知警卫军第三十七营营长杨锦棠突然叛变，和广东军联络，协助广东军占领了琼州东部的乐会县城，接着又占领了万宁、陵水等县，并且分攻文昌、安定，直逼琼山。龙裕光全力抵抗，但是广东军人多势众，琼州只是一个孤岛，守兵又少，能撑到什么时候呢？龙济光又杳无音讯，此时还不见半个救兵来援，看来龙的老巢就要覆灭了。
龙济光到京城求援，难道段总理忍心坐视不理，任其老巢覆灭，无家可归？段祺瑞也不是不想支援，只是琼崖在最南边，离京城有一万多里，援助一时无法到达，并且曹锟回到京城后，前线将士都观望不前。湖南位于长江中部，比海南重要多了，虽然已经收复了长沙，但是湖南的南军还没有扫除，哪有时间管小小的琼崖。龙济光天天催促，段祺瑞没有办法，只好任命山东督军张怀芝为援粤总司令，立即出发支援琼州。自从攻下长沙后，张怀芝见曹锟回京，他也领兵退到了山东。张怀芝接到任命后，立即率军前往，出发的时候已经是阳历六月下旬了。
当时中日两国有秘密约定十二条，两国政府一直守口如瓶。偏偏日本新闻这时候将密约泄露了，于是北京的大学生全部到总统府，要求废除条约。冯总统会见学生代表，耐心地解释了一番，学生们才回到了学校。随后天津、上海、福州等处的学生又联合起来，要求当地长官代他们向政府请愿，要求废除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