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列那狐的故事(3)

狄贝抄了一条近路赶去。当列那以为大局已定，可以独吞香肠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花猫就在他面前——可是等了列那好久呢！

两人对视着，暗自想着对策。

“你要是老这么跑，我们恐怕就吃不上香肠了。”猫咪狄贝皱起眉头说，“你已经把它拖在地上弄脏了。要不，我给你做个样子，看看怎么叼着才合适。”

列那看了看狄贝，暗暗思忖：叼着这么一大串香肠是很难溜走的。于是，他终于接受了同伴的建议。

花猫拿了香肠的一端，然后又非常巧妙地把香肠串甩到背上，一串串缠在身上，使它不致拖在地上。

“就这个样子。”狄贝说，“走吧，我们可以到前面那个小丘上去吃。”说完就抢先跑掉了。

列那在狄贝身后紧紧追赶，但是当列那狐到达那个小丘时，狄贝已经坐在小丘上的一个大十字架上了。

“你在这上面干什么？”列那愤愤地说，“快下来，你不知道我不会爬高吗？快把属于我的一半扔给我，难道你想独吞吗？”

“为什么要下来呢？”狄贝带着轻蔑的神情说，“想吃香肠，就自己上来吧。要不这样，下次要是再找到这么一串香肠，一定让你独吞，我保证一点都不占。”

不等列那回答，狄贝就吃起香肠来，他先从两头吃起，把中间最好的那段留到最后吃。列那眼巴巴地在下面看着，心里又急又气。

突然间列那猛地回身，低着脑袋在草丛里左右寻找，还不时伸出前爪去摸摸什么，偶尔还会像凝固了一样不动，身上的毛根根竖起，眼睛瞪得大大的。

狄贝看见他这副模样好生奇怪，不由得停住吃，问列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列那又是猛跳一下，然后全身趴在草上，慢慢地伸出脖子，收回腿，好像又要再跳。

“嘘……”列那轻声说，“不要说话，有一只耗子！”

“什么？耗子！”狄贝忍不住叫起来，“等等，让我来抓……”结果他因为太激动了，脚一滑，香肠从嘴里掉出来，列那蹿上去，刚好在半空中接住。

“啊，我又上当了！”猫咪后悔不迭，咪呜咪呜地哀叫。而列那早就一溜烟儿地跑回马贝杜依了。

夏天快到了，气候格外宜人。狐狸列那从家里走出来找食，不一会儿，看见迎面走来了花猫狄贝。他俩自从香肠事件以后，一直没有见过面，这时候难免有点儿尴尬。

“你好，我漂亮的朋友！”列那亲热地向狄贝打招呼，“跑这么快去哪呀？”

“我到附近一个农民家去。”狄贝回答，“听说他的妻子把一大罐牛奶放在箱子里，我想去尝一尝。你想跟我一起去吗？他家的鸡窝里似乎有许多食物，你有兴趣光顾一下吗？”

列那当然马上答应了狄贝的提议，经过一阵小跑，他们到了由高高的木栅栏围着的一座房子旁边。栅栏的一角正好有点破损，他们便顺利地从那儿钻了进去。

列那刚要往鸡窝跑，狄贝拦住了他。

“我们不能从那里下手，母鸡们要是受到袭击，就会大叫大嚷，所以最后再干这一着，先把牛奶弄到手吧。”

列那想想也有道理，就跟着狄贝悄悄溜进餐厅。狄贝指着一个箱子说：“这个就是农妇藏牛奶罐的面包箱。列那，咱们把箱盖打开。你撑着盖子，让我先吃，然后再轮到你。”列那同意了。

这罐牛奶味香色美，狄贝吃得津津有味，因而也吊起了列那狐的胃口。可是狄贝吃起来没完没了，似乎早忘记列那在用力撑着箱盖。

“行了，行了，狄贝，”列那焦急地说，“快一点儿吧，也让我吃上两口。这个箱盖重得很，我怕撑不住会掉下来的。”

狄贝把鼻子一直埋在牛奶里，懒得回答他。

“不能再等了，一秒钟也不行了，我要生气了，狄贝，快出来！”

狄贝听到狐狸列那那样催逼他，感到很恼火。他不再喝奶了，接着砰的一声把牛奶罐打翻在箱子里。

列那看见雪白的牛奶流了一箱子，心里大怒，腾地一跃，跳出了箱子。狄贝看见沉重的箱子盖落下来，也急忙往外跳，但还是晚了一步，狄贝的尾巴被箱盖截成了两段。

狄贝惨叫着跌倒在地。“坏蛋！”他嚷到，“你害得我漂亮的尾巴被弄断。啊，你害得我好苦啊！”

列那则冷冷地说：“这不能怪我，想想你刚才是怎么对我的吧。我不是没有警告过你。”

狄贝看着列那气哼哼的样子，心里别提多恨这狡猾的狐狸了，但苦于自己不是狐狸的对手，于是想了个主意。他忍着疼痛对列那建议说：“你不是想去捉鸡吃吗？我建议你去捉鸡窝里那只公鸡，他的肉最多也最好吃。至于我，你看我伤得这么严重，恐怕不能帮你了。不过你这么敏捷，一定不用我帮忙就能抓住那只公鸡的。”

列那接受了狄贝的建议，并不介意狄贝是否跟他一起去，反而更乐意没人和他分享猎物，就径自往鸡窝跑了。谁知道列那马上就要接近那只正在打盹儿的公鸡时，狄贝突然故意踢倒了一只水桶，发出了巨大的“咣当”声，惊醒了睡着的公鸡。公鸡看到面前的狐狸，连忙用尽全力大叫起来。刹那间鸡窝里乱成一团，连房子里的人都被惊动了，人们跟在看家狗后头蜂拥般地跑出来。

狄贝马上跑到栅栏的缺口处，一眨眼就跑掉了。而列那却被一大群看家狗围攻，他只得放弃肥美的公鸡，拼命地逃了出去。

狐狸列那是多么沮丧啊。他离开农户的家，沿着河道慢慢走着。现在他的肚子饿得咕咕作响，哪怕有只耗子充饥也好。

他突然看到河里站着一只鹭鸶，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水面看。鹭鸶时不时猛地伸出长嘴，啄住那些游过他身边的冒失小鱼。然后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列那觉得十分有趣，就把肚子贴着地面，悄悄地躲在河边一丛茂密的水草后面。

看着肥美的鹭鸶，列那馋得口水直流。可是谁都知道鹭鸶是出了名的警觉。想了一会儿，列那眼珠子一转，想出了一个好计策。

列那扯下一些水草，编了个草圈，丢到水里，看着它慢慢漂到鹭鸶身边。正在聚精会神地等待着小鱼上门的鹭鸶一惊，抬起头，猛地退了一步。草圈慢慢沿河漂了下去，鹭鸶伸着长脖子左右张望了一番，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又重新监视水面，等着小鱼出现。

列那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然后做第二个草圈——这个比前一个大一些，悄悄放进水里。这次鹭鸶仍然一惊，但比起第一次平静多了。他用长嘴巴碰碰草圈，任它随水漂走。

“时机差不多了。”列那心里想。这次他做了一个比前两次都大很多的草圈，大到自己可以藏在里面。他把草圈推下水，躲在和他皮毛类似的褐色草圈中，尽量屏住呼吸。

草圈漂啊漂啊，漂到鹭鸶身边。专心捕鱼的鹭鸶这次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他不想为这个破草圈分散注意力。眼前正好有一条大鱼游过来，鹭鸶把脑袋和脖子全部伸进水中，就在此时，狐狸从草圈中蹿出，一口咬住鹭鸶的脖子，将他拖到了岸上。鹭鸶拼命挣扎，可是没有用，列那咔咔两口，鹭鸶就一命归天了。

列那从最肥的地方开始，得意地享受他的晚餐。“多好啊，这鹭鸶的肚子里还满是鲜鱼呢，真是一举两得。”

【“气死你”表弟】

第二天，别提多巧了，列那又和猫咪狄贝狭路相逢，狄贝刚好躲在树丛后舔他的断尾巴。

“哼，你这算什么？亏我辛辛苦苦为你顶了半天箱子盖，你居然置我于那么危险的境地！”列那愤愤地说。

猫咪知道自己不是列那的对手，急忙向他密告了一个情报：“告诉你，村口第一家，那个染布匠家里，向来是开着窗子的，而且染布匠总是不在家，他家里一定会有吃的东西。我向你发誓，那里绝对没有狗也没有人监视。”列那看着狄贝庄重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就告别了猫咪，往村子里走去。

染布匠家里果然像狄贝说的一样，安静、独门独户、没有养狗、窗户大开。不过窗户太高了，列那不管怎么踮脚都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因此犹豫不决，不知道从哪个窗户跳进去更合适。不管怎么说，关键是要避免跳进去摔倒，或者发出很大声响。

列那犹豫很长时间，一直拿不定主意。眼看天色渐渐黑下来，他只得赌一把运气，一下子跳到中间的窗户上，这时候列那突然脚下一滑，只听“咕咚”一声，他掉在一个大缸中：原来染布匠把染缸刚好摆在窗户下面。

染缸里面盛满黏糊糊的黑色染料，奇臭无比。列那一下子沉到缸底，差点被呛死，他只得拼命踩水，让自己浮起来。他试图爬出大缸，可是缸壁又高又光滑，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列那的体力渐渐不支。

“要是我不叫救命的话，我很快就会淹死在这种臭烘烘的地方；要是叫救命呢？那么染布匠就会过来，他也许会把我打死，也许不会。这样的话，还是叫救命比较好。”想到这里，列那马上扯着嗓子叫起来，凄厉的号叫大老远都能听到。

很快的，染布匠从门外跑进来，他看到染缸里怪模怪样的东西，吓得呆若木鸡。他战战兢兢地拿了一根粗大的搅棒，伸进染缸里想打死这个怪东西。列那看见染布匠害怕的样子，运足了全身的气力大叫一声，染布匠吓得手一哆嗦，搅棒脱手掉进了缸里，斜靠在缸边上。

列那就飞快地沿着搅棒猛地蹿上来，跳到窗台上，当着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的染布匠的面，把身上湿答答的皮毛抖了抖，然后跳下窗台，向林子里跑去。那天，列那在林子里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列那去池塘边喝水。水中的倒影使他大吃一惊，他简直认不出自己了！平静的水面上有一只英俊的野兽，毛皮漆黑，油光锃亮，从耳朵到尾巴尖，黑颜色染得那么完美，显得黄眼珠如金子一般闪闪发亮。

列那正自我陶醉地看着自己，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兴奋地叫起来：“对了，换成这样一身打扮，我的那些朋友能认得出我才怪呢！干脆好好地捉弄一下他们！”

先是遇到了野猪葛贝伦，那家伙先是一怔，然后整个儿僵在原地不动，半晌才回过神来，张开大嘴，大叫一声，飞快地逃走了，狐狸列那等到看不见野猪葛贝伦的身影，才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列那信心十足地上路，他头扬得高高的，尾巴翘得直直的，打算吓唬他见到的所有人。雄鹿布里斯曼遇到列那，吓得用最快的速度逃跑；狗熊勃朗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一动不动；刺猬艾比缩成一团装死；野兔盖尔把头扎进草堆不敢出声；甚至两只小狐狸看见列那，都低着头，夹着尾巴逃走了。路上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努瓦冈住着很多狼，几乎整个家族都在这里。狐狸列那沿着小路走了不远，就看见前面的草地上，大灰狼依森格正躺着晒太阳。于是他悄悄地向大灰狼走去，想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列那就那样突然冒出来，站在大灰狼依森格的面前。依森格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呆住了，眼睛惊恐地瞪得老大，全身的毛也根根竖起。

“魂兮归来啊！”列那笑眯眯地说，“英俊的先生，不用害怕，我来这里可没有打算做对您不利的事情……”

依森格稍微安心，但是说话依然是结结巴巴的。列那索性一屁股坐在他面前，慢慢打量着大灰狼的神色，眼光温和，心里偷笑。

“你是什么东西？妖怪还是神仙？”大灰狼做出随时逃走的样子，“为什么我在这个森林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你呢？请问，你究竟是谁？”

“问我是谁？您真让我吃惊！”狐狸列那装模作样地说，“我是您的表弟，从大老远的地方来看望您啊。我也是狼，真正的高山狼！”

“我的表弟！”大灰狼咕哝一句，“我从来没听说自己有个这么黑，样子这么奇怪的表弟，而且居然还是狼！”大灰狼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生怕对方会突然袭击自己，然后他慢慢地围着列那绕圈子，细细打量、嗅闻着狐狸列那。

列那并不紧张，他身上的染料味还很重，完全掩盖了自己身上狐狸的味道。

“真是太好了，表弟！”大灰狼放心地说，“您真是有气质，我真是为有您这样的表弟而感到骄傲！”

“亲爱的表弟，你叫什么名字呢？”大灰狼问，“在这里，大家都叫我依森格。”

“‘依森格’，多好听的名字啊！我就不如您了，我叫做‘气死你’”。列那笑眯眯地回答。

两个家伙来了一次热烈拥抱，突然列那露出一脸惊讶的样子，说：“亲爱的表哥，我很是好奇，我想，狼都是应该有尾巴的吧？我不知道为什么努瓦冈的狼都要把尾巴齐根截断……”

大灰狼听见列那这样问，神色黯然地坐下，掩住屁股，表情凄惨地说：“表弟，你不知道，我原先也有漂亮的尾巴，可是被一只世界上最难看、最狡猾、最无耻的狐狸——列那暗算，丢了我的尾巴……你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恶棍，那张无耻的嘴巴一张开，全是骗人的话，我恨他！”

狐狸列那看着大灰狼难过的表情，差点笑出声来，他赶忙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说：“依森格表哥，听你这么说我好害怕……要是有一天我碰到他怎么办？”

“扭头就逃，千万记住，不然你会倒霉的。”

“真是谢谢你了。你知道，我今天逛了一整天，从高原到努瓦冈，肚子还真是饿……”

“你怎么不早说呢，亲爱的表弟，”大灰狼热情地说，“上我家去，我家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吃饱了你再上路。”

列那开心地接受了邀请，和大灰狼依森格一起来到他的家里。一路上其他的狼不断出现，但是看到列那无不吓得魂飞魄散，依森格得意洋洋地向大家介绍他的“表弟”，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到了依森格的家里，依森格的太太艾德看到列那，吓得尖叫一声躲进房间，依森格哈哈大笑着向太太介绍了自己的“表弟”后，艾德才扭扭捏捏地走出来向客人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