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列那狐的故事(4)
等大灰狼和狐狸列那坐好，灰狼太太艾德就开始源源不断地把美味佳肴端上桌。有火腿、烧羊腿、煎羊排、全猪腿、大香肠、绵羊内脏、六只肥鸭、一只大山鸡——列那曾经在马贝杜依多次试图攻击他，但都没有成功—以及其他许许多多山珍海味。
列那毫不犹豫地向这些饭菜进攻：牙咬、手撕、刀切……狼吞虎咽，吃得直打嗝还不肯罢休，桌子上的骨头和皮毛堆成小山。在一边的艾德夫人看得一阵阵心疼，却又不好表示出来，她估计自己家储藏的食品很快会被这个“表弟”吃光，所以不断地用眼睛向依森格示意。
“嗨，我的表弟，吃得太多对身体不好，”大灰狼直截了当地对列那说，“悠着点儿吃。”
“没关系，我们高原的狼就是这样的吃法。”列那毫不在意地说，吃得比先前还要凶猛，从羊腿到香肠，从山鸡到肥鸭……所有的食品几乎全部吃完了，只剩下一点羊肝。依森格忧郁地看看羊肝，再看看客人，在这场吃东西比赛中，大灰狼彻底输了。
“我们就以这块羊肝结束宴会吧，”为了留下最后的羊肝，大灰狼提议说，“我可是一点都吃不下了。”
“是吗？亲爱的表哥，”列那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说，“我不介意为您效劳，让我替您吃吧。”说完他抓起最后一块羊肝，张开大嘴，“咕咚”一声吞进了肚子。大灰狼夫妇看得目瞪口呆，心如刀绞。
“这顿饭真是舒服啊，表哥，我‘气死你’真是太感激您的盛情招待了。”列那满意地打了一个嗝，连房子都震动了。
由于吃饭的时候太过狼吞虎咽，有一些汤汁洒落在狐狸列那胸前，把他胸前的颜色染了，露出一点原本的红色皮毛，列那这时候又恰好伸了个懒腰，大灰狼夫妇一下子瞧见了那块火红的皮毛，不由得起了疑心。
“亲爱的表弟，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你的皮毛会有一块这么红呢？我看着这红色，就不由得想起一个让我气愤的亲戚……”大灰狼说着，警觉起来。
狐狸列那这时候很小心地往门口方向退去，“我说表哥，你是在开玩笑吧？我大老远的来看你，因为劳累皮毛的颜色有点黯淡，怎么会是红色呢？你一定是吃得太饱，眼睛花了吧……”列那摆好了随时跳出门外的姿势，然后摆摆大尾巴说：“嗨，短尾巴，看看我，我就是那个有名的‘气死你’啊！”接着他就猛地冲向林子，消失了。
大灰狼夫妻一下子懵住，过了几分钟才回过神来，跑到门口大声叫喊：“抓狐狸啊，那家伙是狐狸列那啊！抓住他！杀死他……”可是狐狸列那早就溜掉了。依森格气得口吐白沫昏倒在地，艾德夫人抱着孩子痛哭，食物都没有了，冬天来了怎么办？
而这时候列那则跑到了一个秘密的山谷里，无论如何狼都不会找到这里的，他找了个安全的山洞，一头倒下，舒舒服服地睡起觉来。
【去“天堂”】
列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他在依森格那里吃得太多，三天都还没有消化完。他的皮毛已经褪去了黑色，恢复了原来的面貌。他觉得非常口渴，迫切地想喝水。
列那从山谷里走出来，这时候刚好是半夜，离山谷不远的地方有一座修道院，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寂静。列那打算去修道院找点水喝，便沿着小路飞快地跑过去。
他从修道院的一个墙洞钻进去，先是习惯性地来到修道院的鸡舍。鸡舍里，几十只肥大的母鸡睡在那里，他大喜过望，打算带几只回家给妻子和孩子们吃。
狐狸列那毫不犹豫地冲进鸡舍，三只母鸡在睡梦中甚至来不及呼叫就被扭断脖子，而列那也带着他的猎物悄悄离开了鸡舍，连一只鸡都没有惊醒。
接着他来到修道院的一口水井旁边，不幸的是，井中的水在很深的底下，根本够不着。列那很失望，他舔舔干燥的嘴唇，不停地想办法。
列那绕着井台转了一圈，发现井台上有个辘轳，两根绳子连着两个水桶在辘轳上挂着。一个水桶在井下漂着，一个空桶就在上面挂着。
列那不知道怎么才能取到水，他无意中把爪子伸进空桶，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了一眼。突然间那个空桶“哐”的一声滑进井里，列那来不及收回脖子，被空桶一起带进了井底。与此同时，另外一只桶却一直升上了井口。
现在在井底的列那想要喝水可真是方便至极，至于爬出水井，估计只能等天亮之后被修道院的人发现了，但是那时候修道士恐怕只会把他抓住，剥了他的皮换酒喝。
狐狸列那正在郁闷，突然听到上面的井台传来声音，列那立刻屏住呼吸仔细分辨，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大灰狼依森格！
自从大灰狼家的东西被列那吃光后，大灰狼不得不每天出来多找些食物储备起来，这天刚好来到修道院。大灰狼也觉得口干，就到井边，想弄点水喝。
依森格爪子按着上面的那个空桶往下一看，哈哈，井里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可不就是列那！他立刻笑得前仰后合：“宝贝外甥，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我正想找你，打断你的脊梁骨！鬼东西，在那里感觉不错吧？我敢打赌，你绝对爬不出来了……”
“我在这里非常好，亲爱的舅舅。”狐狸用一种飘忽的声音回答，“而且您弄错了，我不再是狐狸列那了……怎么说呢，我是已故的狐狸列那，昨天我死于消化不良，我在努瓦冈参加一个宴会，有一个怪人让我吃得撑死！”
一提起这件事，大灰狼气得差点掉进井里，不过人既然已经死了，也算是得到了贪得无厌的报应。“我看你现在就好像在地狱的客厅，难道你不痛苦吗？”大灰狼嘲笑地说。
“您错了，我的舅舅。我昨天已经被安葬了，您现在看到的，是我在天堂的灵魂。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我们在尘世苦苦追求的幸福，在这里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在我这个位置，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美丽的草地上鲜花盛开，森林常青，尽情地奔跑也好，狩猎也好，这里什么都可以做，草地上到处都是肥美的山羊、绵羊、鸡鸭，而且乖乖地等着我享用！这里的鸡鸭那么多，让我都吃不下了。不信吗？您看，在井台边上还有我杀死的三只肥母鸡呢，我实在是吃不动了，您要是饿了就随便享用吧。”
大灰狼依森格到井台边上一找，果然有三只肥大的母鸡，他已经饿极了，三口两口就把三只母鸡吃个精光。这时候他对狐狸列那的话已经深信不疑了。
“嗨，亲爱的外甥，你可真幸福，我真是羡慕你。请问，你那个天堂还有位置容下我吗？”
“我很遗憾，亲爱的舅舅。您干的坏事太多了，而且又喜欢吵架，这里到处是和平，恐怕不适合您。不过话又说回来，天堂是宽容的，只要您能高声说出所犯下的一切罪过，真心地忏悔，表达您的诚意，还是有机会的。”列那强忍住笑说。
大灰狼一分钟也没有耽搁，马上沿着井台一圈一圈地跑起来，高声历数自己犯下的罪行，逐个报出他所杀害的可怜小动物的名字——这数目如此之大，以至于有时候他不得不停下来喘上半天粗气，不仅如此，他还痛哭流涕地忏悔自己的罪行，用头使劲地撞井台，打自己的耳光。
这时列那在井底笑得前仰后合，他知道，过不了多久，自己就有救了。
“好了，我亲爱的舅舅，天堂的管理人员同意接受你了。”列那向还在井口哭泣的大灰狼依森格叫道，“您有没有瞧见那只水桶？您只要跳进去，只要您刚才的忏悔是真诚的，您就能够很快到达这个美好的天堂。不然的话，您就会陷入井中，将污浊的灵魂彻底清洗干净。”
大灰狼听了，果断地将绳子拉过来，并拢双脚跳进了水桶。奇迹马上发生了：水桶带着沉重的大灰狼飞快地下降，与此同时，井底那只水桶带着列那飞快地上升，他们在半途中相遇。
依森格惊讶地回头看着列那问道：“亲爱的外甥，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呢？”
列那冷笑着说：“我是为了给你让个地方，因为这里很窄小。您就安心地待在这里，和修道士们一起做祈祷吧……”正说着水桶已经到了井口，于是列那奋力跳出水桶，飞快地朝山谷跑去。
依森格在井下过了一个寒冷的夜晚，他不住地咒骂着狡猾的狐狸列那。天刚亮的时候，两个修道士前来打水，可是这次水桶和往常不同，沉重得怎么都拉不上来。
一个修道士跑到井口往下一看，看见了冻得发抖的依森格，于是大叫起来：“来人呀！抓大灰狼！”
一转眼的工夫，整座修道院的人都跑过来，大家合力拉动绳子，不一会儿，水桶就带着大灰狼升到井口。
依森格不等人们反应过来，就奋力跃出，想从人群中冲出去。人们一边高声尖叫，一边纷纷追打大灰狼，棍子像雨点一样落在依森格身上，他顾不得疼痛，拼命逃出修道院。
回到家里，遍体鳞伤的依森格用垂死的声音对太太说：“不管怎样，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列那去朝圣】
依森格由于伤势太重，在家里休息了几个月才好。待他恢复健康之后，就整天在森林里游荡，寻找狡猾的狐狸列那。
这天，列那出门找食物。走到一条小溪边，刚要停下来喝口水，就看到了河对岸满面怒色的大灰狼依森格。狐狸列那回头就跑，可是怒火燃烧的大灰狼很快就追上了他。
“亲爱的舅舅，好久不见，听说您前一阵子身体不舒服……”列那一边客套，一边想着脱身的计策。
“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大灰狼果断地说，然后扑上来对狐狸就是一顿痛打。列那被打得全身是伤，几乎要断气。他只好使出装死的绝招，眼睛翻白，嘴巴微微张开，舌头软绵绵地耷拉在嘴巴外面，屏住呼吸。
大灰狼依森格打了一阵子之后，觉得很是疲倦，停下手来发现狐狸已经没气了，于是才气哼哼地又在列那肚子上踹了一脚，然后高兴地离开了。
列那浑身上下都在疼，他几乎不能动了，甚至觉得自己的骨头已经全部被打断了。他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还保持着装死的样子，看上去和真死没有任何区别。
正在这个时候，乌鸦古拉一家飞了过来，他停在离列那身边不远的一棵树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狐狸。
“他一定是死了，你看他的样子多么可笑。”古拉对自己的父母说，“我要啄掉他那条长舌头，看起来一定很好吃。”
“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古拉的父亲说，“谁都知道这只狐狸的狡诈，我们还是不要冒险了。”
“你看他的样子，舌头都掉出来了，他确确实实是一只死狐狸，你们要是害怕的话，就让我来证明他确实可以做我们丰盛的晚餐吧。”古拉说完，就兴冲冲地飞到狐狸面前，打算吃掉他的舌头。
说时迟那时快，等古拉走到嘴边的一刹那，狐狸突然张开大嘴，一口就把古拉吞进了肚子，而古拉的父母受到惊吓，马上飞走了，同时哀叹着不幸的孩子。
狐狸吃了乌鸦古拉，感觉稍微好了一点，身上又有了力气，就勉强跑回家养伤去了。
狐狸在家养伤，一养就是两个月，这两个月他足不出户，邻居们很是诧异，这个天生的骗子什么时候变得老实了？
这天，列那出门透一口气，刚好看见在旁边一棵松树上吃早餐的松鼠卢萨。卢萨看见列那，马上警惕起来。
但是列那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好朋友卢萨，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呢？难道你怕我？难道你没有听说，曾经的坏蛋、骗子，狐狸列那现在转性子要做个虔诚的修道士了吗？”列那看见松鼠半信半疑，继续说，“看来大家对我还是有戒心。唉，我要怎样做才能成为大家的好朋友呢？这样吧，松鼠卢萨，麻烦你给森林里的邻居们传个口信，就说我列那为了表示洗心革面做个好人的诚心，从今天起要去朝圣了。”
松鼠看看一脸严肃的列那，狐疑地转身走了。而列那却不慌不忙地回到房间里，吃过早餐，出发去朝圣了。而爱默琳太太对丈夫的举动几乎无动于衷，她认为丈夫只是和平时一样，在酝酿着什么计划。
列那独自默默地上路了。不过没走多久，他就觉得有些寂寞。
要不，我应该找个旅伴和我一起去朝圣，他想。正在这时，他看到路边的草地上，公绵羊伯兰正无聊地坐在那里，懒洋洋地嚼着青草，偶尔“咩咩”叫两声解闷儿。
于是列那走上前去，向伯兰打招呼：“你好啊，威武的老朋友。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伯兰说：“我孤苦伶仃地待在这个农场，任人剥削和欺压！可是我能拿到什么东西做回报呢？他们剪羊毛、剥羊皮、吃羊肉，身上穿毛衣，而我却只能得到一顿鞭子！”
“那你还是和我一起去朝圣吧！”狐狸列那劝说着公绵羊伯兰，“我们自由自在地走在大路上，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做什么做什么。生活简朴，可是很自由，胜过受奴役，即使这种日子不愁吃喝。你觉得呢？”
伯兰犹豫了一下，最终拿定主意，跳过灌木丛，来到列那身边。
两个朝圣者现在并肩上路了，边走边聊，非常快乐。没一会儿，他们看到毛驴贝纳在一条沟里嚼草，可怜的大家伙弹弹长耳朵，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看见列那和伯兰，毛驴抬起头问：“你们两位这么开心，要到哪里去啊？”
“我们要跨过千山万水朝圣去，”列那回答他，“你对自己的命运满意吗？每天辛辛苦苦地驮东西，累得气喘吁吁，你稍微休息一下，就会挨鞭子，恶狗有时候还会咬你，苍蝇无情地叮你……这些有谁会同情呢？摆脱这一切跟我们走吧，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我们要让自己充满自由和快乐！”
听见狐狸说得这么慷慨激昂，毛驴贝纳也动心了，加入了朝圣者的行列中。列那走在前头，伯兰和贝纳并排走在后面。他们走啊，走啊，天色渐渐黑起来。
“我们要去哪里啊？”伯兰和贝纳有些不安，异口同声地问道，“天马上就黑了，森林里会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