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公主(2)

【认识三个朋友】

那天上法语课时，撒拉发现一个小女孩在专注地看着她。那个女孩子胖乎乎的，黄色的头发上扎着一根缎带。她正用嘴咬着缎带的一头，瞪大眼睛看着撒拉。她为撒拉一口流利的法语而惊讶，要知道她学习法语非常费劲。她的样子引起了校长的注意。正在发火的校长冲到她面前，大嚷道：“亚美加德小姐，你在干什么？不准用嘴咬缎带！”

这一声大叫把亚美加德吓了一跳，她赶紧坐好，但是眼睛里，泪水已经在打转转了。撒拉看着她，开始替她难过了。

亚美加德学习法语真的很困难，她的发音甚至使老师都不由自主地发笑。拉比雅等几个女孩子开始偷偷地笑，而撒拉一点儿都不笑，并有些愤愤不平，这有什么可笑的？

下课的时候，撒拉走到亚美加德面前，“你叫什么名字啊？”撒拉微笑着问。

“我叫亚美加德·圣约翰。”她小声说。

亚美加德最大的苦恼是有一个聪明的父亲。有时候，有一位非常能干的父亲，对亚美加德来说，简直是一个灾难。如果你有一位知识渊博的父亲，他会七八种语言，记得住几千册书的内容，并要求你至少熟悉课本内容，能够讲法语，想必你也会像亚美加德一样压力很大。而对她的父亲来说，有这么一个笨女儿更是件头疼的事情。他弄不清楚自己如此优秀，为何生出的孩子如此愚笨。

因此，看着撒拉说着那么流利的法语，亚美加德更加自卑起来。“你说法语说得多好啊！”她羡慕地看着撒拉。

“我会说法语是因为我听惯了法语。”撒拉温和地说，“如果换了你，你也会的。”

“啊，不可能！”亚美加德说道，“不会的。我怎么也不会。”

看着亚美加德悲伤的样子，撒拉决定换一个话题，“你想不想见见我的爱米丽啊？”

“爱米丽是谁？”亚美加德露出好奇的神情。

“你跟着我来就好了。”撒拉笑着说。

当亚美加德来到撒拉的卧室时，她惊呆了，她看到一个洋娃娃坐在椅子上，在看一本书。撒拉抱起爱米丽，对亚美加德说：“这就是爱米丽，你想不想抱抱它？”

亚美加德紧紧地抱着洋娃娃，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撒拉坐在地毯上，给她讲了很多神奇的故事。亚美加德看着洋娃娃，轻轻抚摸它，高兴地说：“好可爱的娃娃啊。你看看，它的睫毛那么密，它的衣服那么漂亮，简直和真的一样啊。”

“是啊，为了找它，我和爸爸还费了很大的工夫呢。”撒拉说道。突然，她的脸色变了，眼睛里的亮光也熄灭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亚美加德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的，”撒拉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但不是身体出了毛病。”她接着又说了一句，“你很爱自己的父亲吗？”

“啊？”亚美加德有点尴尬，“我的父亲？他老待在图书馆里看书，他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很少。”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我的父亲。”撒拉说，“我最大的痛苦就是，他已经离开了我，离开了这里。”

撒拉呆呆地坐了几分钟。她是不是要哭了？亚美加德不安地想。但是撒拉并没有哭，过了一会儿才说话：“我答应他要忍耐，我一定会做到的。”

亚美加德觉得自己都快要哭了，“我希望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你是聪明的，我很笨，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我愿意，”撒拉说，“你喜欢我，我很高兴。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说到这儿，她的脸不好意思地红了，说道：“当然，我会帮你学好法语的。”

这是撒拉入学以来的第一个星期天。按照学校的规定，这天，大家要排队去教堂，明钦校长还会找一个衣着最漂亮的学生和她一起走。

在撒拉来之前，一直是拉比雅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但是，这次，拉比雅害怕校长找来撒拉替换她。于是，她把自己所有的好衣服都拿出来，从头到脚，都换上新的。不久，学生们都到走廊集合。拉比雅像往常一样站在队伍的前面。

不一会儿，校长带着撒拉出现了。撒拉穿着名贵的貂皮领子大衣，里面是一件粉红色的衣服，手上戴着昂贵的皮手套，脚上穿着晶晶亮的皮鞋。拉比雅一看撒拉，脸色就变了。

果然，校长要撒拉和自己并排走。拉比雅紧紧咬着牙，突然，她径自离开了队伍。

“拉比雅，你到哪里去？”校长喊住了她。

“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去了。”

“拉比雅！不要耍小孩子脾气！”校长用尖锐的声音说道，“你要是再装病，就要扣你分数了。”

拉比雅气冲冲地归队了。撒拉建议校长让拉比雅做排头，但被校长拒绝了。

一天，撒拉给爸爸写完信，打算去洗手吃饭。当她走过一个房间时，听到一个小孩在大哭：“哇！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到底是怎么回事？撒拉正在疑惑时，看到校长从这个房间里走了出来。于是，她上前问道：“校长，谁在哭啊？”

“咳！还不是那个爱哭的罗蒂！那孩子实在是太任性了。”

罗蒂比撒拉小一岁，从小也没有了妈妈。她父亲拿她没有办法，于是把她送到学校。

“校长，那我可以试试吗？我想帮助罗蒂。”撒拉说道。

“那好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能哄好罗蒂的。”听着校长的风凉话，撒拉的脸红了红，低着头走进罗蒂的房间。

校长看着撒拉的背影，恨恨地想：这个孩子太看不起老师了。要不是因为她家里有钱，我才不会那么迁就她呢。

撒拉走进屋子一看，罗蒂正躺在地上打滚儿。胖乎乎的小腿乱蹬着。明钦校长的妹妹阿丽亚小姐正满头大汗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撒拉走到阿丽亚小姐身边，对她说：“阿丽亚小姐，让我试试好吗？我刚才征得了校长的同意。”

“啊，你能行吗？”阿丽亚小姐气喘吁吁地说。“我不知道，我只能试试。”撒拉沉着地说，“您去休息吧。”

阿丽亚小姐走了之后，撒拉静静地看着仍然在地上打滚的罗蒂。然后，她坐在罗蒂身边不说话。对罗蒂来说，这是一个新情况。以前，她打滚儿的时候，会有人来安慰她。而现在，这个小姑娘竟然对她的号哭无动于衷。她号哭了一会儿，觉得没有意思。“我没有妈妈！”她叫道，但是声音不那么大了。

“我也没有妈妈。”撒拉平静地说。

这真出乎意料。罗蒂停止了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撒拉。“那她在哪里呢？”

撒拉想了想，说道：“她在天上，那里很美。有大朵大朵的百合花。风一直在吹，到处都是花香。人们在街上快乐地走着。城市周围是美丽的城墙，但不是很高。大家可以靠着城墙，看着大地，快乐地聊天呢。”

罗蒂认真地听着，突然，她大嚷：“我要去那里。我不想在学校里，在这里，我没有妈妈。”

撒拉温柔地看着她，轻轻说：“我们来做游戏，好不好？你做我的女儿，爱米丽做你的妹妹。”

从此，撒拉成了罗蒂的小妈妈。

两年过去了，一天，撒拉在教室里给一群听众讲故事，一个小女孩拎着一只沉重的煤斗默默地走了进来。她是来给炉火添煤，再把煤灰清除干净。

这时，撒拉正在讲一个公主和人鱼王子的爱情故事。而这个小女孩被故事吸引了。撒拉的声音把她带进了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

突然，煤斗掉在了地上。拉比雅转头一看，大声说道：“那个女孩子一直在听呢。”

小女孩赶紧捡起煤斗，像个兔子一样，逃了出去。

晚上，撒拉向自己的女仆询问那个小女孩的事情。“啊，”女仆想了想，说，“她叫贝基，在厨房里打工。她才14岁，可是什么都要做。所以，她很瘦，更像一个12岁的孩子。她非常胆小，不敢和别人说话。”

撒拉听了之后，非常同情贝基。有几次，她碰见了贝基，非常想和她说话。但是贝基露出非常慌张的神情，匆忙走开了。

一天，撒拉上完了舞蹈课，回到宿舍，当她高兴地走进房间时，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贝基正倚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她的脚前放着扫地的器具，显然她很累。

撒拉十分高兴贝基在这里。只要她醒来，她就可以和她说话了。“我希望她能自己醒来，”撒拉说，“我还是不打搅她为好。”

正在这个时候，贝基睁开了眼睛，她并不知道自己睡着了。她看到一个女孩子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她站了起来，心里非常惊慌。

“哎呀，”贝基哭了起来，“小姐，请您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关系的。”撒拉走到贝基面前，把一只手搭到她的肩上。贝基惊讶地看着撒拉。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有小姐这样对她说话。更令她惊讶的是，这个小姐把温柔的小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

撒拉看着贝基，突然，她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你已经把屋子打扫了，一定很累，也许需要一块蛋糕吧？”

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贝基开心地和撒拉聊天，吃着糕点。贝基激动地说：“我曾经看到过一位高贵的公主。今天，我看到了你，觉得你和那位公主好像啊。”撒拉笑了起来。

贝基走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个可怜的贝基。她肚子吃饱了，身上也暖和了，更重要的是她认识了撒拉。

撒拉独自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手托着下巴。“我要是一位公主，就把东西分给那些穷人。即使我假想自己是一位公主，也可以帮助大家，让他们感到快乐啊。”

【钻石矿】

此后，发生了一件令大家都很兴奋的事情。原来，可鲁上尉的一个朋友在印度的一块土地上发现了一个钻石矿。他邀请可鲁上尉投资这个矿山，一起开采。撒拉从父亲给她的信里知道了这件事情。

钻石二字引起了很多学生的好奇心。撒拉也很兴奋，她为了让亚美加德和贝基她们知道矿山是什么样，还特意画了地下隧道弯弯曲曲的样子。

“钻石矿山？是不是整座山都是钻石啊？”

“不会的，只不过是山底下埋藏着钻石而已吧？”

“像是做梦的事情啊！”

其他学生们也在一起聊钻石矿山的事情。一天，在教室里，拉比雅和杰倩在一起又聊起了这件事情。“哼，”拉比雅冷笑着说，“我妈妈有一颗价值五百镑的钻石，但是它也很小。我才不相信有什么钻石矿山呢。那孩子太傻了，整天说一些梦话。”

杰倩笑着说：“是啊，她最近又摆出公主的架势了。”

拉比雅对此嗤之以鼻，“是啊，我看她就是个乞丐也以为自己能成为公主呢。以后见她的时候，我们就叫她公主陛下吧。”

正在这时，撒拉带着爱哭的罗蒂进来了。

“她来了，还带着一个讨厌的孩子。”拉比雅对杰倩大声说，“要是她很喜欢罗蒂的话，为什么不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里。罗蒂老是吵闹，不信的话，五分钟之后，她肯定会大吵大闹起来。”

罗蒂跑到一堆孩子里，去玩耍了。而撒拉则到一边，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突然，罗蒂开始大哭起来。她摔倒在地板上，把膝盖弄伤了。

“闭嘴！你这个讨厌的孩子。”拉比雅气呼呼地说。罗蒂哭得更厉害了。

“好了，罗蒂。”撒拉跑过来，跪着抱住罗蒂，“不要哭了。你答应过我的。”

“我没有妈妈。”罗蒂仍然扯着嗓门叫着。

“宝贝儿，”撒拉温和地拍着她，“你不是答应撒拉做你的妈妈吗？坐在我这里。我给你讲故事，好吗？”

“是吗？你会给我讲故事吗？”罗蒂的声音小了一些，“你愿意给我讲钻石矿的故事吗？”

“钻石矿？”拉比雅突然大声地说，“可恶的小东西，我真想给你一耳光。”

“你怎么回事？”撒拉有些生气，“她还是个小孩子。我该给你一耳光才是，但是我不愿意打你。我们都大了，不是街头那些流浪儿，应该懂事才对。”

“哎呀，公主陛下。”拉比雅用一种讽刺的语调说。

撒拉有一种想要打她的冲动。“做公主”只是撒拉深藏在心里的一个秘密，她不愿意到处讲。而现在，拉比雅无情地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但是她又想，作为一个公主，自己就不能随便发火。于是，她抬起头，用平静的语气说：“是的，我是把公主当作我的榜样。我想每个人都应有公主般崇高的品格。”

拉比雅没有想到撒拉竟然这样回答。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压了压内心的怒火，最后说了一句平淡无奇的话：“好啊，那你以后做了公主，可不要忘记我们这些人啊。”

“我不会忘记任何人的。”撒拉平静地说。

从此，那些讨厌撒拉的女孩开始叫撒拉为“撒拉公主”，而喜欢撒拉的女孩也叫她“公主”。

对贝基来说，遇到撒拉，是她现在最幸福的事情。她迅速地把撒拉的屋子收拾干净，然后她就能放下沉重的工具，高兴地舒口气。因为这个时候，撒拉一般都会给她讲故事或者给她些点心。有时候，撒拉还把一些糕点给贝基带回去吃。

“我吃这些东西的时候，必须要小心，小姐。”贝基说道，“我的屋子里有很多老鼠。”

“啊？天哪！你那里有老鼠？”撒拉惊讶地说道。

“是的，很多很多。习惯就好了。”贝基平静地说。

无论活计多么忙，无论厨子的脾气多么坏，贝基总是能忍耐下来。因为，只要和撒拉小姐说几句话，就能让贝基兴奋好几天。

撒拉在平静中又过了两年，在她11岁生日的前几周，她收到了父亲的信。这封信的语气不像前几次那么兴高采烈。他身体不是很好，矿山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虽然很忙，他也没有忘记给自己的女儿准备很多礼物。其中包括一个专门在巴黎订购的洋娃娃。他在信里还询问女儿喜欢不喜欢这个礼物。撒拉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撒拉写道，“我不能再要洋娃娃了。这应该是您送给我的最后一个洋娃娃。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它。我想全校的学生都会喜欢它的。”

早晨的时候，撒拉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棕色的小包，看起来应该是一件礼物。撒拉笑了起来，她能猜出是谁送的。她轻轻打开，原来是一个四方形的针插。一些黑色的大头针组成四个字：生日快乐。

正在这时，她听到有人把门推开了。她扭头一看，原来是贝基站在门口。贝基脸上绽放着幸福的笑容，她有些紧张，使劲地拉扯着自己的手指。

“撒拉小姐，”她激动地说，“你喜欢吗？喜欢这个礼物吗？”

“喜欢，当然喜欢了。”撒拉高兴地喊着，“是你自己做的吧？”

贝基激动地流出了泪水，“那不算什么。只不过法兰绒不是新的。我想送你点什么作为生日礼物，所以就熬夜把它做出来了。”

撒拉跑了过去，搂住贝基，“好贝基，我爱你！”

“真的吗？”贝基激动地说，“小姐，我好高兴啊。不过，请原谅，那块法兰绒不是新的。”

学校决定给撒拉举办一个盛大的生日宴会。那一天，全校的学生都会参加。撒拉的生日自然是要好好儿庆祝的。教室被装饰一新，冬青花环装饰着教室，教室里的课桌都被搬了出去。就连凳子上都套了一个红色的套子。这天终于到了。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水果和美丽的鲜花，中间的桌上，摆着一个特大的蛋糕。学生们都到齐了。不久，校长带着盛装的撒拉走了进来。

后面走进来的是拿着礼物的女仆们。贝基也帮着拿礼物，一起走了进来。

这时候，教室里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你看，那条项链上的，是不是宝石？”

“她简直就是一个公主啊。”

明钦校长说：“同学们，请安静下来。”然后，她看着那些女仆，接着说：“你们把礼物放下来，就可以出去了。”

“啊，校长。”撒拉突然说道，“能不能让贝基在这里待一会儿呢？我想她也想看我的礼物。”

“啊，撒拉，”校长说道，“你要知道，她是一个仆人，让她待在这里，与你的身份不相符啊。”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啊。”撒拉认真地说，“贝基也是一个女孩子，和我没什么区别。今天是我的生日，请校长让贝基待一会儿吧。”

明钦校长皱了皱眉头，然后说：“好吧，贝基，今天就破例一次。不过，你要站远一点，站到门口那里去。”

贝基立刻站到门口去了。她觉得，无论站在哪里，只要能看到撒拉，看到撒拉的礼物，就要比站在外面着急好多了。

正在这时，校长的妹妹阿丽亚小姐走进来说：“姐姐，有客人来了，是撒拉小姐父亲的代理人。”校长嘱咐撒拉几句，然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