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转战大江南北(3)
相反，日本的兵役是实行征兵制，全国人民都有服兵役的义务。十八岁至二十岁服第一国民兵役；二十岁至二十五岁体检合格的服现役。现役五年只两年在营，第一年称初年兵，要学会一个战士所必需的战斗技术和战斗动作，以便参加班、排、连战斗教练；二年兵主要是复习、熟练各种战斗技术及战斗法则，两年在营期满就回家、就业。在五年之内，国家有事动员现役兵，就立即来连报到。五年服役期满时，再回连队接受训练，参加三个星期的演习，就转为预备役，国家有事动员预备役时，都按规定到连报到。“预备役八年期满，又再次回到原来的连队接受三个星期的教练，参加演习后，转为后备役。后备役期满，即转为第二国民役。”[37]
为此，陈诚在回忆录中曾说道：“八年间，我动员兵员一千二百二十余万人，已感难乎为继。我国人口有四亿五千万之众，以视日本一亿多人口，而能动员人力二千七百余万者，相形见绌多矣。”尤其中国多是强拉壮丁，又极不负责，以至于造成壮丁的大量逃跑和死亡，其数量非常惊人[38]。
孙立人有一次率军行走在路上，巧遇一帮壮丁自杀的惨状，孙询问其缘故，自杀者告以受非人虐待的情形，称大半壮丁还没走到战场就已遭饿死、病死，反不如立马死了痛快[39]。由壮丁组成的军队，其战斗力可以想见。
一般而言，日军普通师团的平均战力是中国同等数量军队的三倍左右，甲种主力师团则在五倍左右，“当时参谋本部内对中国军队的习惯看法，一般是我一个联队（相对于一个团）足抵蒋介石嫡系部队一个师，我一个步兵大队足抵非嫡系地方军的一个师”。中方自己的看法是“一个战斗力强的师，在战略战术都没有错误的状况下，才能与日军一个联队打成平手。战斗力差的部队，两三个团尚打不过敌军一个联队”。一般而言，进攻的一方又明显处于不利态势，假如中国军队要围歼凭坚顽抗的日军，恐怕十倍的人马也没有多少胜算，除非拥有大量重武器及空军的有力支援，甚至还需要对日军毒气弹的有效防护。
正是基于这些起码的考量，土肥原才敢于孤军冒进，不惮重蹈台儿庄老同学的覆辙。事实上，此前的台儿庄附近的第五师团（板垣征四郎时任师团长）、第十师团是真正的孤军冒进，自己这一次在战略上却并非是孤立的。
尽管反对这次战争，但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功名心切、“忠君爱国”的土肥原还是希望能够有出色表现的。不过，他这一次遇上的是同样渴望建功立业、誓破敌虏的薛岳，两只猛虎俨然已是狭路相逢……
围攻土肥原师团
战幕已经徐徐拉开，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之间的较量，无疑是最有看点了。
当时，由宋希濂指挥的第七十一军、第二十七军第四十六师，以及第九十五师、第一〇六师、邱清泉第二〇〇师战车营在兰封、内黄、民权一线拒敌。日军右纵队在考城附近遭到沈发藻第八十七师（原德械师之一）一个旅的顽强阻击，不得不放弃直攻兰封的计划，转向仪封前进，以靠拢主力部队。
第二〇〇师是国民党军于1938年初成立的第一支机械化部队，杜聿明任师长，邱清泉副之。邱清泉毕业于黄埔二期、德国陆军大学，对于机械化战争的认识颇为深刻，自视甚高的“邱疯子”手上有了装甲部队以后，就盘算在抗日战场上好好露一手。可惜由于战车营的实战经验不足，且力量有限，邱部虽一度迫使日军兵退后数里，但在日军的凶猛反攻下无力阻挡。加上友军的配合不力，使得邱清泉在兰封之战中不无遗恨。
5月18日，宋希濂第七十一军分由兰封、东岗头、内黄、民权夹击土肥原师团主力，但遭到日军猛烈反击。19日，日军主力击溃沈克第一〇六师、梁恺第九十五师各一部，攻占内黄。此时，土肥原师团主力在内黄、马庄寨、人和集一线，右纵队在仪封附近，全军除两万余人、炮百余门外，还配属了战车百余辆，企图沿陇海路西进，直攻陇海路沿线的兰封。
一旦兰封被日军攻下，也就等于切断了陇海线。国军最高当局已经注意到了土肥原师团的动向，为此，军委会决定发动兰封会战，争取将土肥原师团消灭在兰封、内黄、民权、考城之间，至少也应该将其击溃。
薛岳受命实际贯彻这一意图，他对此次会战做了如下部署：
一、第六十四军（李汉魂）、第七十四军（俞济时）为东路军，沿铁道两侧向野鸡岗、楚庄寨、贺村攻击；
二、第七十一军、第二十七军（均由桂永清指挥）为西路军，自西而东，向仪封、内黄、马王寨攻击；
三、新三十五师，向宋庄、纸坊集攻击；
四、第三集团军（孙桐萱）向旧考城、贺村攻击，并以一部埋伏于鲁道口、大寨集、王庄等处，相机袭敌；
五、第三十二军（商震）一部，确保占据大王集、团集，并埋伏于杨桥、郭庄、马庄等处，相机袭敌。
此次，薛岳手上可指挥的人马十二万余人（后增加到十五万），有精锐也有杂牌，经过淞沪和南京两战的巨大消耗，国军战力此时还没有恢复，要全歼土肥原师团，胜算不大；而且日军可以从其他方向迅速支援土肥原，要想在短时间内全歼此敌，更是难上加难——退而求其次，能够击溃敌人，实际上也是重大的胜利！
5月21日，薛岳指挥各部从东、西、北三面夹击内黄、仪封方向上的土肥原师团。第七十四军下属王耀武第五十一师（主力师）击退魏家花园敌骑数百，并协同龙幕韩第八十八师（原德械师）一部击溃马庄寨之敌五六百人，攻克了内黄、人和集。内黄日军一部逃向毛姑寨，主力六千余人，炮三十门，战车七十辆向西南杨固集、双塔集逃窜。宋希濂率第八十七师向仪封日军攻击，炮火向寨内敌人猛轰，日军主力只得弃寨，分别逃向杨固、东岗头、毛姑寨。
宋希濂在回忆录中记录了这次战斗：“一开始，守敌十分顽强，我攻击部队逼近寨子时，被其浓密的火力射击，伤亡颇大。我即命令集中所有火力，包括山炮、迫击炮、重机枪等，全力制压对我危害最大的敌军火力点，发生了效果，我步兵两个连迅速地突入了寨子的一角。但敌军仍然凭借在寨内的各据点，继续负隅顽抗。我军兵力逐次投入战斗，扩大战果，使战斗愈演愈烈，机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有如急风骤雨。当战况正在十分紧张时，寨内敌军突然放弃阵地，向西南方面窜走。”[40]在国军的强大反击面前，日军收缩主力，主要是担心被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时桂永清在兰封指挥李良荣第四十六师、钟松第六十一师、李文第七十八师、第八十八师一旅、第一〇六师固守兰封至杨固集的国防工事，以阻止敌人西逃。但日军一部两千余人由杨固集附近向马道府、马集进攻，马集随后失陷。同时，另一股日军由祥符营向后伊王突进。次日，日军主力又向孟郊集进攻，第六十一师阵地被突破，蒋伏生第三十六师（原德械师）援军也被敌战车冲散，日军乘势占领兰封西面的罗王车站、罗王寨和曲兴集。桂永清只得率军向杞县败退，并命第八十八师固守兰封，第一〇六师由兰封向柿园集转移。
桂永清是蒋介石的亲信爱将，曾出任国民党军精锐——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总队长，但由于桂氏的庸懦无能，教导总队这支劲旅被葬送。此次桂永清虽然得以身居要职，可是他麾下的部队本非他指挥多年、比较了解的基本部队，因此一旦遭遇险情，凭桂永清的本事，自然无力掌控。本来，薛岳给予桂永清部的任务，是要他率部东向攻击敌军，同时必须保住兰封这个重要据点，以利于东路部队的西进攻击。
然而，在日军的仅仅两三个小时的大炮轰击下，桂部人马便全线崩溃了——这就体现了国军在指挥方面的严重问题。龙幕韩的第八十八师本隶属于宋希濂的第七十一军，但是在兰封之战前，桂永清却通过蒋介石要到了第八十八师的指挥权——关键时刻，官场上颇为熟稔的桂永清就可用龙幕韩来个李代桃僵。
在日军的优势火力攻击下，第八十八师无法招架，龙幕韩愤于桂永清的不义，竟然未向任何人请示，便自行决定退出兰封城，率部向北面的韩陵方向转移。23日下午，日军攻克兰封。
事后，在薛岳的极力要求下，桂永清得到一个撤除第二十七军军长的处分，但龙幕韩却为此丢了性命。
战斗还在激烈进行中，虽然桂永清弃守兰封打破了薛岳的计划，但随着援军的赶到，薛岳手上的牌还是不少。
当时，中国军队相继攻克了西毛姑寨、杨庄、李庄、和楼。日军退守东岗头，接着于23日夜向兰封突进。由于第八十八师擅自撤离兰封城，致使由东岗头西窜之敌不费一枪一弹而占领兰封。
处于包围中的土肥原师团已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而且由于后方联络线被切断，粮食及弹药虽有空投接济，但汽车、战车所需的燃料却成了大问题。因此土肥原才决定先攻陷兰封，然后将其部队的主力转移于三义寨、曲兴集、罗王寨三个据点，以期从黄河北岸经柳园口获得物资的接济，因为这三个村寨都靠近黄河。与此同时，土肥原又留置一部分兵力于兰封及罗王车站，组成掎角之势，以分散中国军队的兵力和滞延其进攻。
兰封失陷后，在郑州的蒋介石、程潜等大为惊恐，因为此时日军已可长驱直取陇海路沿线的开封、郑州，一旦日军拿下郑州便可沿平汉路南下临时陪都武汉，从而使得抗战全局陷于极端混乱。为了消灭土肥原师团的威胁，蒋介石急调在西安至潼关一带的胡宗南军团（辖第一、第九十两个军）到开封，同时程潜也率必要人员到开封设立指挥所。
据时任第一军司令部见习参谋的程采回忆：“第一军自淞沪撤退后，调至陕西凤翔、潼关一带补充整训，虽号称精锐部队，但原有干部伤亡过半，兵员不齐，基本训练未完，火力装备上一个步兵营也不过多几挺机枪而已。”（《兴隆集战斗》）
国民政府军事当局再次制订了围歼土肥原师团的作战计划，决定由薛岳任第一兵团（豫东兵团）总司令，指挥胡宗南、李汉魂、俞济时、宋希濂、桂永清各部于25日晨发起全线进攻，争取尽早歼灭敌人。
薛岳于是调整了攻击部署，大致计划如下：
1.由胡宗南指挥第一军、第九十军及邱清泉的战车营，并配属重炮兵营，向曲兴集、罗王寨之敌攻击；
2.命在豫北的朱怀冰军（还有其他一些部队），向柳园口黄河北岸活动，截击敌军的增援，遮断其补给线；
3.命俞济时的第七十四军、第三集团军的第二十师及新三十五师、第一〇六师等部，进攻三义寨；
4.命第七十一军攻击兰封；
5.命李汉魂第六十四军先进攻罗王车站，得手后，再协助胡军进攻罗王寨；
6.命商震所部逐步向西移动，担任守备及开封、郑州间的防务。
从25日开始，薛岳指挥各部发起全面进攻，此时由于来自苏联的物资补给，国军的火力还是有些保证的。
在罗王寨方面，国军发起强大攻势。该地有日军六七千人，他们利用列车、卡车堆积沙包或墙堡开凿枪眼构成工事据点，驻守罗王寨、罗王车站、石寨三处，互为掎角。同日夜，第七十四军冯圣法第五十八师一部攻克了罗王车站的一部分，因日军施行反攻，并施放毒气，第五十八师不得不退出车站。
同时，第一军第七十八师也进至罗王车站二百米处，敌军依据列车和票房进行顽抗。26日，第五十八师再兴攻势，以大炮猛轰日军据点，于午时终于攻克罗王车站。
27日，日军由罗王寨、曲兴集方面同时向国民党军发起反攻，守卫罗王车站的第五十八师一部几乎牺牲殆尽，但前来增援的第六十四军一五五师几经反攻，终将敌人击退。同日，中国军队围攻罗王寨，日军第十五联队凭借城寨及外壕顽强抵抗，第一五五师损失严重。28日凌晨，日军退往曲兴集，李汉魂第六十四军终于攻克了罗王寨。
在兰封方面，宋希濂部第七十一军进展较为顺利。第七十一军于25日晨发动进攻，当晚，第八十八师以较大的伤亡，夺取了兰封车站。
兰封城并不大，城墙也不高，大部分都是用土筑成的，只有各城门附近有部分砖头，唯四面开阔，不容易接近。宋希濂便于25日黄昏后率两个团接近南门及西南角，选定了两团的攻击重点，命部队漏夜挖掘壕沟，炮兵测定射击目标，并命在第二线的部队绑扎墙梯子运送到第一线使用，准备强行攻城。
26日拂晓，第七十一军的两个师同时开始攻击，先集中炮火射击选定的攻击点，摧毁敌军工事，随即集中火力掩护步兵爬城。激战至正午，前后冲击三次，由于日军顽强抵抗，第七十一军攻城部队伤亡枕藉，却未能突破一处以获得立足点。宋希濂乃命部队暂停攻击，他又调来两门大炮接近城垣，准备抵近直接射击，以增大威力。下午5时，第七十一军重新发起攻击，到黄昏时分，终于在城墙上打下了三个立足点。经过一夜的激战，日军的反扑被击退，驻守兰封的日军第五十九联队、炮兵一个大队、骑兵一个中队三千余人，在丰岛率领下向三义寨窜去。在第七十一军的缴获物品中有一匹军马，被宋希濂命名为“土肥原”，此马后来成为老宋的坐骑之一。
兰封和罗王寨的克复，使得陇海路一度恢复了畅通，商丘附近四十二列满载物资的火车得以安然撤回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