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幕

德米特里嚼着一片风干肉，紧接着吞下一块软骨。营地就是山边的一处洞穴，距谷底约三百米左右。雨点打进洞口，冷风灌进来吹透了他们的衣服，像陷阱中的兽夹一样刺骨。德米特里穿上羊毛上衣，肩膀上的肌肉因为劳损而火辣辣地疼，领口处粗糙的羊毛扎得脖子发痒。太阳出来了，但是外面的世界依然是一片空旷和荒凉的景象，就像他现在空洞的内心。

炭化的石头和陡峭的碎石坡形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然屏障。德米特里将咖啡一饮而尽，用昨天在小路上收集的一点河水刷了刷杯子，接着检查了下自制接收器和卫星定位仪，拿起自己的猎枪。他谨慎地望向洞外，抬起那满是胡须的下巴，望向天空，看一看可有一片云愿意为这把老骨头遮风蔽日。

但是一片云也没有。

德米特里抓起水壶，将口袋装满子弹。他将头上的阿富汗圆帽拉低至眉毛，走进漆黑的夜色中。他穿着当地牧人的衣服，尽管将自己的金发藏进了帽子，但是高大的身材和深邃的蓝眼睛还是出卖了他——他是外族人。德米特里小心地沿着牧羊人和牦牛踩过的小路走着，低处溪谷里的雪已经开始融化，草丛开始发芽变绿。也许现在的天气会助他一臂之力，也许不会。

德米特里又检查下卫星接收器，不禁呆住了。目标就在附近，已经非常近了。他跪在一块大石头上，俯瞰整个村庄。他把猎枪上了膛，静静地等着。不到一分钟，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生物进入了他的视野。

雪豹的步子很轻，蓝黑色眼睛和烟熏色的皮毛忽隐忽现，德米特里知道它就在自己面前，但还是很难辨认出。他敬畏地屏住呼吸，孙子蜡黄的脸浮现在眼前，就在他将手指搭上扳机的那一瞬间，那只雪豹发现了他并绷紧了自己的尾巴。德米特里呼了一口气，扣动了扳机。

枪声震动了周围的岩石，几块石头从他身后的小山上滚落，德米特里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只有一处因石块造成的擦伤，并无大碍。

他小心地走下山谷。准确无误，雪豹死了。他感觉胃里翻腾欲呕。三十年前，他也不准许自己手下的人猎杀这些漂亮的野兽，无知的蠢货怎能肆意蹂躏这片净土。但是，他是伟大苏联的一名战士。现在，他正在亵渎自己的信念——不是为了活动筋骨或是出于愤怒，只是为了赤裸裸的金钱和生存的需要。

他跪在雪豹的尸体边，将手指扣进雪豹那珍贵的皮毛，拿出它脖子上的定位项圈。他又要开始长途跋涉了，在开始之前，他要留下这诱饵。往上爬了一英里多，越过了一道山脊，来到一处陡峭的璧崖的顶部，在这里可以俯瞰低处的平原。他站在满是岩石的悬崖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将项圈扔进山顶稀薄的空气中。

位于北方的帕米尔高原，寒冬漫漫。那是他的家乡，他心灵的港湾。荒废的时光就这么从他那满是老茧的手指间流走了，自己的时间根本所剩无几。他的孙子已命悬一线。谢尔盖的儿子，快死了。现在唯一能救孙子的就是自己，另一个德米特里·沃尔科夫，一个逃兵，一个叛徒，一个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