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个人 国家 教育(3)
苏格拉底：不仅如此，应当再有各种牧养人，这样农民就有了为他耕种的牛；而建造房屋的人就有了牛肉当食物；皮革匠和织匠就有了毛革来做材料……并且这些即使一一具备了，也还不能称它为大国。
哀地孟德：是的，但如果这些都具备了，我们的国家也不算是一个很小国家了。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来看看这个城邦的情况怎样，一个城邦不需要进口任何货物，这可能吗？
哀地孟德：这当然不可能。
苏格拉底：那么，是不是就必须有人专门负责进口货物的事呢？
哀地孟德：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派出去的人就必须知道别人那儿多出什么、缺什么。如果我们的人不带着别人那里所需要的东西去交易，他必然会空手而去的。
哀地孟德：我想，的确会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那么他们本土所产的东西，就其在质量和数量方面，应该不仅要满足本土人民的需要，也要满足与他们进行交易的外邦人的需要。
哀地孟德：应该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的城邦就需要有更多的农夫和工匠了。
哀地孟德：是的。
苏格拉底：既然如此，那么国家不应该需要有专门负责进口与出口的商人吗？
哀地孟德：是不可缺少的。
苏格拉底：然而，想要进行海外贸易，是不是另外需要一些懂得海外贸易的人呢？
哀地孟德：是的。
苏格拉底：那我们在城邦内的交易又是如何进行的呢？大家都将自己生产的东西拿出来彼此进行交换，而这也正是我们创建这个城邦的目的之所在。
哀地孟德：这就必然有购买者，也必然有销售者。
苏格拉底：于是我们就需要市场，而且需要有统一的货币，作为交易的场所和媒介。
哀地孟德：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假如一个农民或工匠带着他的产品进入市场，而一时没有与他交换的人，那他是带着他的产品回家去呢，还是独自待在市场上等着他人来交易，耽误自己的工作时间呢？
哀地孟德：这都是不行的，市场上应该有专门以贩卖为职业的人。在各项措施完备的国家里，那些体质较弱而不能从事劳动的人，往往从事贩卖这一行业，他们以金钱买进他人的商品，转手将商品卖给所需之人，以换取金钱。
苏格拉底：那么，在我们的城邦中就需要一种专门从事贩卖的商人了。用贩卖来统称这些人恰当吗？凡是常在市场中以买卖为业的人，都可称为小商贩；带着商品到远处交易的人，称为大商人。这样称呼他们可以吗？
哀地孟德：当然可以。
苏格拉底：但另外还有一种人，就其智力方面而言，尚有不足之处；但有足够的力气从事体力劳动，这些人靠出卖自己的劳动换取钱财，这些钱财就称为工资，而这些人就称为工人。你说可以吗？
哀地孟德：可以。
苏格拉底：这些人不也是我们城邦公民的一部分吗？
哀地孟德：是的。
苏格拉底：到此为止，我们的城邦不就完备了吗？
哀地孟德：大概是完备了。
苏格拉底：那么在我们的城邦中，正义在哪里？不正义又在哪里？正义与不正义又是从哪里产生的？
哀地孟德：就我个人观察来看，大概发生于人与人之间交易的时候。除此之外，未必有什么地方能够产生正义与不正义的。
苏格拉底：我认为可能就如你所说，那么我们必须进一步考察这个问题。
哀地孟德：那么，我们先来考虑一下，如果按照之前所安排的，他们应该如何生活呢？他们不需要煮饭、酿酒、制衣、制鞋、造房吗？因此，他们就必须有工作，有家室，夏天赤膊光脚，冬天则需要穿厚厚的衣服和厚厚的鞋来御寒。他们需要以麦片和面粉为食，煮饭、做饼，并需要把这些放在干净的叶子上，还需要将树木的枝叶编在一起作为他们的床。此外，他们的儿女们需要头戴花冠，与自己一起欢乐畅饮，感谢神明的恩赐。战争和荒年等这些都是不可预测的因素，所以还需要有一定的积蓄。
克拉根：你似乎还没有说到这些人宴会上所要的调味品。
苏格拉底：你说得对，我几乎忘了他们也需要调味品了，这可是必不可少的。他们需要盐、橄榄及牛乳饼等。另外，也可以像乡里的人一样烹饪树根蔬菜来调味，至于果实诸如枣、豆等也可以。有了我们说的这些食品，人们就可以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幸福终老了。并且作为他们的子孙也可以过着和他们的祖辈一样的幸福生活了。
克拉根：你这与饲养一城的猪又有什么区别呢？
苏格拉底：既然你这样说，那么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呢？
克拉根：你应当给予人民一些普通的便于人们生活的物品，因为凡是喜欢安乐生活的人，都喜欢坐在安稳舒适的摇椅上，临近的桌子上还应该有可口甘甜的食物。
苏格拉底：好的，我了解你的意思了。你所想要的不仅仅是组建一个简单国家，而是一个繁华的国家。我认为这也未尝不可，在这样的国家中，正义与不正义或许就更容易被我们所觉察到。在我看来，刚刚我所说的就是一个健全的国家，现在你想创建一个繁华奢靡的国家，我也不反对。我想要说的是我刚才所说的简单朴实的生活，我看未必有人会同意。人们往往喜欢安逸舒适的睡椅和各种方便人们生活的家具；此外，还需有香料、香水和各种化妆品，并且每种化妆品还需有不同种类的名称。那么，寻常的房子和衣服已经不能再使人们满意了，于是还需要有顶级的画师和绣女，金银珠宝首饰和各种黄金制品也必须应有尽有。
克拉根：你说得对啊。
苏格拉底：这样一来，原来这个国家所拥有的已经不能再满足人们的需求了。那么我们就需要增加一些职业了。像诗人、猎人、伶人、舞蹈家、歌唱家，等等，以及制造各种奢华便利物品的工人，如制造衣服的妇女，又如教书的老师也不能少。仆人也要比以前的多，还有奶妈、理发师、厨师的人数也需要成倍增加。而且，人们要吃的肉也不再仅限于有牛肉、羊肉，所以除了牧羊人、牧牛人之外，还需要有养猪的人。
克拉根：对呀。
苏格拉底：假如生活状况是这样，那么还要有更多的医生。
克拉根：是需要更多。
苏格拉底：这样原本自给自足的国家恐怕无法实现这一目标了吧？
克拉根：是的。
苏格拉底：这样一来，就需要夺取邻国的土地来耕种、畜牧，要是邻国也不满足，也无限制地追求财富的话，那么他们也势必要来夺取我们的土地。
克拉根：这种事的确是不可避免的。
苏格拉底：这样就会爆发战争。
克拉根：是的。
苏格拉底：我们虽然不知道战争所带来的结果会如何，但战争肯定给人们的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带来许多破坏。
克拉根：当然。
苏格拉底：这样一来国家就更需要扩充和完备，从而才能使自己变得更强大。军队是其首先需要扩充的一部分，如果没有强大的军队，那么对外无法抵抗敌人，对内无法保护百姓。
哀地孟德：人民为何不能自卫而需要军队呢？
苏格拉底：这是不能的。你难道忘了吗？在创造城邦的时候，我们曾一致说过，一个人是不可能擅长众多技艺的。
哀地孟德：是说过。
苏格拉底：军队打仗不是一种技艺吗？
哀地孟德：的确是。
苏格拉底：这项技艺也要像制鞋一样需要专心致志吧？
克拉根：当然了。
苏格拉底：为了把大家的鞋子做好，鞋匠不再去当农夫、瓦工、织工。所以各行人需要各司其职，假如他的行业与他的志趣相合，那么他的一生都会乐此不疲，并且还会成为这一领域的精英。战术与其他技艺相比，这一点尤为重要，要想精于此道，也尤为困难。我们难道可以让农夫和鞋匠们去带兵打仗吗？就拿下棋来说，下棋是一种消遣的事，然而如果不用心的话，决不能精于此道。想要精于此道，那从小开始就要用心去练，工人、士兵也未尝不是这样，士兵如果没有技艺，那么即使有锋利的兵器也于事无补。
哀地孟德：是的。凡是能精于兵事的，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苏格拉底：我认为守卫者的责任越重，他的技艺就需要越精，那他训练的时间也需要更多，你认为是这样吗？
哀地孟德：这是毫无疑问的。
苏格拉底：并且他的性情要适合做这个职业，对吗？
哀地孟德：没错。
苏格拉底：因此，我们需要挑选有作战天赋的人来守城。
哀地孟德：这的确是我们的责任。
苏格拉底：挑选人才并非易事，我们要尽心尽力地去做。
哀地孟德：的确如此。
苏格拉底：就守卫来说，强而有力的少年不就像守卫的警犬吗？
哀地孟德：你指的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我是说两者均需在视听方面灵敏，勇于追敌，如果与敌人交手还要有力气擒住对方。
哀地孟德：这两种品质他们都必须有。
苏格拉底：如果想要作战胜利的话还要勇敢。
克拉根：是的。
苏格拉底：然而不论马犬，还是其他动物，如果没有精神意志，能变得勇敢吗？因为精神意志不是外物所能战胜的，只要有了它，畏惧之心自然消亡。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观念？
哀地孟德：我有这样的观念。
苏格拉底：那么，守卫者在身体方面需要有什么品质也就很清楚了。
哀地孟德：是的。
苏格拉底：并且要有过人的精神意志。
哀地孟德：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然而有这等强健体魄并且精力旺盛的人，他会成为野蛮人，而且还会以野蛮的手段对付众人。
哀地孟德：想要避免这一可能性，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苏格拉底：这些人要对敌人凶狠，对自己人友好，不然，还没等敌人消灭他们，他们自己先把自己给消灭了。
哀地孟德：的确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要怎么办呢？我们上哪儿去找既身体强壮又有温良品性的人呢？这两种可是相反的呀！
哀地孟德：是啊，去哪里找呢？
苏格拉底：但是这两种品性缺了一种，他就永远不会是好的护卫者。而这两者又不可兼得，看来一个好的护卫者是不可能有的了。
哀地孟德：我十分担心会被你不幸言中了。
至此我感觉头脑混乱，所以回想之前所说的话，过了很久我才能继续说下去。
苏格拉底：哈哈，我的朋友啊！我们都忘记了之前讲过的话，难怪我们会不知所云啊！
哀地孟德：你指的是什么？
苏格拉底：我想说世间的确有这两种品性都具有的东西。
哀地孟德：那在哪里可以找到啊？
苏格拉底：动物中可以作为模范的例子不少呢，就拿犬类来说吧，驯养的好的狗都是对自己的人温驯，对陌生的人凶狠。
哀地孟德：嗯，的确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那么这样说来想要守卫者拥有这两种品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哀地孟德：嗯，是的。
苏格拉底：既然这样，那么凡是守卫者除了拥有强健的体魄外，是不是还要有哲学家的性情？
哀地孟德：你的意思究竟是指什么？
苏格拉底：这种性情犬类拥有，仔细观察犬类就能知道。
哀地孟德：这种性情究竟是哪种性情？
苏格拉底：犬类看见不认识的人就会狂叫，要是见到认识的熟人就会很温顺，甚至会去欢迎。但是那不相识的人并没有虐待它，那些熟人又没有给它们什么好处，你不觉得犬类这种行为很奇怪吗？
哀地孟德：过去我没有注意这种，不过现在想来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苏格拉底：犬类有这种天性的确很令人高兴。所以我称犬类为真正的哲学家。
哀地孟德：怎样能成为哲学家？
苏格拉底：犬类鉴别友人和敌人并不是以智慧来识别他们的好坏，而是以知与不知为准则，那么犬类难道不是一个好学者吗？
哀地孟德：确实没错。
苏格拉底：但是好学者不就是好知识者吗？好知识者不就是哲学家了吗？
哀地孟德：的确是的。
苏格拉底：对于人类来说又何尝不是这样，凡是能以仁爱对待朋友的，不就是爱好知识的人吗？
哀地孟德：是的。
苏格拉底：所以真正能担当守卫职责的人应当具有哲学知识、精神与强大的体力这三项，不是吗？
哀地孟德：的确这三者缺一不可。
苏格拉底：那么守卫者应当具有怎样的天性，我们已经清楚了。但是我们的守卫者应该接受什么样的教育呢？这个问题或许能够帮助我们明白正义与不正义如何在国家中产生的原因。
哀地孟德：嗯，对的。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是不是需要在这问题上多花点儿时间，然后再逐步抛弃这个问题？
哀地孟德：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就让我们暂且花费一小时在这问题上，谈谈怎样教育这些护卫者吧！
哀地孟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