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世界(2018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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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银河奖征文(特别赞助:阅文集团)(3)

黄华礼原来的计划中一定包括一个腐败的关员,只不过自己的突然出现,让黄华礼改变了计划。一个不怎么靠得住的警察和一个用钱收买的关员,哪个才是更值得信任的途径?黄华礼会不会收买了别人?

徐海峰无数次问自己这个问题,最后总是以一个不那么确定的答案来给自己打气——毕竟自己盯着黄华礼盯得这么紧,如果他有什么异常动作,总会被自己发现,而只要收买了自己,出逃路线就是一路绿灯。

徐海峰已经向公安部户籍登记查询过,黄华礼的身份失踪是一个数据异常,已经根据备份数据库进行恢复,自己对黄华礼进行的调查,每一笔都是有用的,只要身份数据恢复,就能进行指控。

除了出逃,黄华礼别无出路。

想到这里,徐海峰的信心总会稍稍膨胀一点儿。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管黄华礼这样的黑客有多厉害,总归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收到,谢谢!”徐海峰的账号收到了“思过崖上常思过”的回复。

那么明天就是见胜负的时刻。

想用两千万来收买我,黄华礼看错人了!

徐海峰的信心突然鼓荡起来。

明天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徐海峰坐在VIP通道的检查台后边。他使用轮岗系统,申请了这份关员工作。他已经向上级报告了情况,通报这只是为了麻痹黄华礼而做的掩护,上司同意他的方案。

下午六点很快就到了。

VIP通道的客人不多,时不时会来一两个,徐海峰心不在焉地检查证件,核对身份,一一放行。

转眼已经快七点了,黄华礼还是没有出现。

徐海峰渐渐有些焦虑,不时抬头去看那扇门。

门开了,一下子进来几个人影。

机器警察!徐海峰顿时感到不妙。

“徐海峰,你被拘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你的所有言论和行动都会被天眼记录在案。”机器警察宣告完毕后,一左一右架住了徐海峰。

“我在执行任务!”徐海峰大声喊起来。然而这对机器警察根本没有影响,它们很干脆地把徐海峰托起,以标准步态走进紧急通道,然后关闭了闸门。

现场只剩下几个旅客,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审讯室里,徐海峰面对着自己上司的上司,金融犯罪预防局局长。

两个人隔着宽宽的审讯桌相互看着,沉默了很久。

“你究竟有没有说实话?”局长先打破了沉默。

“我说的都是实话。”徐海峰说道。

“你说他可以用光场面具来变化身份,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是他站在那儿,灯光打在脸上,然后系统就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他说灯光构成了光场,光场就像一个面具。”徐海峰描述着。

局长把一张屏幕推到徐海峰面前。

屏幕上,是一个人正在通关,看上去依稀有几分眼熟。

屏幕里的人抬起头,向着摄像头笑了一下。

徐海峰脑子里轰地一下!

这人的脸,分明就是自己!

“他的确戴了面具,但不是什么光场面具。”局长从皮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铺在桌上。

那是一张面具,摊开后,软软地趴在桌上,看上去像是一个面目可憎的鬼脸。

“这是我们在他的房子里找到的。他用了一台高精度打印机,以及最好的仿生材质,打印了你的脸。显然他打印了不止一块,这块丢在了垃圾桶里。”

徐海峰恍惚出神,局长说的什么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他在回想那天的情形。

没错,自己的确进行了脸部扫描。

还有指纹!徐海峰想起了红酒杯,还有接触式屏幕。

3D打印机!是的,它就在那里,自己居然这么蠢,作案工具摆放在眼前也没有看出来。

这就是一个圈套!目的就是得到他的指纹和脸部模型。所谓的光场面具,只是一个吓唬人的道具,而自己居然还相信了。

徐海峰懊悔不已。

“还有你的指纹,他模拟了你的指纹,完美无缺。你在上海这边布置抓捕,他其实下午五点已经从昆明出关了。因为你申请了轮岗,所以你的数据不在我们的敏感库里,我们的系统两个小时后才发现异常。”

徐海峰苦笑着,说道:“我上当了!”

“你是真的上当还是故意串通?”局长冷笑着。

徐海峰无言以对。

“那个账号呢?”沉默半晌之后,徐海峰问。

“你提供的账号是个死账号,已经三年没有动过了。你的那笔交易是三年来唯一的一笔交易。”

“但那到底是谁的账号?可以查啊。”

“那是自动回复,账号的主人是个死人。”

徐海峰再次感觉到被羞辱了。自己怎么就没有找闻鑫确认一下那个账户呢?但其实那也不重要,就算事先查出来那是个死人的账户,自己也只会认为这是黑客移花接木的把戏而已。

自己的确很蠢,钻进了别人的圈套还以为套住了别人。

“你的账户我们也检查了,没有你说的两千万。如果有人要用两千万收买你,恐怕系统早已经报警了。所以,你到底在哪里看见了两千万?”

徐海峰摇摇头,连给自己辩护的心情都没有了。在数字世界里,黄华礼简直就是神,自己根本就不该和他硬拼。

“你仔细考虑一下,我们的政策你最清楚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知道。”徐海峰再次苦笑。

局长离开了,偌大的审讯室里,只剩下徐海峰一个人。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多想的。

他开始考虑让闻鑫帮忙给自己找个好律师。

渎职罪名成立!

危害国家金融安全罪名成立!

有期徒刑二十年,缓期一年执行。

判决结果下来后,徐海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缓期一年,也许他可以争取整个服刑期都不用进监狱,闻鑫找的律师还是很靠谱的。

徐海峰步出法庭,一个机器警察跟着他。在他缓刑的一年中,这个机器警察将一直跟着他。在这一年内,他将被监视居住。

无处不在的天眼可以监视每一个人,然而身边跟着一个机器警察更有一种仪式感,让人时时刻刻意识到自己是个囚犯。

他叹了口气。

好消息是至少自己还有人身自由。

一辆自动汽车在徐海峰身前停下。

这是一个包裹投递车,一双机械手将一个包裹递了过来,同时响起了悦耳的女声:“徐先生,您的包裹。”

徐海峰感到纳闷,接过包裹,瞥了一眼。

包裹上的送件人写着:李立石。

徐海峰顿时一个激灵,慌忙将包裹抱在怀里。

回到家,他躲进卫生间,打开了包裹。

包裹里是一个头盔,半透明,做工精致,仔细一看,能看到内层密密麻麻排布的金属线。他曾经见到黄华礼戴这头盔。

还有一张纸条,只有一行字:数字世界,必有痕迹。

翻过来是另一行字:上帝说,要有光,于是我们制造光场。

徐海峰拿起头盔,心情激动,手也微微有些发抖。

他套上头盔,大小正合适。

头盔里的灯亮了起来,徐海峰只感到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辉光。

他抬眼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打开身份查询。查询的结果返回,李立石的名字投射在他的视野里。

一股寒意升起,让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打开了和李立石关联的账户,两千万!八位数字赫然出现在眼前。在备注里还有一串奇特的字符,徐海峰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一个加密的联系方式,可以对接特定的电脑。

黄华礼或许羞辱了他,却没有欺骗他。

徐海峰感到自己仿佛正站立在万丈深渊之上,黑乎乎的深渊看不见底,却充满着致命的诱惑。

跳下去,会摔得粉身碎骨还是会御风而行,直到逍遥仙境?

他凝视着镜子,镜子里的人也正凝视着他。

在上海的远郊,一幢独栋别墅的地下室内,一双手正推开一扇门。

门上刻着字:谁掌握了科技,谁就掌握了未来。

主人走进门里。屋子里到处都是屏幕,不断滚动,中间的大屏幕上,正是徐海峰的脸。

主人的视线越过屏幕,落在后边的墙上。满是屏幕的屋子里,只有这一处是空白,露出墙体。

墙体上写着字:谁掌握了数据,谁就掌握了人!

闻鑫再次看了看徐海峰的脸,然后拨通了电话。

“闻总!”黄华礼的声音响起。

“他还在犹豫。”

“嗯,我知道。”

“我推演过一百次,他都会同意的。”

“我知道。”

“但他犹豫的时间有点儿长。”

“闻总对数据分析比我更有把握。”

闻鑫沉默片刻,“他入了组织,你就不要再接触他了。”

“那么我该是自由之身了。”

“你不是已经自由了吗?”

断掉通话,黄华礼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大海。自己的确自由了,然而另一个人正落入那无形的巨手的掌握,这不算是最完美的结局。

海水碧蓝,就像天的影子。他低头看着电脑,电脑里数据滚动。他刚动完手术,已经取出了埋植在眼睛里的微芯片,现在为了进入网络的世界,他不得不使用这种古老界面。这是一个巨大的代价,然而值得——从此他不会再留下新的数据痕迹。

自由,总要有代价!

那个年轻人仍旧在徘徊挣扎。闻鑫的大数据已经说明,他终将踏上这条不归路。然而有人在明,有人在暗,这并不公平。自己利用这个年轻人脱离了困境,那么也该帮他一把。

数据流停止滚动,显示数据对接成功。

黄华礼合上电脑。

徐海峰还盯着镜子发愣。

他惊讶地发现,镜子里,自己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串文字。

“谁掌握了数据,谁就掌握了人。”

文字下方的镜面变成了一个显示屏,屏幕里,闻鑫正半躺在一张椅子上,注视着眼前的屏幕。屏幕里,赫然是自己的脸。

徐海峰皱起了眉头。

【责任编辑:刘维佳】

爱在地裂天崩时

文/杨晚晴

引子一

对于一个做过无数次的梦,他清楚其中所有的细节。

在梦中,他像上帝般俯瞰一切、明了一切、潜入一切——他,就是世界本身。他看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在一个燠热难耐的午后斜倚着一棵法国梧桐,体内的兴奋和期待在奋力对抗恹恹睡意。她应该来了,少年想。

很快,他看到了她,马尾辫、白T恤、淡蓝色牛仔裤、斜挎帆布包。他浑身一凛,向她招手,她笑了,也抬起手——

忽然,时间凝滞了,像飞虫钻进果冻。声音、气味、振动……所有这些感官形成了一个云团,包裹了少年。在时间的下一个段落,他看到她嘴角的曲线出现了拐点,开始自由落体运动……

十六年后,他被困在黏稠的记忆中,无数无法言说的细节令他寸步难行。

十六年后,他是自己梦中的上帝,而上帝是那个被感官包裹、被恐惧填满的少年……他战栗着醒来,天已破晓。

就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吧,他想,今天之后我就可以彻底死心了。现在是早上八点四十五分,会客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环顾四周,除了硕大的会议桌和几丛绿植,纯白的墙壁和天花板占满了剩下的空间。嵌在墙壁中智和公司的LOGO散发着幽蓝的光。没有信息墙纸和触屏桌面,这符合智和一贯的极简风格。他想。

他拢了拢头发,接着把指尖凑近鼻子。一股腻乎乎的臭味。他皱起鼻子,摇了摇头。

电动门无声滑开,一个身材中等、穿银灰色西装、发型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急忙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地毯拽着不肯挪动,他被尴尬地夹在会议桌和椅子之间,弯着膝盖。

“请坐。”中年男人径直拐向会议桌的上首,用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

他坐下,轻轻吐了口气。他的双手交握在大腿上,微微冒汗。

中年男人从西服内袋里掏出软式平板电脑,展开,“您就是……”中年男人盯着屏幕的眼睛眯了起来,“杨震先生?”

他点了点头。

男人咧嘴一笑,“我是智和产品研发部的负责人,我叫Andy刘。你可以叫我Andy……那么咱们这就算是认识了。能问问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们公司吗?”

没想到还有机会说话。他清了清嗓子,用稍显响亮的嗓门压过咚咚作响的心跳,回答说:“贵公司是一家杰出的科技公司……在智能手机越来越轻薄,甚至采用腕式投影或者增强现实眼镜的今天,贵公司还在坚持制造‘传统’手机——当然所谓的‘传统’,指的是手机的体积,从其他方面来看,智和手机并不传统,反而是超前的……”

Andy刘用指节叩了叩桌子,“这一点,全球的五亿用户都可以为我们证明。杨先生,时间宝贵,咱们能不能把客套话给免了?”

他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对不起、对不起。An——dy,我看中的是智和手机庞大的用户群、强大的传感器功能和云计算能力。而且据我所知,贵公司也进行过地震长期预测的项目……这些都非常有助于实现我的设想……”

“短期预测,嗯哼?”

他点了点头。

“在个人简介里,你写到自己是水边县人,对吗?”Andy刘问。

话题的陡转令他不知所措。他吭哧吭哧想了一会儿,才说:“是的。可是——”

Andy刘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我去过你的家乡,在很多年以前——确切地说,是在大地震后的五年。重建工作热火朝天,我能感到整个县城都洋溢着一股子激情……但地震带来的伤痛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忘却的,对不对?”

他第一次直直地看向Andy刘。这个中年男人脸上有着毫无感情的笑意,而其眼神则像是笼了一层薄纱。他不明白Andy刘的意思,如果Andy刘意在羞辱他,就像对之前无数个兜售脑洞的投机分子所做的那样,那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拂袖而去——实践证明,这是能够保全尊严又不至惊动保安的最好方法。

不过,他并不确定。他挺了挺身子,说道:“那场地震改变了我的人生。”

“不只你一个。”Andy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