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负心

第一百零一回负心

午后的草原难得没有刮风，金色的草地上，这位来自汉地的贵妇人坐在地毯之上与杨恽下着棋，那些侍女捧着茶具干果在边上伺候着，一匹骏马向这边儿来。

“夫人，我路过树林，给你摘了点野山梨，可能小了点，不过也算美味了。”先零王跳下了马，从身边的皮袋子里倒出了十来个小梨子，只有鸡蛋那么大。

杨恽看了冷笑道：“公子的梨也太小了。何况送梨也不吉……”

刘询连忙抓了个梨直接塞进了杨恽的嘴里：“你先尝尝再说话。”

杨恽一下子呛住了，一个劲咳嗽，先零王笑了起来：“没想到夫人也会捉弄人。”

杨恽一手卡着脖子，一手抓向了前方，这时候这位卫夫人却长袖捂着嘴，装起了淑女样。

“谢谢公子了，我正愁着几日嘴里没什么新鲜水果吃呢。”

“夫人，我能叫您姐姐吗？我很喜欢你。”先零王说道，他觉得这位夫人举止高雅，让自己心仪，其实草原民族没有那么多规矩，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就是喜欢。

杨恽喊道：“大胆！你这蛮子瞎了眼！”

“不许那么没规矩，人家就是喜欢我，”卫夫人说道，她转身对先零王说道：“好呀，我就认你这个弟弟了，只不过弟弟是不是应该对我们真诚一些，你为什么想认我做姐姐？”

“我就是喜欢你，”先零王说道，“我们草原上的女人与你们汉人不一样，你很独特，你如果找不到心爱的夫君，就到我身边来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杨恽听得两眼都翻白了，这个年轻人说什么呀，就算对方是女子，在汉地也不会出现这样的表白。

“你有几个老婆了？我们夫人什么人，你高攀得了吗？”子君忍不住了，“你们羌人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你不是拉到哪个就爱哪个吧。”

先零王看了看说话的这个女子，婢女装束，可是气质也非凡。

“行了，子君，他不是这个意思。”卫夫人说道，看来卫夫人就是不一样。

“姐姐，我向你说实话，我就是先零王。”先零王说道，“几年前，我父亲死了，我继承了他的部落，与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大家于是推举我为大王，听从我的号令，可是如今却与汉人关系闹僵了，断了与他们的交易，所以才不得已做强盗的行为的。”

卫夫人微笑着：“弟弟，姐姐来草原并非自愿，但是我知道做个当家人的难处，往往身不由己，其实汉人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弟弟你只要有诚意认错，一切都会改变。”

“姐姐，你是女人，当然可以做这种事，我如果向汉人皇帝低头，那不是脸面尽失？”先零王说道，“我不打败汉军，绝不与他们和解。”

这是什么理论，他那么点人马想和几万汉军决战，为的就是面子，汉军也要面子的，怎么可能故意输给这些人呢？这摆明是个死局。杨恽苦笑起来：“夫人呀，你怎么尽看我笑话呀。你自己如今才是最大的笑话，涂脂抹粉还换不来……”

“闭上你的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死人。”卫夫人说道，刘询受不了了，这杨恽还真长了一张损人的嘴。

先零王走后，刘询再也没有动，他在想如何解决这件事，而那些侍女，还有杨恽都不敢打扰他，时间就那么过去了，看着夕阳落下，天空斗转星移，他终于开口了：“子君，你跳支舞吧，我给你伴奏，他拿过了杨恽身上的玉笛，吹了起来，曲调婉转而悠长，子君换了舞衣，却如何也表达不出这种忧伤，虫儿飞过也没有打断笛声，倒是子君站住了：“夫人，我做不到。”

“你来吹……”刘询把笛子丢给了杨恽，他自己跳了起来。月光之下，那自由发挥的舞蹈似乎早已经是跳过千百遍的。

草原上的人们见过欢快的曲乐舞蹈，却没见过那么揪心的舞蹈，他们似乎看到了一幕，一幕伤心的场面，看到了母亲失去儿女，妻子失去丈夫那种场面。杨恽含着泪吹着那曲子，突然音乐中加入了鼓声，一种断断续续的鼓声，很沉很闷，杨恽放下了笛子，换上了陶埙，远古的苍凉之声出来了，子君领着一班侍女加入了舞蹈，长袖翩翩却带着伤感。

曲终，“夫人真是舞林高手。”先零王放下了手中的鼓。他看见月光之下的卫夫人闭上了眼，众女侍扶住了她，她被他们抬进了帐篷。杨恽冷冷望着先零王，转身走进了帐篷。

草原上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先零王就站在了卫夫人的帐篷之外。

“夫人病了。”子君说道，“昨晚受了风寒。大王请回吧。”

先零王没有走，他往杨恽的帐篷走来。

“我们先生不想见客。”一个侍从挡住了他。

子君看着先零王回去了，于是走进了帐篷。

“陛下，他还真一早就来了。”

刘询坐在床上，他已经醒了，只是还没有梳洗。

“还是女装吧。”刘询说道，“他也许还没改变主意。”

卫夫人的首饰都很精美，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草地上亮闪闪的就是卫夫人昨晚丢掉的发簪，先零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来这个地方，他拾起了那根錾子，錾子的头用金银丝相错的，上有九颗米粒大的亮晶晶不知名的宝石，錾子本体是玉，一点没有瑕疵的玉。玉上雕刻着几个字“未央宫制”。别人不识汉文，但是他却认识。这是大汉宫里造的，以前娘也有几件这样的首饰，那是大汉皇帝赏赐的，从汉长安带回的。

“也许，他们也是受到赏赐的。”他翻动着这支錾子，“卫婕妤”三个字的浅浅的印记浮现在金银错上，这是专门为卫姓妃子打造的。难道卫夫人是帝妃，那么大汉天子是……他想到了一个人，气度不凡的人，那就是杨先生，谁又有那种气度呀。在不顶事也是大汉的高官，不过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与汉天子有关呢？但又不能太大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