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没有心怎会心痛
韩玉决走在路上，夜晚的汐京依然繁华热闹，小贩大声吆喝，行人摩肩接踵，甚至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刚才在徐府发生的事情都是虚幻的。
但现实是徐芊芊已被燕青云一剑打得魂飞魄散，而无尽落寞的燕青云亦不知去往何处。
不知不觉中，韩玉决又走进了华灯璀璨的游园。
华娘见了韩玉决就像见了金元宝，也不管她身上还沾着血迹，忙不迭地把她迎进醉欢楼。
韩玉决没理华娘对新姑娘的推销，直接向花园的厢房走去。
“大小姐，那里去不得啊！”华娘慌忙拦住韩玉决。“那里有鬼啊！”
“无妨。”韩玉决淡淡地说。
强行推开门，房内已没有了往日的阴森寒气，却又另添了一种冷清。指尖燃起一株小火苗照亮房间，除了地上家具上仍留有斑斑血迹，看起来也不过是一间寻常的房间。
华娘心惊胆战地跟着走进房间，被血迹吓得哎呀一声坐在地上。
“看吧，鬼已经没了。”韩玉决拍了拍桌上的灰。“徐芊芊在这房里还有什么遗物，一并送到她家去吧。”
“这……”听到徐芊芊的名字，华娘吓得一哆嗦，不过这房间确实像是已没有什么异样了。
韩玉决走出房门，对面楼上传来琴曲醉歌，娇声艳语不绝。
以后，也不知燕青云还会不会再来这醉欢楼。韩玉决慢步走上楼梯，走过一间间充满了笑声的厢房，正想找个安静之处，叫那个善解人意的夜鹰美人陪自己痛饮一夜，耳边忽然传来娇滴滴的撒娇声：
“你去找你整天提起的那个僵尸妹妹啦，别跑这儿调戏人家～”
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只不过是只好玩的小宠物，还会咬人，哪比得上你们这的温柔乡……”
“我不记得我有咬过你。”
韩玉决一脚踹开门，冷冷地看着一脸惊愕的沈逍。
本就已是内心烦闷，还在这里听到如此不堪的对话。
眼前的男人，异色双瞳中毫无往常如星河般闪烁的璀璨光彩，只剩下死气沉沉的酒意和慌张。
“小僵尸……”
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沈逍单手撑着桌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韩玉决。
“你怎么了？……身上有血……”
“不劳你操心。”如果她韩玉决还需要一个沉浸在温柔乡里的醉鬼去操心，那才真是完了。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沈逍竟走也走不稳，一个踉跄便把桌上的酒瓶都扫到地上摔碎，引起姑娘们的惊呼。
真是可笑，这些天，他每天都在青楼里搂着姑娘醉成这样么？
沈逍赤脚踩在酒瓶碎片上，留下一片血红，却也毫不在意，只是一拐一拐地走向韩玉决。
“谁欺负你了？……”
韩玉决举剑令沈逍停下脚步，剑尖直抵他的心脏：“别再对我说这些了。我知道你风流成性……只是我以为在你心里，至少是把我当成平等的朋友，而不是什么小宠物。”
月下花间的守护承诺，不过是他觉得有趣的一句戏言。高塔上的夜景，紫藤花下的剑舞，都不过是他突然有了兴致而已。
他只是把一切都当成玩乐，何曾真心把她当一回事。
然而，韩玉决一气之下说出的这番话，却令沈逍感到字字诛心。
“朋友？”沈逍摇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朋友……”
沈逍想解释，当他看见韩玉决骤然收缩的瞳孔，混混沌沌的脑袋中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越解释越糟糕。
“是么，那是我太自作多情了。”韩玉决冷笑，彻底对眼前这个男人失望。“但我也不想做仅供大剑圣玩乐的小宠物，以后请另寻他人陪你玩吧。”
“为什么……”一向洒脱不羁的俊脸，此时写满了茫然。连日的宿醉，已经几乎让他失去思考能力。
韩玉决松手，木剑掉落在地上，本已伤痕累累的剑身顿时断成两截，发出清脆的响声。
“破木剑还你，反正打坏了。以后我不需要你再教我任何东西，我们各走各路。”韩玉决一脸决绝，转身走出房门。
她的自尊和骄傲，绝对不会容许自己成为任何男人的玩物。
“玉决！”
韩玉决停下，轻声道：“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算了。”随即，她便从二楼直接跃到一楼大厅的茶桌上，抛给华娘一块金锭，在众人的惊讶围观中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片混乱的厢房中，沈逍慢慢弯腰捡起两截木剑，摩挲着剑上的划痕，苦笑：“这把剑可是用月牙泉边的万年神木制成，你到底做了什么……我竟然连你遇到如此严重的危险都不知道了……”
翻过剑柄，在一个微不可见的地方，刻着小小的三个字，虽然上面也都布满了细细的裂痕，但依稀可辨认字形。
韩玉决。
大概她从来没发现，自己在这里刻下了她的名字吧。毫无意义的举动，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从遇见韩玉决，他已做了太多自己无法理解的事。
沈逍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处，与往常一样，没有感受到任何跳动。
本就是没有心的人，为什么现在居然会觉得那里在痛？……
“沈公子，你的脚……”一个青楼姑娘小心翼翼地想伸手去扶沈逍，手指尚未碰到他的衣服，就在空气中像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
“啊！”她惊叫一声缩回手，手指上流出一丝鲜血。
“离我……远点……”沈逍拿着两截木剑，步履蹒跚地向外走去。
当他踏出房门，门板上被无数风刃划过，留下满门的刻痕。
“小僵尸……我不会就这样放你走的……”
沈逍低声笑着，心脏处却像有一把刀在不停地刺戳，空洞变得越来越大。
青楼众女看着沈逍远去的背影议论纷纷，其中一个感慨道：“沈公子原来也会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他总是一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我们还打赌到底怎样的女子才会令他如此牵挂，真想不到原来大小姐就是沈公子的心上人。”
“为谁痴情为谁醉，唉，想当年老娘还是一枝花的时候……”华娘摸着金子叹道，忽然又叉腰指着楼上骂道：“还看什么热闹？不用干活啦？”
青楼姑娘们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