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幕后主使
修斯的喊话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开始是被贵族裹挟的青壮纷纷扔下手中的武器，随后整个敌军阵型便如同多米罗骨牌一般纷纷倒塌，武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把武器捡起来！”唯一例外的是那些贵族，他们显然不想束手就擒，不住的大喊着。
北山和修斯同时默契的没有下令继续进攻，而是选择在夹击的两侧，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着那群贵族，如同小丑般在人群中怒吼。
不论贵族们如何上蹿下跳，一切都只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没有人再抬头看他们一眼，对于那些聒噪也充耳不闻，这让贵族们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惊愕，似乎无法理解这些低贱的下人怎么敢抗拒自己的命令。
“叛徒！你们这些该死的叛徒！竟然敢不听从我们贵族的命令！”气急败坏的贵族们，再次挥动手中的皮鞭，抽打在一声不吭的敌军身上，而同时北山和修斯仍旧毫无动作。
紧接着，让许多光复军战士睁大眼睛的一幕出现了，刚才还只顾着抱头的一个敌兵，突然红了眼睛，扑向抽打他的一名声色俱厉的贵族，他捡起地上的武器，把尖刃疯狂的刺入贵族们的身体，嘴里还在不断地吼叫：“你们才是叛徒！你们才是叛徒！”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更多的敌兵开始加入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反击中，他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化作了愤怒的洪流，将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团团围住，用拳头挥打，用牙齿撕咬，把一声声惨叫淹没在他们愤怒的咆哮中。
北山和修斯远远的对视了一眼，他们一脸淡然，似乎已然预料到了这一幕的出现，而随着贵族们的嘶喊渐渐化作虚无，贵族最后的疯狂就此落幕。
“我应当永远记清这一幕。”这是北山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随着贵族被无数双愤怒的手送去见了死神，战场也归于平静，不需要北山下令，光复军的战士开始主动的收缴起俘虏们的武器，而俘虏们也非常配合的听从指令。
北山走到修斯身边，两人并肩而立，眼神中流露出同样的沉思，随后北山像是在对修斯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他轻声一句：“希望我不会有一天也迎来战士们的愤怒。”
随后，他看向正被聚拢起来的俘虏：“你们都可以回家了！”
俘虏们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都露出惊喜的表情，或许他们都认为自己罪无可恕，就算能逃过一死，但难免会受些皮肉之苦，毕竟以前贵族们就是这样对待他们的。
而北山想的清楚，这些俘虏身处在那种情形下，多数都是身不由己，他无意再处罚谁。
直到此时，放松下来的北山才突然发觉，派去树林中埋伏影子骑士的锐明和那一个小队魔弓手，竟然半天都没有回来，按理说不应该用这么久，哪怕影子骑士是以刺杀潜伏出名，但对上风族不应该会有什么优势，尤其还是伏击战。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北山心头蔓延。
北山对修斯简单解释了下自己刚才的安排后，指向树林说道：“我带人过去看看。”
修斯则摆了摆手：“一起去。”他也觉得奇怪，根据之前诱饵计划时影子骑士的表现，的确不应该用这么久时间才对。
南疆的树林一年四季都很潮湿，从海边吹来的湿气将之侵染，特别是现在这种初秋时节，一到夜间凉气骤起，让树干上都凝结出了颗颗水珠。
一脚踏在柔软的苔藓上，北山这才感到树林中安静的异常，没有一丝打斗的声音，连呼吸都仿佛被这片树林吞噬。
北山静静地挥了挥手，身后的战士全数散开，不大的树林，几十步就走到中央，可他还是没有看见锐明的身影。
“大人，这里发现了尸体。”一个声音从左侧传来。
“这里也有。”是右侧。
“还有这里。”是前面。
以北山站立的位置向四面八方扩散，几乎都有战士发现了尸体倒在地上，幸好让北山舒了口气起的，是大家发现那些尸体几乎都是影子骑士的，只有少数几个风族战士命丧于此。
但同样的疑惑在北山心中丛生，锐明和其余的风族战士并不在这里，除了他半蹲着从倒伏的草木，能仔细辨别出刚才发生过打斗的痕迹外，并无其他的收获。
正当北山站起身，准备下令让战士们走出树林去搜索锐明等战士的踪迹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大人？你们怎么进来了？”
“锐明！”北山看见锐明从树林的南边走来，身上并未有任何伤痕，其余的风族战士跟在他的身后，同样安然无恙。
“你们跑去哪里了？”北山连忙问道。
锐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让大人担心了，我们是跑出去追击敌人。”
“追击敌人？”北山不解。
锐明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给北山解释：“我带人一进入树林中，就感知到有人早已埋伏在此，他们或许认为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被我听见了一道微弱的呼吸声。”
北山点点头，他觉得这应该是影子骑士们提前预判到了自己会选定此处作为战场，因此才提前在树林中潜伏，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却是派了风族入林防备，也幸好自己派的是锐明，不然或许那些影子又能成功刺杀了。
“然后呢？”
“然后……”锐明脸上也出现一丝不解，“既然发现了敌人，我就下令大家从外围悄悄绕过去，准备攻击他们的后背，但敌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们，等我们过去后，他们已经结成了战阵。”
听到这里，北山也觉得意外，影子骑士竟然会结阵御敌，看起来怎么都不像刺客该做的事，他同时眼神示意锐明继续说下去。
“没办法，敌人和我都发现了对方，只能正面对战了。不过在树林之中，就算敌人是影子骑士，我们风族也更胜一筹。所以，没多久对方就抵挡不住，可就在这时候，对方的指挥官好像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但敌人就突然全都分散向四方跑去了。”
北山这才听出来，原来锐明的不解之处在这里，影子骑士什么时候有指挥官了？这确实是个令人疑惑的点。
根据北山之前遭遇刺杀后恶补的知识，影子骑士的建制中是没有指挥官一职的，他们仿造四大职业，设立了上下七个等级，各等级之间并无从属关系，只不过上一级的可以要求下一级配合其展开刺杀。
在影子骑士中，下级当然可以选择不配合上一级的影子，上一级也没有权力强制对方听从命令，只不过不配合的结果，往往是实力更强的上级影子骑士对下一级展开刺杀，悬殊的能力下往往导致下级影子骑士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乖乖听话。
北山觉得这样的机制，是塔尔斯王国为了确保影子骑士之间的松散合作，同时也保证了每个影子骑士都保持着高度的独立性和警惕性，并且为了自己不被刺杀，就需要每时每刻提升自己的能力，从而使得整体更加强悍。
因此，听到锐明提及“指挥官”三字，北山不禁皱起眉头。
“你确定看到了指挥官？”北山追问道，试图从锐明的描述中捕捉到更多细节。
锐明点了点头，神色坚定：“虽然我无法确定他的身份，但那人站在一群影子骑士中间，其他人都似乎在听从他的指挥。而且，对战时敌人都听从他的安排，最后他一开口，那些原本还在战斗的影子骑士就立即停止了动作，开始向四周跑去。”
“接下来呢？”北山继续问道。
“敌人四散开来，我自然下令战士们分头追击，但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是想跑，而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那个指挥官能趁机逃离，所以在解决树林中的敌人后，我就带人去追了。”锐明如此说道。
“哦？那人呢？”北山看向锐明的身后，并没发现风族战士中有俘虏的存在。
锐明摇摇头：“被他跑掉了！”
“啊？”北山惊呼，那人竟然能从近百风族的追击下跑掉，看来也不是一般人。
而且，这时候北山大概能猜到，这个所谓的指挥官，大概是和凯兰有关系，说不定就是凯兰离开南疆时，故意留下来驱动影子骑士的。
不过让北山没想到的是，锐明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震惊，锐明说道：“本来他是跑不掉的，以步力奔跑，又在南疆的平原上，我们总能追得上。只是，追出两里之后，我们突然遭遇了一段魔法攻击，有人释放了一堵火墙，把我们拦截了下来。”
“怎么？”北山暗想，凯兰留下的这个人，身份应该也很尊贵，不然怎么还有魔法师出手帮助，而这多半也是凯兰搞的鬼。
但转念一想，北山又觉得不对，和凯兰对战那么多次，只有曾经在中关驻地的那场大火是魔法师出的手，后来北山并没有再从凯兰的军中见过。
而如果凯兰麾下还有听命的魔法师的话，那个家伙不可能不在战争中利用，特别是那晚惨烈的攻城，如果敌人也有魔法师，说不定凯兰就成功了。
可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凯兰的缘故，其他地方又哪里来的魔法师呢？
本来大陆上学习魔法的人就是少数，许多人花重金也请不来一位，更不可能有魔法师在锐明刚才的追击中主动出手帮助，毕竟魔法师又不是傻子，参入一场和自己无关的战争，根本想都不用想是不可能的。
左想右想之间，北山是越想越觉得糊涂。
“对了，那人逃跑时掉下来个东西，大人你看看。”锐明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北山。
北山接过，握在手里的第一感觉，就知道是个铁质的令牌，而借着月光朝上面看去，只见牌子上隐约刻着一面盾牌，盾牌中是一头昂首的麋鹿。
这图案，似乎在哪里见过，北山猛然回忆起，这分明就是卡特杨家族的族徽，既然如此，那个跑掉的所谓指挥官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卡洛！”北山咬紧了牙齿。
这下子一切都想的通了，能鼓动贵族冒着巨大的危险再度发动兵乱，影子骑士会听从命令，凯兰能够放心留在南疆策动阴谋，能符合三者的有且只有一个人，除了那个北山恨之入骨的叛国者卡洛，又能是谁？
而且，这个人是卡洛，那么有魔法师出手也就能想得通，捷斯亚北方第一大贵族的财力，想来是有足够的珍宝请动一位魔法师的，就算现在卡洛已经成了丧家之犬，但曾经被他们家族请来的魔法师，难免会看在情谊的份上帮他一把。
当然，北山不知道的是，关于这个魔法师的这点，他其实是想错了，只不过真相的揭开，将在很久以后。
“没想到啊，竟然又是他！”北山恨不得现在立刻下令，让所有的战士都去向南追击，但他还是把这份心思压制了下去，此时此刻谁知道卡洛那该死的家伙，趁着夜色又跑向何方。
北山想不到，卡洛的胆子会如此之大，在凯兰都撤军离开南疆，眼看着捷斯亚即将全境光复之时，这个叛国者还敢留在这里，北山愤怒的甚至把那块令牌都要捏成麻花了。
北山不由回想，除了泰勒叛乱那次，是卡洛的父亲，那个罗纳德在幕后策划之外，剩下的数次危险，都是卡洛这个叛国者作为幕后主使。
不论是回廊战败后，把下廊镇那个进入南疆的最后据点拱手让给凯兰，还是当时叛国率军想把北山击杀当场，或者是后来北山在东边遇伏，还是现在这场贵族的第二次兵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卡洛。
“修斯！”北山难得用正式的称呼看向修斯，“立刻传信给炉石，让他派人向全境发出海捕，不论是谁，不论在哪里，不论是死是活，只要能把卡洛带到我面前，都能获得十万金币的赏赐，并且将赐予公爵的爵位！”
这是北山从爵位册封妥协以来，第一次把这个他本想完全消灭的制度，提到嘴上，用作赏赐，也可想他此时究竟是如何的怒火中烧。
“不能让他再流窜下去，不能让他再安然逃脱，必须抓住他，我一定得抓住他！”北山思绪翻涌，脑海中那张卡洛的模样，越发清晰起来。
“我知道啦。”修斯只是淡淡的回答，但没有任何举动。
北山一怔，随即又想把怒火撒给修斯，但好在他的理智并未被完全掩盖，看着修斯用平静的目光审视着自己后，那股燃起的怒焰渐渐熄灭下去。
“看来这是气消了。”等修斯看见北山刚才起伏剧烈的胸膛归于平静，这才调侃着说道。
人一旦气血上涌，就容易做出些比较激动的行为，就如同刚才的北山，从其他人的眼里看见的，都是北山手脚颤动，脸上的肌肉也一阵阵的横跳，尤为吓人，好在有个上了年纪的老狐狸在场，只用一个简单的办法，就让北山平复回去。
而头脑重归清明的北山，也意识到，不论自己如何气愤，要想在这片广袤的南疆大地上找到卡洛，绝非易事，而且卡洛既然能够逃脱数次，也证明对方一定有着充足的准备。
“那总还是要想办法抓住他吧？”北山苦笑一下。
修斯淡淡笑着：“放心，总能抓住的，而且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他接下来要想再做点什么，就更加不容易了。我也会给内情司下令，让他们更加注意一点的。”
此时，天边的第一缕阳光已经透过云层，洒在了南疆的大地上，北山望向初升的太阳，长叹了口气：“希望如此。每一次都让这个狡猾的家伙逃脱，实在是让人心有不甘。”
修斯安慰道：“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以南疆今后的形势，也不用太把心思放在这上面。想想好的，贵族的问题很轻松的解决了，接下来就只有北边的回廊要塞咯。”
“是啊。”北山点点头，“离开也有二十天了，差不多是该尽快赶回去，卡特杨也等急了。”
没想到，修斯却摇摇头说道：“不，不着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