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翻越圣山
“什么？”北山疑惑地看向修斯，“我们不着急回去？”
“准确的说，是你，而不是我们，而你也并非不回要塞那边，只是不走回廊山谷那条路。”修斯笑盈盈的说道。
北山不明白修斯究竟在胡说什么，从南疆抵达回廊口要塞，除了途经回廊山谷，又还有哪一条路可以走？
而且，修斯竟然会说不着急，怎么可能不着急？
自从离开回廊口要塞以来，北山每天都会收到卡特杨传来的战报。
九月十七日断绝了敌人的水源以后，留守的卡特杨仍旧按照既定的对策行事，每天都会不定时的派战士上前攻扰，而根据他信中所说，回廊口里的敌人很明显已经即将来到奔溃的边缘了。
不仅如此，濒临奔溃的不只是要塞里的敌人，卡特杨也在信中数次提到，身处于山谷中的数万战士，同样越发感觉到痛苦，或许再这么下去，说不定敌人还没彻底倒下，光复军就先一步哗变了。
关于战士们具体的表现，卡特杨并没有提到太多，但寥寥数语间，就已经让北山意识到了其中的严重性，这也是他为什么返回以来急于想尽快解决贵族的原因之一。
尽管没有亲眼看见，但北山已经能够想象到山谷中的场景，本就不开阔的地形容纳了近七万人，吃喝拉撒都在那儿，日子一久可想会是什么滋味，这一点卡特杨也在信中隐晦的提到过，他说现在每晚入睡都得想办法堵住鼻孔，因为臭气熏天。
除了越堆越多的废弃物和污秽导致卫生条件一天比一天堪忧之外，同时也让狭窄的山谷更加狭窄，哪怕卡特杨想尽了办法处理那些东西，但还是极大地挤压了战士们平时活动的空间，据他所说这导致现在的营盘已经被迫漫延到十五里开外了。
而这些还都不是卡特杨最头疼的事，他信中甚至忍不住有些抱怨的讲起，敌人那边断了水源，可光复军也面临吃水的问题。
在北山离开后的第三天，军中提前带来的清水就已经见底，他不得不每日抽调一个兵团，去中关驻地取水才能保证每日所需，这还是节省的情况下。
无可辩驳的说，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归根结底，其实应该怪在北山头上，因为他是光复军的统帅，一切的安排都是由他来决定的。
“老狐狸，你难道没有看过卡特杨的来信吗？”北山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此时恨不得能飞回去，然后一眨眼就把敌人给解决，不然大概真会如卡特杨担心的那样，光复军会大规模哗变。
修斯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反正他现在又闻不见那些臭味：“当然看见了，而且不用那小子来信，我早就知道山谷里压根儿就不是长久的驻军之地。”
“那你都不说早点提醒我。”北山有些埋怨。
修斯翻了个白眼：“提醒你又怎样？难道我们就驻军中关驻地？然后每天都跑上个两百里，去攻打回廊口要塞？”
北山无语，他知道修斯说的也是实情，但现在的情况却是不能再更多耽搁了：“那我们还不尽快赶回去，好把要塞夺回来？”
“怎么夺？”修斯反问，“那么高的护墙，就算敌人在我们的计划下，开始濒临奔溃，可他们不是还没奔溃么？而且，两方比较之下，固守的一方可是有更多的办法去拖延时间的，比如他们可以斩杀马匹度日，要是再厉害一点，不是还有人吗？”
“那怎么办！”北山愣在原地，他之前读过的历史卷宗里，的确也有守军在弹尽粮绝之后，采取最残忍的食人这个选择。
“这个嘛，就得说起之前我被卡特杨打断时，刚要提起的计划的最后一个步骤了。”修斯显得智珠在握，他说着突然伸手指向北方的巍巍圣山，“你得带人从那儿翻过去！”
“啊……！”一声长长的惊叹响起，北山想起修斯之前说过，自己会被他的想法吓一跳，而现在果如修斯说的那样，北山忍不住跳起来。
修斯就像没看见北山的惊诧一样，仍在自顾自的说着：“刚好这次回来的人马里，有洛天的轻骑兵，里面多数都是当初在圣山的老兄弟们，他们的本事应该还没有被丢下。”
“你接下来呢，就带着他们从圣山翻越过去，直抵亚尼法特亚本土，然后由圣山北麓前往回廊口的另一边。”
“再然后，我想之前凯兰那家伙拿下回廊口的办法值得借鉴一下，有人去替换防守的那群敌人，想来他们不太会留心其中的一些小破绽，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消耗他们的原因。”
“仔细想想，你大概除了翻越圣山时会稍微困难一点，接下来就是一条光明的大道摆在眼前了。嘿嘿，你是不是被我这天才的想法震惊到了？怎么半天不说话？”
北山看着修斯越说越起劲，越说越被他那所谓的“天才想法”自我感染，甚至都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连忙挥手打断沉浸在美好未来中的老狐狸：“等等！等等！先不说其他的，我就想问你，圣山怎么翻越？那可是上万年来横亘在南疆和中央大平原的天堑，从未有人翻越过！”
“哦？从未有人翻越过？”修斯显得很意外。
“当然！”北山说的斩钉截铁。
“确定？”
“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修斯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可我怎么记得有人知道怎样翻越圣山，并且还能保证他肯定知道其中的道路呢？”
“谁？”
修斯没有说话，而是把手指缓缓指向了西边。
北山立时恍然大悟，最近的战事繁复，他的确把这档子事给遗忘了，传闻中风族可是大规模翻越圣山的唯一成功例子。
当然，自从之前进入迷途森林，从大长老口中得知了过去的许多真相后，北山就不太相信风族是真的翻越圣山才进入迷途森林的，实际上应该是龙族故意放出去的谣传，以此让当时的外族们确信风族和龙族产生了严重的割裂。
不过北山也知道，就算风族当时是和龙族商议好了，然后通过回廊山谷来到迷途森林的，但这却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翻越圣山的路径，因为在大长老那次的讲述中，可是明确说过他好几次翻越圣山去往闪族之地的。
此时的修斯当然不会知道北山知道的那些故事，北山一直没有想好究竟该怎样把自己的身世，对其他人开口讲起，不过这不影响风族翻越圣山的传闻实实在在流传了许多年，修斯大概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有了这样的计划。
“大长老，会同意吗？”北山有些不敢确信。
修斯呵呵的笑了一声：“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早在进入回廊山谷之前，我就特意问了问锐明的看法，他觉得应该没什么差错。然后等我们回到林科兰尔的那天，我就派人去了迷途森林，大长老那边回复说没问题，等我们解决了贵族后，他自会来找我们。”
北山一怔，随后说道：“不是吧，那么久之前你就想好了？”
修斯一撇嘴：“你当谁都像你一样，临到头了才考虑问题啊？回廊口要塞那种地方，不早点想好对策怎么行？”
“看来，我是跑不掉得翻越圣山一遭了。”北山故意夸张地唉声叹气。
“你小子！”修斯又一次把手掌拍在北山的脑袋上，“拿着最高的薪俸，坐着最高的位子，总还是要多出出力的，不然大家可是会不满的哦！”
北山沉下心想了想，修斯的计划无疑是能尽快拿下回廊口要塞的唯一出路，但他还是难免担忧，毕竟有记载以来，从未有过成功翻越圣山的军事记录。
“我就冒一次险吧。”北山暗想，随后看向修斯，“那老狐狸你呢？”
“我什么？”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废话！我当然是带着剩下的战士赶回去了，不然真跟你去爬山不成？就我这老身板，难道去送死吗？”修斯吹胡子瞪眼的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
北山当然不可能真把修斯拖着一起去爬山，不用脑子想也知道翻越圣山将会是件怎样困难的事情，他之所以这样问，不过是想调侃一两句，也算在分别前调解一下内心的状态。
“话也不能这样说。”北山学着修斯刚才一样，把手掌轻轻拍在对方的肩膀，“身为监察长，这计划又是你提出来的，总还是要多出出力的，不然其他人又该怎么看？”
“呸！”修斯啐了一口，然后把后脑勺朝向北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打的是什么主意，要想调侃我，至少先把学我说话这一点摆脱了再说。”
“你个老狐狸……”北山无奈的笑了笑。
既然想好要去做，北山自然不会再纠结什么，从树林中出来以后，就对战士们下达了命令，让洛天的轻骑们暂时舍弃战马，和他在原地等待可能随时会来的风族大长老，其余的人则全数跟随修斯返回。
与此同时，北山还交代修斯也一道把那些已经被看管起来的俘虏，带回林科兰尔去交给瑟赛，让军务长阁下仔细辨明一番后，再给他们路费各自回家。
虽然北山已经答应了俘虏放他们回去，但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卡洛留下的钉子，这一点他不得不防备着。
在这时候，已经归于平静的北山才感到了一丝丝后怕，不得不说战斗之前，卡洛对于敌人的安排没有什么错误可言，如果当时不是自己派了锐明这群风族战士去树林，而是其他战士的话，说不定影子骑士们早就很轻松的从林中穿越过来，然后趁着战场混乱之际，对自己展开刺杀。
这也同时让北山想明白，为什么那群贵族明明看着战况一边倒的情况下，却还是选择固执的不肯放弃，大概他们是对卡洛抱有最后一点希望，却怎么都没想到，锐明他一进入树林就发现了端倪，而那个被听见的呼吸声，北山也猜测大概率就是卡洛的，影子骑士应该不至于那样不济。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卡洛千算万算，只是差在了北山此时麾下有风族这一点，而且不论北山如何憎恨卡洛这个叛国者，对方的能力确实是他需要尤为注意的人之一。
而北山又一想起卡洛，就同时想起了另一个他需要注意的贵族，这让他在修斯刚集合起战士准备离开时，突然说道：“对了老狐狸，你记得也派人去查查东边那只鼬鼠。”
“哦？你是担心这次事件也有艾德文的影子？”修斯询问道。
北山笑了笑：“虽然从以往的表现来看，那个老家伙应该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但总归防备着一点的好，毕竟以他的精明，不可能看不出我到底想把旧贵族怎样处置。”
“知道了，不过我之前听说，艾德文现在已经把加拉赫城完全交给他的长子西尔斯管理了，还听说他打算近期搬到林科兰尔去。”修斯觉得北山有点杞人忧天了，艾德文的举动无疑是打算把他自己作为人质，再加上莱尔还在北山麾下，因此不论艾德文心里怎样想，他今后也只能选择跟随北山一条路走到底。
“还有，别忘了加紧追捕卡洛，我可不希望他今后再给我弄出什么麻烦来。”北山再次不放心的交代。
“行啦，你就别啰嗦了，其实等回廊口要塞的事情平定后，南疆上下都是你的地盘，卡洛难不成还能翻出天去？”修斯用手指掏着耳朵，以此表达自己的不耐烦。
“胡说什么呢？”修斯的话让北山急的咳嗽了几声，“南疆是诺伊陛下的南疆，更不是我的地盘，这话可别再说了！”
“啊，对对对！”修斯大咧咧的回答，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具体说的什么，北山却没有听清。
此时此刻，有些插科打诨意味的两人不会预料到，更准确的说是他们两个都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修斯在许多事上的判断都准确无误，但偏偏跟卡洛有关的却总是出现偏差，曾经如此，今后亦是如此。
因为，逃脱的叛国者将在未来做出一件更麻烦，也同时是让北山后悔终身的一件事。
目送修斯率军离开后，北山就下令让留下的人原定休息，他不知道大长老究竟什么时候会来，但以那个老人的能力，过来的话应该是很快的，因此不如趁着这个时间，让即将进入圣山的战士们好好养下精神。
根据捷斯亚后来的战史记载，此时准备跟随北山一同翻越圣山的，有三千二百一十四人，全都是曾经的盗贼出身，或多或少对于山路熟识，这也确保了接下来的行动不会太过耽误。
在留下来的这一群战士中，倒是有一位并非洛天和他的麾下，而是北山都没想到的一个人，那就是光复军第一大营——弓弩营的营官将军锐明。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大长老了，我想看看他。而且回廊口那边有我没我都一样，亚德和亚斯会比我指挥的更好。再说了，大人可别小瞧我们风族，翻山越岭这点本事，我们可不比其他人差，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帮上什么忙呢。”这是锐明要求留下时说的话。
面对这个有着“惊天一箭”称号的风族年青一代第一高手，既然借口如此充分，北山当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于是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而北山不会知道这个“顺水推舟”将会是怎样正确的决定。
随着十月四日的太阳逐渐升高，修斯等人已经离开了大概三个小时，时间临近中午的时候，正说要让战士们生火做饭的北山，突然感到一阵疾风袭来，面对这个时节不应该的疾风，北山还没从疑惑中反应过来，他就看见刚才一直坐在身边的锐明顿时站的笔直。
不用多想，能让锐明能有如此尊敬姿态的，只能说明一点，那位一步数十米，身形如同鬼魅的大长老来了！
在北山的确定中，一道爽朗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随即在他的面前，一个身影突然出现，然后一张宽厚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我风族子弟没让你失望吧？”
“保护大人！”北山还没来得及说话，四周的战士们就纷纷抽出腰间的武器，朝着北山奔来准备保护他，吓的北山连忙又是挥手又是大喊，他生怕一个不小心，有战士把武器劈在大长老的身上。
当然，北山不是担心大长老会受伤，这个老人的能力要想受伤大概会是件很困难的事，他担心的是万一大长老顺手防备一招，自己的战士那可就多半没命了。
等战士们眼神警惕的退回原位，北山这才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大长老说笑了，风族战士个顶个的都是厉害人物，倒是我还担心让他们受了委屈呢！”
大长老哈哈一笑，收回了搭在北山肩上的手，目光扫过周围严阵以待的战士们，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错，你这些战士也都是精兵强将，看来我把子弟们交给你，不是错误的决定。”
“只要大长老能放心就好，之前守卫王都时，要不是锐明他们来得及时，我怕是就只能放弃城墙了，这份情谊我自会铭记在心，日后风族若有所需，我也一定当全力以赴。”北山谦逊地回答，语气诚恳。
大长老闻言，脸上笑意更甚，他在北山面前表现得就像一个亲切的长辈，随后说道：“好了，言归正传吧，翻越圣山你准备好了吗？”
北山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是的。”
大长老点头：“那好，在出发之前，你得先去趟塔克斯。”
“还有什么事吗？”北山不解的问道。
“当然，你需要给你的手下们准备好足够的御寒衣物才行，离这里最近能获取的，也只有塔克斯了。”
“难道……？”北山隐隐猜到了原因。
果然，大长老伸手指向圣山的最高峰，那万米之高的山巅：“没错，翻越圣山的道路，在上神的怀抱中。”
北山顺着大长老的手指看去，终年不化积雪的圣山主峰巍峨矗立，而被指的方向，则隐藏在云层之中，海拔五千米往上的主峰半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