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欲罢不能
杨铭走到楼下，抬头看了一眼三楼位置，笑着摇摇头，他发动车子，车里的CD播放着张菲刚听的那首《1234》，Leslie Feist独特的女声，略带不经意的感觉唱出：
one two three four
tell me that you love me more
sleepless long nights
sighs what my youth was for
oh teenage hopes
arrive at your door
left you with nothing
but they want some more
……
杨铭不由得哼着这首歌回家了。
家里，果然已经被杨妈精心收拾过，杨铭心里一阵暖意。自己每次回家，妈妈都要忙前忙后好几天。爸爸则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看见杨铭回来，连忙招呼儿子坐在身边，他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妈都忙了一下午了，家里弄得比过年还隆重，又是买菜，又是拖地，你看看她把我的活动范围就限制在沙发的周围，说我给她添乱，越帮越忙。”
杨铭摇摇头，“我妈就是这样，你们再这样我都不敢回家了，你们年龄也大了，怎么能这么劳累呢？”
“我看你妈劲儿大着呢！她说你要领新女朋友回家。所以就大动干戈。”
杨铭刚想否认，看着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又不忍心再说，谁说不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杨铭跟爸爸谈话的时候，杨妈已经从厨房出来了。杨铭连忙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妈，这些都是在X市买的，一些特产，您看怎么放吧。”
“铭铭，怎么买这么多？”杨妈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一边问道。
“哦，我是顺便买的，怕给你钱，你又不肯花，买了的东西，你们总要吃总要用吧。”
“呦！我儿子转性了？老杨，他以前可是最讨厌往家买东西了，这次还买了这么多？这不是你的主意吧？”杨妈问道。
“对呀，我记得你以前就是开车回来，也是空手回来，这次怎么买了这么多。”杨爸也在一边帮着收拾，一边问。
杨铭只好说：“这是张菲的主意。”
“看看，我就知道。”杨妈戳了一下杨爸，“你把她送回家了？”
“嗯。”
“怎么没去她家？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吃饭。”杨妈问道。
“哦，我不是答应你们回家吃饭的嘛？再说，张菲也是第一天回家，我去也不方便。”杨铭编着理由，“我把她送门口了，是她说你们一定还等着我，叫我先回家的。”
“是吗？你看这孩子就是懂事，善解人意，比那个钱微好多了。”杨妈在一边说道。
“哎！儿子回家，还不赶紧开饭？”杨爸打断杨妈的话，怕杨铭想到钱微。
杨妈也自觉失言，偷偷看了一眼杨铭，看杨铭并没有什么，才转身去了厨房。
一家人吃饭当然是场面温馨。
杨妈自然要问杨铭什么时候领张菲上门，杨铭回答随时可以。杨妈就在旁边算自己哪天不用值班，让杨铭提前跟张菲说好。杨爸也很期待，说，你妈把张菲说的跟一朵花似的，让爸爸很期待呀！杨铭笑着敷衍过去，心里暗暗叫苦。
晚上，杨铭躺在床上的时候，辗转难眠，于是就给张菲发短信：
“睡了吗？”
张菲此时也没有睡，妈妈帮着拿东西进屋的时候，还顺便往楼道看了一眼，“张菲，这么多东西，你怎么拿上楼的？”
“我……，一趟一趟搬的。”
“看来你还真是力气见长，这来来回回的上下三楼，你也脸不红，气不喘？”
“我……”张菲顿时有种眩晕的感觉，老妈您真是干错了职业，真是应该当警察呀！
吃饭的时候，爸妈破天荒的并没有问什么。显然是早已心照不宣。看着妈妈笑得越是阳光灿烂，她越是脊背发凉。
“没有！”张菲回复。
看着不到一秒就回复的速度，杨铭不由得笑了笑，看来今夜不仅他一人无眠了。
“我今天吃饭的时候，一直被盘问。看来你有必要来一趟了。”
“我跟你恰恰相反，这次没人问，不过暴风雨的前夜总是平静的。”
“那么你后天有时间吗？来我家吃饭！”
张菲看着这条短信，心里还是有些小紧张，“可以吧！我怎么那么紧张呢？”
杨铭看着手机，笑了笑，“丑媳妇总的见公婆吧，哈哈！”
“我？我丑吗？”
“没有，开玩笑，你别紧张，一切有我。”杨铭想了想又接着写道“如需要，我也可以去你家。”
张菲并没有回复杨铭，没有几分钟，杨铭却将电话打了过来。铃声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突兀。
张菲手忙脚乱的将电话接起，没好气的压低声音说道：“喂！你怎么打过来？”
“我以为你睡着了！怎么不回我短信？”
“现在不就是睡觉时间吗？”
“那你也应该告诉我一声，我还等着你。”杨铭抱怨道。
张菲心里软软的。
“你能看见外面的天空吗？”
张菲听杨铭这么说，趴到窗台问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在我家窗户底下。”
“哪能！”那边传来杨铭的声音，“能看见星星吗？”
张菲辨认着天空，B市的夜晚，天空并没有云，这几天都是晴天，因为空气质量好，天空的星星也能看到很多。
“嗯，能看到，云不多，这几天天气都很好。”
“谁让你看这个，我让你看星星。”
“看哪个？”张菲问道。
“往东北方，能看到银河。”
张菲辨认着，“看到了！”张菲喊道。
“能看见里面2颗亮一些的星星，和3颗稍亮的星星吗？组成一个W字形状。”
“看到了”张菲答道。
“仙后座”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哈哈，”两人都笑出了声。
“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末齿难忘。”张菲说道，“我唯一能与你抗衡的，只有地理。”
“对呀！我还记得那次我们就是学习星座吧，路上你还跟我争论，结果只顾指着天空，没注意脚下，还把脚崴了，好多天才好。”
“是呀，是呀！你还记得呀！要不是给你指这个仙女座，我也不会崴了脚。”
“你看，我现在不是记得很清楚。这是血与泪的教训，怎么能不记得呢？”
张菲笑了笑，看着那璀璨的夜空，想到自己还能与杨铭同看一颗星，想象自己简直就是偶像剧里的女主角了。
张菲第二天一大早是被敲门声，不，确切的说是砸门声惊醒的。她睡眼惺忪的打开门，门口站着老妈。
“都几点了，还不起床？”
“几点了？”张菲摸到放在床头的眼镜，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小闹钟：七点四十
“啊！才七点四十呀？我今天又不上班，妈，你让我多睡会儿吧！”说完，就要倒头再睡。
“睡什么呀？谁让你昨晚半夜还在打电话，我12点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还听见你在叽叽咕咕的。”
“哎呀，就是呀！你都知道我睡得晚，还要这么早叫我？”
“行了！都已经醒了，快收拾，我们逛早市去！我指着你给我拎菜呢！”
张菲不知道是怎么跟着老妈出门的。早上，家属院外面的街道上，摆了一长溜的各色小摊，你可以在这里买到小到针头线脑，大到生鲜蔬菜。这是B市的惠民政策，每天只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允许小商贩经营，因此B市一直环境优美，很少有占道经营的。
张菲跟老妈穿梭在人群中，你很难想象八点半的时候，这里就会恢复成马路，没有人群，只有车流。没多久张菲的双手已经拎了各色的蔬菜。她除了胳膊觉得很累，连脖子也很累。因为家属院很多人都出来买菜，不停的碰见熟人。张菲不停的点头问好，
“叔叔好！”“阿姨好！”
而且还碰见了昨天的那个薛阿姨：“淑珍，昨天我可见了你女儿的男朋友了，长的真帅，你没见两个人在楼下那亲热劲儿。喂！好事将近了吧。”
张菲听薛阿姨这么说，眼镜都要跌下来了，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老妈看了她一眼，张菲摇摇头，表示不是真的。老妈却说：“老薛，有好事哪能少了你呀！放心好了。对了，我们还要买菜。”
“嗯，对对，招待女婿嘛！还能不隆重呀！”
“是呀！”老妈又看了一眼张菲，张菲看了妈妈一眼，就知道这下完了。
回家了路上，老妈说道：“你看，邻居都看见了，我可没有问。哪天带来吧？”
张菲乖乖的点点头。
张菲与杨铭约定先去他家，再去她家。
张菲去杨铭家，受到了隆重的招待。
张菲顿时觉得心有愧疚，趁着杨铭的父母都去厨房的时候，她偷偷的对杨铭说，不知道这样欺骗他们对不对？她张开双手，“你看，我手心紧张的全都是汗。”杨铭看了看张菲，拍了拍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饭菜果然及其丰富，张菲惴惴不安的吃着饭，杨铭帮她夹着菜。杨铭妈妈在一边看着，笑嘻嘻的对杨铭爸爸说：“哎，老杨，你什么时候见你儿子这样体贴过，我看这次靠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杨铭爸爸也点点头。
“张菲，你父母身体都还好吧？”杨铭妈妈问道。
“还好，他们也都提前退休了，成天也没什么事干，不像阿姨您，医生是越老越值钱。”
“哦，那挺好的。我也不想再干了，可是一辈子都是忙碌命，你看，要是铭铭早点和你结婚，我们再有个孙子，我不就是有事干了。”
张菲闻此，不由得咳嗽了两声。
杨铭连忙说道：“妈！您这是哪跟哪呀？我跟张菲才开始，还需要彼此了解。您这也太快了吧？”
“了解？你俩都是多少年的同学，还需要了解？张菲你放心，我们家铭铭绝对是五好青年。”
张菲看着杨铭，不知道怎么回答。
杨铭忙道：“妈！我跟张菲都还年轻，我们不着急。”
“什么不着急？你当然不着急，你怎么能不替张菲考虑呢，女孩子是等不起的。”杨铭妈妈看了一眼张菲，对张菲说：“张菲，你不要多心，我是儿科大夫，所以从下一代来说呢，女人还是早生孩子要好，孩子健康不说，你自己也恢复的快些。”
张菲讪讪的笑了笑。杨铭爸爸看此情景，连忙说道：“老马，你又说远了，快吃饭吧！让孩子们好好吃顿饭。”
吃完饭，张菲要去帮忙洗碗，却让杨铭妈妈挡了回来。杨铭妈妈让张菲去杨铭房间看照片。
张菲其实并不好意思去，反而是杨铭拉着她进了他的房间。屋里的摆设很简单，干净、整洁。一张双人床、大衣柜、书桌、书架。桌子上还摆了一台联想的电脑。书架上，摆满了书，张菲在书架上看着，各方面的书都有。
“这些大部分是我上学时候买的书。”杨铭指着书架说道，“你随便坐。”
张菲坐在书桌前。多年前，杨铭就是坐在这里，或写作业、或思考问题吧。
“张菲，你要不要看我的百宝箱？”
“什么？”
杨铭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箱子，放在张菲面前的桌子上。
张菲往里面瞧了瞧，里面有变形金刚、弹珠、还有些笔记本。总之是装满了一箱子，摆得整整齐齐。
“这些都是你的？”
“对，我从小到大攒的。”
“我可以看吗？”
“当然，你随便看。”
张菲拿起一沓绑好的卡片。“这些是……？”
“这些是贺卡。”
“这么多？都是同学送的？”
“对呀！以前过年的时候，大家不是都爱互相送吗？”
张菲心里一阵小惊喜，“那我可以看吗？”
“可以，你看吧。”
张菲从那厚厚的一沓的贺卡里，仔细的找着，单是看这厚厚的一沓，就知道杨铭那时候受欢迎的程度了。她翻看着，一张可爱小女孩画面的贺卡映入眼帘，这是当时最流行的朦胧贺卡，外面一层纸，显得里面的画面很有朦胧感，这张是张菲当年送给杨铭的。那时大家都爱看琼瑶的书，这种贺卡颇符合那种“月朦胧，鸟朦胧”的意境。
张菲的这张贺卡夹杂在这一沓贺卡当中，并不显眼，画面以白色为主，一点也不鲜艳夺目。亦如当年，他是众人瞩目的星，而她是那万紫千红中的一片绿叶。多年后，再次看到这张贺卡，张菲还是感慨万千。十几年的时间真的是可以沧海桑田。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哦！”张菲扬了扬手中的贺卡，“这张是我当年送你的。”
杨铭伸手接过那张卡片。“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你送我的唯一一张。哎，这个小姑娘是不是代表你自己呀？”
张菲脸一红，伸手去抢。“哪儿有？只是觉得这个女孩清新淡雅，所以选了她。”
杨铭却将手扬起，阻止着张菲去拿。两人打闹着，宛如当年杨铭拿了张菲作业，却故意不还她一般。
张菲看拿不到，不经意间看到箱子里，一个粉红色的信封，那是当年姐姐回复杨铭的唯一的一封信，张菲之所以能一眼就认出，是因为自己在那信封上画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张菲抽出那封信，扬了扬，“哦！这封可是张盼写给你的？”
杨铭看了看手中的贺卡，将手伸了过去，“好，这个还你，那个你还我。”
张菲心里一阵痛，脸上的表情微微的一变。张盼在他心中永远占有一席之地，于她不过是普通朋友。张菲将那信封递过去的时候，杨铭的指尖碰到了她的指尖，温润而真实，仿佛阳光的温度，让张菲心里犹如一阵温暖。即使是名义女友，此时也是她在他身边。那沮丧的心情也被掩盖了。
“其实，没有什么。只是你姐姐拒绝我的信。这个就不要看了，太伤我的自尊心了。”杨铭早已看见张菲那转瞬而逝的失落的表情。于是自我解嘲的说道。
张菲笑了笑，“现在不是我们怀念过去的时候，我始终觉得我们这么做，有些欠妥，我害怕以后我们怎么收场？”
“你是觉得当你撒下第一个谎言之后，你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掩盖。是吗？”
“对。尤其是看到你爸妈这么热情的招待我，让我更……”
“所以，现在我们欲罢不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