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夜雨
通天峰玉清殿，昨日张小凡打碎的三清道像还碎在一旁，跪在地上的弟子却已经换了一个人。
林惊羽跪在地上，低着头，耳边传来道玄真人威严中带着怒意的声音。
“林惊羽，你是执法长老门下弟子，理当遵守门规，为青云弟子表率，但你却做了什么！”
张小凡是道玄真人亲自下令禁闭的，林惊羽私纵张小凡便是违背了道玄真人的意思，违反了青云门的门规，道玄真人此时的怒意可想而知。
面对道玄真人的滔天怒意，林惊羽兀自跪在地上，面色如常，头也不抬地回道:“弟子林惊羽私纵魔教妖人张小凡，自知犯了大错，还请掌门师伯惩处。”
林惊羽声音平淡，看似波澜不惊，只是在说魔界妖人四个字的时候故意顿了下，但就是这么一顿，场中众人便都听出他内心的不服和委屈，毕竟谁都知道他和张小凡的关系。
林惊羽在心中为张小凡鸣不平，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林惊羽在众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多少就有些故意顶撞道玄真人意思了。
林惊羽话一出口，关心林惊羽的弟子们忽然心都拧了起来。
“好，好的很。”站在上首的道玄真人轻轻一哼，瞥了林惊羽一眼，冷冷道:“龙首峰弟子林惊羽私纵张小凡，触犯门规，即日起，责罚林惊羽于祖师祠堂守灵思过，为期十年！”
十年！祖师祠堂人迹少至，条件也是清苦异常，莫说是十年时间，只怕一年都难熬地很。
道玄真人话音一落，齐昊和陆雪琪脸上顿时露出了急色，两人便连忙走上前去，想为林惊羽求情，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道玄真人便扔下了一句话:“此事就这么定了，任何人不得求情。”
说完，便留下玉清殿中的众人，拂袖离去了。
青云山后山之中有两个重要所在，其一就是青云门最重要的圣地“幻月洞府”，千年前那位惊才绝艳的青叶祖师便是在此闭关悟道，从此青云门冠绝天下，领袖群雄。而在青叶祖师之后，幻月洞府遂成青云门最神圣之地，千年来只有掌门才能进入此地。
而另一处，便是祖师祠堂。
顾名思义，自然便是供奉青云门历代祖师的地方，从开创青云门的青云子到青叶祖师再到历代先辈，都在这祖师祠堂中有着灵位，每日香火不绝。而且每逢重要日子，青云门都会在掌门带领之下，到此隆重祭祖，也算是青云门中一个重要所在。
不过除了祭祖的日子，这里却是冷清之极。
偌大的一片空地上，耸立着气势雄伟的祖师祠堂，祖师祠堂四角飞簷，琉璃瓦顶，古香古色门牌红柱，彷彿都在这片宁静中诉说着昔日的历史。
宽阔的廊沿下，一身白衣林惊羽抱着冰冷的斩龙剑，倚坐在栏杆上，看着外面，默默地发呆。
今晚夜色晦暗，阴雨濛濛，刺骨的山风从远处吹来，吹拂在林惊羽单薄的白衣上。
林惊羽对遍身袭来的寒意仿佛丝毫未觉，就这样枯坐着，一直坐着，一坐便是几个时辰，一直待到了深夜。
一个月，短短一个月，传道授业的恩师走了，一同长大的好兄弟走了，自小念念不忘的大仇虽然有了头绪，但天音寺来头极大，一时间也难以得报。
世事变幻无常，只怕莫过于此了吧。
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回忆着这些天发生的点点滴滴，林惊羽双眼微酸，想着想着，心中一股愤懑竟难以自制，仿佛要从胸口炸裂开来。
师门的背叛，好兄弟的离去，茫茫无期的家仇，在这一刻全都汇集到了他的心中。
他的胸口苦闷非常，闷地他只想仰天长啸，恣意呐喊。
此时，林惊羽再也坐不住了！
“哐啷”
一声龙吟之声自耳畔响起，林惊羽霍然抽出了怀中的斩龙剑，跃至祖师祠堂前的空地上。
斩龙剑碧如秋水，沉如深渊，在林惊羽的催动下青光四溢，直将大片汉白玉铺成的空地映作了碧色。
林惊羽单手执剑，立于殿前，任由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滚烫的热泪打湿他俊秀的脸庞，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骗自己，告诉自己，他没有哭泣，他还是那个骄傲坚强的林惊羽。
缓缓地，他抬起了执剑的右手，在空中挽出一朵炫丽剑花，慢慢舞了起来。一时间青光闪烁，剑气纵横。
风声、雨声，夹杂着斩龙剑的破空声，在祖师祠堂前此起彼伏，惊起了原本躲在树上避雨的鸟雀，也惊动了那个年迈的扫地老者。
老者悄悄地来到祖师祠堂的回廊下，静静地看着前方舞剑的林惊羽，苍老地爬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回味的神情，仿佛是在看年轻时候的自己。
“小小年纪逢此变故，居还然能撑到现在才发泄，道玄说的没错，这孩子无论是心性还是天资俱是上上之选。”老者站在不远处，凝视着犹在挥舞的林惊羽，心中不禁叹道。
夜越来越深，雨也变得越来越急，噼里啪啦的雨声渐渐密集了起来。
豆粒大的雨水透过层层剑光打在林惊羽头发上，脸上，衣衫上，打湿了他的全身，雨水混合着泪水，顺着林惊羽的脸颊不停地往下滴，滴在汉白玉的地板上，溅起点点水花。
内心的疼痛和苦闷让他忘记了身上的寒冷，他就这样在雨下挥舞着，不停地挥舞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体，直到他精疲力尽，头昏目眩，直到他昏倒在这无尽的雨夜里。
“砰”的一声，他倒了下去，倒在洁白光滑的地板上。他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内外交加的煎熬，纵然他是仙家道体，纵然他是年少英姿，纵然他是自诩坚强的林惊羽。
他倒了，只是他不知道，在这个雨夜，在不远处的小竹峰上，还有一个女子穿着一身单薄的素衣，孤独地倚靠在窗前，远远地凝视着通天峰的方向，在为他担心叹息，难以成眠。
“道君在上，小竹峰弟子陆雪琪愿折百年阳寿，换林师兄现世安稳，无灾无难。若道君得闻，还望道君看弟子一片诚心，万望成全。”
素衣女子将双手置于胸前，美目轻阖，口中轻轻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