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黑鱼
亡灵溪是个阴气常年累积不散的地方。
玲珑子的能力是运用阴气和怨气操控死尸，可他现在发现自己的能力加以钻研还会有别的用法。
堕入沼泽中，他体内的冥血有了反应，阴气缠绕在他全身，他索性提炼身边所有的阴气。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释放，而是将它们直接利用到自己的身上用来强化。他的血液逐渐变冷，寒冷而颤抖的身体感到一股增强的抗性，意识不再被窒息所影响，他似乎能用气控制逆流，一鼓作气的冲上去吧。
芦苇舟上的共王绝望的看着玲珑子陷入湖面，而更绝望的是黑鱼与此同时已经开始向他们靠近。
上升时上层清澈的湖水洗拂了玲珑子的衣服，他成功冲出沼泽，共王看到一惊，怎么陷进沼泽的人还能再出来？
身体一出湖面，整个与外界接触的范围就大，他一股脑吸光了所有红树林区域的阴气，阴霾甚至因此而消散。他感到身体无法停止的颤抖，当前体内的气太强了，他甚至可以轻松的运气在半空移动。
刚准备动手，却发现自己手部的状况惨不忍赌，皮肉掉的太多，骨头几乎要露出来，再用可能会废。
黑鱼的牙齿已经再一次张开，眼见就要一口咬碎共王所在的芦苇舟。
玲珑子当即一捋袖子，呼啸一声就冲了过去，他弯曲小臂，将气缠绕在胳膊肘，接着发狠一记抡打在黑鱼下降的利牙上。一声闷响，牙齿从中心碎裂，裸露的神经接触新鲜的空气产生撕裂一般的痛，黑鱼尖叫起来。玲珑子幽蓝的瞳孔阴冷的盯着它看，面部没有一丝表情。
或许在这种极阴的环境下战斗，黑鱼没有胜算。黑鱼被刚才一击突袭激怒了，它甩起湖面下的巨尾朝前方的玲珑子的身体打去，它的尾巴很长，长满分明的巨刺。刺接触身体的前一秒，玲珑子立刻用气保护全身，抬起胳膊保护头部，无奈黑鱼的怪力太凶猛，两根刺还是完全穿透了他保护层，贯穿了左边的大腿和小臂，一击重击后玲珑子被打飞到了一旁的红树，而这一次的力度直接击翻红树，红树闷沉的倒入水中。他的内脏受到重击，感到无比痛苦，淤血在内部翻涌，他一口呛了出来。
来不及犹豫，自己的力量现在也不弱。他立刻站起来撕下身上的衣服系紧身上的伤口，再用气止血，稍微调整。他再一次飞冲到黑鱼头顶，黑鱼想故技重施用尾巴攻击，可惜它甩尾太笨重，玲珑子在受过一次教训后立刻用位移躲开，鱼尾因为惯性还飞在半空，这是个好机会。
玲珑子呼一声靠下降的力量用右膝猛击黑鱼的头部，皮肉下是骨，骨头发出一声清脆，膝盖像钢钉一样击碎了黑鱼的头盖骨。黑鱼尽力忍住疼痛接着下尾一记抽打，玲珑子没时间反应，被瞬间打趴在鱼身上，若不是阴气护体，他已经是一滩肉泥，鱼尾抬起的瞬间，他竭尽全力跪起忍住内脏崩压的痛感再一次用肘猛击刚才鱼头的位置。鱼尾一次次向下抽打他的身体，他疼的浑身麻醉，甚至颤抖的无法活动。
顾不得想那么多，现在谁更不要命谁就能赢，他无视所有神经传来的疼痛，靠仅剩的所有力量一遍遍的击打，一下，两下...最终他赢了，鱼尾抽打的力度变得越来越轻，慢慢的，停止了活动，脑壳的碎骨插入神经，大脑近乎损毁。
玲珑子再也撑不住了，他的胳膊肘已经完全碎裂，慢慢瘫倒在黑鱼的头上。
黑鱼在下沉，拖着着玲珑子无法移动的身体。
“快划船！我们去接他！。”共王大喊道，他和月纱竭尽全力划桨，在玲珑子入水的最后一刻将他拽上了船。
“玲珑子！玲珑子！”共王看着他大喊，瘫倒的人没有反应，一摸脖子，脉搏还轻微的在动。
“走！我们赶快回去，他还有的救！”
一叶小舟在沼泽上移动的很快，共王用力太猛，好几次都险些翻船。但最后还是及时赶到客栈，小芦看见玲珑子这个样子吓得浑身一颤，镇静下来赶忙拿绷带草药给他的伤口消毒包扎，直到脱开衣服发现他浑身黑紫，体内积压的全是淤血。
“这样不行，你们先帮他处理，我去找当地懂医术爷爷要一些中药。”小芦跑到一户人家，家里的爷爷平日就喜欢研究医书，平日也能煎药给村民治病。小芦气喘吁吁的跑进门里大喊，“爷爷，你快帮我煎一副活血化瘀的药！人快要死了！”爷爷看事态紧急立刻抓起了药，姜汁，芍药，骨碎，黑豆，大栗...处方中的药材磨成粉，再用米醋煮糯糊搅拌。
小芦在一旁急的直跺脚，“爷爷，你能不能快一点啊！”爷爷不紧不慢的熬着，“药煎的太快效果就没了。别急，很快。”
最终一个时辰，一碗活血化瘀的中药终于煎好，小芦用大碗盖着小碗急急忙忙的跑回客栈，“快！给他喝了！”一碗药下去，之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玲珑子的呼吸明显顺畅了很多，尽管他的脉搏还是很虚弱，还是侥幸脱离了危险。
一伙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小芦好奇地问共王他们在红树林深处到底遇到了什么？共王告诉他亡灵溪的湖底有一只大鱼，再多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讲了。
“大鱼是什么？长得什么样子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是一只巨大的黑鱼，长相骇人..”
“怎么可能，你们不会是中了幻觉了吧？”小芦的语气有点质疑。
“那你看玲珑子身上的伤能是假的吗？”
小芦无话可说的摇了摇头。
于此同时的亡灵溪最深处，黑鱼却还有一丝意识，自己是要死了吗？真是可怜，直到最后一刻，也没能知道他在哪里..
自己原本是一家人从集市买回来的小鲫鱼，放在水盆里保证鲜活，一家的女主人正在洗锅准备炖汤，男主人在一旁拿起刀准备处理鱼内脏。
他们的儿子不过7、8岁，身高刚好够得到桌子，他看着盆里的鱼，突然觉得它很可怜，明明还是很小一只，生命却就要这么没了。
“父亲，我们可以不杀它吗？”
男主人停下磨刀的手，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它还小，我不想要吃掉它。”
“傻孩子，这一条小鱼可不便宜，不吃多浪费。”
少年知道犟不过父母，于是抱起装鱼的小盆就往外跑，“哎！”父亲刚想追出去，却被母亲制止了，“孩子本性善良，就让他去放生吧。”
少年出门一路跑到了村头的一处小溪，连水带鱼的到进溪里。“好啦，现在你自由了！”小鲫鱼欢快的游在水里，像是在感谢少年的救命之恩。“你一定要快快长大，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少年笑着对它说道。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少年都会来看放生的小鱼，而且每次来一定会带一朵花，因为少年家是靠种花谋生，他每次都会带一朵漂亮的花来解释给小鲫鱼听，“你看，这朵花的名字是六月雪，只有在夏天才能盛开，不过它的花朵白净的就像雪花一样，是不是很漂亮？”鲫鱼听不懂少年的话，不过没关系，只是看见少年那开心的样子，自己也就开心的不得了了，它在水中不断翻滚打转，跃出湖面溅出水花，时常溅到少年脸上，弄得他哭笑不得。
少年所在的村子处在南方，常年比较湿润。一年的涝灾摧毁了少年村子的地质结构，暴雨连续下了7天7夜，过多的降水改变了当地土壤的稀释程度，干土地开始泥沼化，而且逐渐扩张。过于稀释的土地已经不能再种花了，少年一家人决定搬到大城市另寻发展。很多年后，少年忽然想起了自己和那条小鱼的约定，他赶忙拿钱到集市上买了一朵漂亮的花，决定再去看一眼小鱼。
到那里以后环境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村落的住宅已经被泥沼吞陷大半，少年一路踩着破旧的房屋靠着依稀的记忆找到了那条放生小溪，只有这里的水还是清澈的。他看着湖面，尝试寻找小鱼在哪里，忽然听到水面哗啦一声巨响，一条和手腕一样粗的大鱼越出水面，落进水中又溅起很高一层浪花，大鱼在水里无比开心的叫着。
“小鱼！你还在呀，你怎么都长得这么大了！”少年身下手摸摸它的头，几年不见，它已经长大了。
“对不起呀。我搬走了，现在我们家是做衣服的，不再种花了。不过我今天又在集市上看到一朵很漂亮的花！你看，它的颜色是紫红色的，而且花瓣很漂亮，就像一盏被撕开的红灯笼，它的名字是什么来着？哎，我已经忘记很多花的名字了，不如我们就叫它灯笼花吧！”一旁的小鱼开心应和的叫着。“真是第一次见哦，我不知道鲫鱼还会叫，不过你的声音很可爱！”
天色快黑了，少年觉得他该回去。
“行了小鱼！天黑我就要回家了！”少年转身要走，小鱼却轻轻咬住他的衣角，悲伤地叫着，“啾..啾”。少年摸摸它的头，“别担心，我早晚还会来的。”少年冲它开心的笑着。
回去的路上少年觉得很开心，心想小鱼再往后会不会长的被自己都大呀。他突然踩在一片木板上，咔嚓一声，被腐蚀的木板实在太脆弱，少年一个踉跄没站稳，顺势掉进破旧的半个房子里，他懵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沼泽已经吞噬了他脖子以下的身体。
他没半法求救，心里默默念着，“对不起呀，小鱼，可能我没办法再来看你了。”
过了不知多少个春夏秋冬，小鱼仍然等待着恩人的到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少年却再也没有来过。小鱼的身体已经长的有一个人大，然而执念在蚕食着它的内心，思念让它的心境变得孤独而痛苦。它原本可爱的样子也变了，它变得越来越丑陋，利牙，倒刺..
难道是因为没有花了吗？是因为没有花了少年才不来看自己的吗？
它心想或许有美丽的花少年就会再来吧。长年累月的执念竟然真的让它的头顶长出一朵紫红艳丽的花朵，按照记忆，这是少年最后一次给自己看的。
然而自己的想法是错的，少年根本没再来过。没关系，我可以等。
几百年后，小鱼一直都待在沼泽地最深处的红树林，等待与它恩人的相见。
每当有有其他人闯入这里，它就把他们拖入深渊。
然而自己现在快要死了，却也没能再见他最后一眼。
小芦的客栈来了一个人，他说想去亡灵溪转转，小芦问他为什么手中有一朵花
少年笑的很灿烂，他说他家是种花的，每天都要采一朵给身边的人欣赏。
之后小芦领他到了亡灵溪的红树林外围，对他说，“红树林内是危险的禁区，只有几个人活着出来过。”
少年对她说道，“再危险的东西我也不怕。”他执意借到芦苇舟独身一人进入红树林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晚上的时候，少年活着回到了客栈，也成为了有史以来的第二个奇迹。只不过跟玲珑子不一样，他出来的时候毫发无损，唯独丢了手中的紫红花朵。
他笑着对小芦说道，“芦苇舟不要弄丢了，我以后还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