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眉间砂（下）
那一剑太过于决绝，她根本就没打算让慕朝晖活。所以当夜出现的时候，剑已经收不住势了。
她震惊的看着面前两个相似至极的男子，她的心在颤抖。
慕朝晖蹙眉，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夜！你早该杀了这个女人！”
那一剑太深，鲜血喷涌，根本止不住。夜的脸色迅速苍白，仍然祈求：“我求你，放过她……”
慕朝晖目光怨毒的看着胭脂，他提剑一步一步向胭脂走来。刚走了几步，腿就被人牵制住，已经跌坐在地上的夜死死的扣着他的腿。
“当我最后求你一次。”夜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可他还是说着。
慕朝晖大吼：“慕夜！”
夜虚弱一笑，从地上勉强爬起来，他看到胭脂哭了。
眼泪决了堤，胭脂跌坐在地上，不敢信……她爱上的是慕夜，她以为的是慕朝晖……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慕朝晖不是不爱她，是他根本就跟自己没关系！一直以来出现的人都是慕夜！那个影子！
为什么夜会救她？为什么明明不熟却肯冒着危险救她？！
原来……原来！
可她宁愿不知道真相！她宁愿傻一辈子！
夜踉踉跄跄的走过来，抱住她，哄着她，就像是曾经无数个日子里听到的缠绵情意，“别哭……别哭……”
慕朝晖提剑走向了异姓王，两个人又打在一起。似乎没有人在意那边的两个人了。
“你……你要死了……”她颤抖着嗓音，摁着他胸口，鲜血快速的流逝。
夜轻笑，埋头在她肩膀，“胭脂……你跑吧……去没人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以后，你会像个平常人家的姑娘，嫁人，生子，相夫教子，安稳一生……”
我大概……是不能陪你走完了……
胭脂摇头，哭喊着：“不要不要……求求你……别死……都是我的错……”
他抬手抹去她的泪，“胭脂，是我对不起你。我骗了你，从一开始就是。他打算杀了你，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是我对你不起，若是有来世的话，我们还会再见吧……”
“我叫夜，夜晚的夜……”
他的手再次抬起，想触碰她的脸。可是已经到了极限了，意识都模糊了，连她的样子都看不清了……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见面啊……
他的手重重的跌下去，连着身子都软下去。他没了呼吸，在她怀里。
这一切都是假的……
一开始的相遇是假的，后来的相处也是假的。可是她真的动了心，可是他来晚了……
慕朝晖，慕夜。
一朝晖，一暗夜。
生来就注定了的身份。
一个是一国之君，是众人的帝王。
一个是暗夜之影，是无姓的鬼魅。
出生起，就注定了不公平。
帝王家的双生子，注定只能一个活，一个死。
夜能活着，是侥幸，也是不幸。
鲜血染红了合欢楼，映着本就糜丽的红纱幔，红灯笼，触目皆是血色。
死尸遍地，鲜血流淌。
红裳的女人坐在地上，坐在血泊中间。她怀中的男子，已经没了生息。她身下的血泊，都是他的血。比她的红裳还要耀目。
她痴痴的笑了，似疯似癫。
火光初现，映着红和血，触目惊心。
她眉心的红朱砂，愈加出色。
她吻着他的眉眼，吻着他冰冷的唇，心都疼的麻木。
火舌吞没了整座合欢楼，曾经帝京最著名的秦楼楚馆，世人口中的绝色容华。
从此世间再无合欢楼。
世间再无胭脂红，更无云夜。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立于世人前。
自始至终，从未有人知他姓名
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影子。
那个爱上了他的女子，陪他葬身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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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吗？可是好真实，心也好疼……
朱砂不知睡了多久，她颤抖着长睫，缓缓睁开眼。
鼻息间是淡淡的香气，说不出名。她动了动眼睛，看到了桌上的小香炉。
香味是从香炉里飘出来的。
灰衣道袍的算命生端着茶杯，惬意的喝茶，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先生……”
赵先生抬眼，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整个灵魂，“天机不可泄路，莫问，莫言。”
朱砂咬咬下唇，“我几日前见得那人，是他吗？”
赵先生打开香炉盖子，把茶水倒进去，瞬间扑灭了香，可是香气却倏忽浓了。
“人与人的缘分，无非是他回眸，你恰好。”赵先生笑道，眼神却流转在她的簪子上。
朱砂起身，行了一礼，“谢过先生。”
赵先生摆摆手，“不用谢不用谢，价钱也好说，不若请朱砂姑娘把那簪子赠与我吧。”
朱砂摸到发间的金簪，浅笑。果真取下金簪赠与赵先生。再拜，“告辞。”
赵先生看着红裳的女子推门出去，心里长叹。亏得这姑娘心境好，若他人窥得前世今生，又不知是何等模样。
胭脂和云夜的一生，短促的如同流星划过，耀眼瞬间而逝。
只能叹一声，有缘无分。
人世间太多错过与无缘，他们有缘，却是错过。可亦不能说是错过，毕竟今生，他们仍旧遇见。
他把玩着金簪，目光灼灼。
金簪精致，金色的外皮镂空，里面包裹着红玉，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夙愿一场若不是前世执念至深，这金簪上怎么会染上几分夙念。
赵先生突然发现自己忘了件事。
算过前世今生的人，只能记得九天前世。
天机不可泄露，天命本就难违。
金簪里的红玉明明灭灭散发着微光，最终湮灭。
赵先生叹了一声，人的缘分，皆是天注定。
前生她许了一个愿，今生来还了念。
金镶一红玉，眉间一朱砂。
红颜已倾尽，伊人已逝去。
前世归于尘土，一场梦尽。
今生始于喧嚣，一场缘起。
无非是锦上添花，一场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