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欢喜去了展帆家清理自己的东西。她把钥匙和手机放在房产证上,展帆送她的首饰和小玩意,她统统没有带走。
回忆太沉重,她已不堪负。
以前听别人谈笑:情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坐在自行车后笑。这话说得好不矫情!既然坐宝马了还有什么可哭?原来,哭的是自己的自尊吧?做小三的,千万不能投入得太深,否则人家一家三口同框的温馨画面,时时都可以刺痛你的眼,刺伤你的心。
欢喜不晓得,从今天开始捡回自己的尊严,还来不来得及?
她环顾这曾经她觉得连空气都是甜的房子,提着行李袋离开,她以为自己会哭,结果并没有。
痛到了极处,泪只会往心里流吧?
她没有回自己的租屋,径直去了车站,她只想走得远远的,远离这个承载着她所有快乐和悲伤的城市。
“夏夏,老郑:请原谅我不辞而别。你们的深情厚谊我只能辜负了,对不起!请别埋怨我的任性,我实在无颜待在这座城市了!我不想自己变成自己最鄙夷的样子……你们俩是我最珍爱的朋友,不管将来身在何处,你们的婚礼我一定回来!欢喜”她在郑重的办公室留下一封信。
离开Z市的时候,天下着雨,她坐在火车上,看着车窗外的雨丝飞扬,突然捂脸,泣不成声。
而此时,展帆家里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又响,震得钥匙叮咚,似乎在合奏着一曲离歌。
展帆归心似箭,推迟了一天才拿到鉴定结果,而欢喜已三天联系不上。他让展颜去家里找,展颜说欢喜的手机和钥匙都落在家里,人不知道上哪了,电台也不见人,她同事说她已经辞职……这几天她出什么事了?
万幸的是,嘉豪不是他的孩子。
他展帆,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向欢喜求婚。
那个酷似展帆的嘉豪,是展晖和赵曼云的儿子。
展帆没想到,展晖恨他至此。为何?
展帆回国那年十八岁,展父托关系把他送进省城一中读高三,彼时,展晖在一中初中部上初三。对于这个空降而来的哥哥,展晖最开始是很有几分仰慕的。期中测试后学校贴出的红榜,排第一的就是展帆,展晖特意带几个同学去看,指着展帆的名字,自豪地吹嘘:“看到没,这是我哥哥!”骄傲得像自己考了第一。
后来有一回,在学校食堂碰见展帆,展晖端着餐盆亲热地喊“哥哥!”
“hybrid!”展帆回了他一个单词。
展晖当时并没听懂,旁边的同学却问:“你哥为什么跟你说杂种?”
展晖从此不再以他为荣。他算哪门子哥哥?展帆永远高高在上,从他面前经过,连轻视的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好在,展帆上大学后就极少回家,他不用再看展帆那张终日板着的臭脸。可父亲在家成天念叨,让他向展帆学习,特别是后来展帆成立了以自己命名的地产公司,父亲变本加厉的看他不顺眼。大学考不上,公司的业务也上不了手,除了吃喝玩乐,一无是处!
这些话听得他咬牙切齿。
展父六十大寿那天,展晖找到了一雪前耻的机会。他把从狐朋狗友手里拿来的安眠药放进了展帆床头的牛奶里。看着时间,把父亲下属的女儿赵曼云送上他的床……
赵曼云其实是展晖的小女友,才不过十九岁的年纪,既傻又天真,被自己舌灿莲花的男友哄得言听计从。
他们拍下了那夜的视频,发给展帆,也发给了亲友圈里的很多人。
展帆一夕之间,声名狼藉。展父花了两百万给赵家摆平此事。
事后,展晖得意洋洋。展帆以为是赵曼云耍手段,哪晓得他展晖才是幕后黑手。
那天的视频展帆不过是露了张脸。
听说赵曼云怀孕的时候,他已经织下这张网。展帆不是看不起自己吗?老子让他给我养一辈子儿子!他只知道自己和展帆长得极相像,毕竟都是展父这个模子刻出来的产品,可他忽略了如今的科技力量。
很傻很天真的何止一个赵曼云?如此漏洞百出的计策,能骗一时还能骗一世么?
拿到鉴定书的那一刻,赵曼云到底有几分良知,把一切坦白摊牌。
展父盛怒,扬言断了展晖的经济来源,如不悔改,他名下的东成集团需要重新考虑继承人。
这一场闹剧谁都没有赢,展晖一身狼狈,而展帆后来才知,他因此失去了欢喜。
如果他早能看到结局,在学校食堂遇到展晖的那刻,他一定不会吝啬自己的善意。
展帆回Z市时深夜。家里漆黑一片,欢喜不在。
茶几上安静的躺着已关机的电话、家门钥匙、和他给欢喜买的一些零碎。
还有他的聘礼。
他的心似乎已停止了跳动,他的手毫无征兆的抖起来,他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就算误以为嘉豪是自己儿子的时候也不曾。
那时他尚有一丝希望。
那时欢喜尚在身边。
他在家里再也呆不下。飞车去了欢喜的租屋,亦是静得让人窒息的黑。
他又转头开去电台,途中手几度抖得握不住方向盘。
电台已下班。他却固执地不舍离去,他坐在车里,直勾勾地盯着大门,他以为只要他不眨眼,就不会错过欢喜从广电大楼里走出来,像他第一次那样,在这里守候到她。
天蒙蒙亮时,展帆折回家,或许在家门口就能看到欢喜,她只是回了趟雁城却忘了带手机和钥匙,他想。
可依旧是空想,门口空荡荡的。
他洗了个澡,把自己好好捯饬收拾一番。如果欢喜看到他这么邋里邋遢,会心疼的,他想。
再度去了电台,展帆直接找了郑重。
夏韵正在郑重的办公室里,见到展帆,横眉冷对。
他那么真诚地恳求她告诉他欢喜的下落。
“欢喜30号那天在省城动漫展看到你带着老婆孩子。”夏韵只说了这一句,却打碎了他所有设想。
他颓废的走出去,郑重从身后追上来,塞了一张纸给他。
是欢喜写给他们的信。那封信里只字未提展帆,他却读到字里行间无尽的伤痛。
欢喜的伤,他的痛。
他坐在车里,久久不能动弹。
孔予打电话给家宁和小芹,让他们在雁城找找欢喜,可是也没有任何消息。
欢喜如一缕空气消散在所有人的视野,只有各自的回忆提醒他们,她曾经来过他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