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父女相认
一个多月后。一行人终于抵达长安，城门楼前，侍卫刚看到马上的李景恒就纷纷让开路。李渡什安静得坐在轿子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心里却复杂得很，不知道见了李道宗之后该说什么做什么，相比以往各式生死攸关的危难时刻，这种浓烈的情感场面反倒更让她局促不安。
京令一路劳顿，早就沉沉睡去，京喜虽然看出小姐心事重重，但也不敢直接过问，试探着想安慰几句：“小姐，马上就到郡王府了，你怎么不高兴？”
李渡什轻启朱唇，依然面无表情：“没什么，你也睡会儿吧。”
李府门前，门童大声吆喝着：“大少爷回来了！”
李道宗听说儿子回来了，随手披了件外袍，把领子竖起，起身迎了出去。李景恒纵身下马，也带着李渡什往正厅走来，刚巧碰到迎面而来的李道宗。
“父亲，我回来了。”李景恒几步上前，躬身行礼，而后将身子一挪，给李渡什让开地方，“快来见过父亲。”
李渡什看到他一本正经的和李道宗说话，反而有些不适应。心想这李景恒还真是两面，一面奉公守礼，公子翩翩；一面又举止轻浮，行为不检。转而眼含微光，极速入戏：“父亲，我是锦儿啊……”
李道宗走上前去，拉过她的手一番认真打量，激动得嘴唇微微发颤，声音哽咽：“是我的锦儿！是我的锦儿！看这眉毛眼睛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女儿啊……让你受苦了，爹爹终于把你盼回来了！”李道宗来回摩挲着她的手，满眼爱怜。
李渡什没想到纠结了一路的父女相认竟如此容易，一个欠身扑进李道宗怀里就叫道：“父亲！”这一句“父亲”，表情、神态、动作全部到位。
李锦以前的奶妈也被叫来认人，听闻这个小姐是吐蕃盖了官印一路护送回来的，想来差不了。时间那么长了，奶妈其实早就忘了锦儿的模样，煞有介事地上前把李渡什周身审视了一番，停了半晌，便惊喜道：“是！是锦儿！老爷，恭喜您！真是三小姐回来了！”
“我就说错不了，景恒，你多虑了！”李道宗盯着李景恒说着，眼神似有埋怨。
李景恒微微低头，打了个马虎眼：“父亲说的是。”
此刻的李渡什欣喜万分，抑制不住的泪流两行，是感动，是紧张，也是掩饰。眼前满脸皱纹的白发老人让她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若不是无奈之举，定不会欺瞒。不过让老人知道失踪多年的女儿还活着，自己好好替李锦尽孝，圆了老人的心愿也是好事一桩。
有那么一刻，李渡什特别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要真是李道宗的女儿该多好。一家团聚，骨肉浓情，想想自己那亲生父亲，强烈的对比不禁让她心头一阵悲凉，又一阵撕扯的痛。
回到正厅，她扶李道宗坐下，亲手奉上一盏茶，双膝跪地：“女儿每天都在想着这一幕，想见面后一定要给父亲亲手敬杯茶，现在终于实现了。”说完她还贴心的往旁边吹了吹茶水里的茶叶。
李道宗晃晃悠悠地接过茶杯：“我等这杯茶已经等了十年！夫人，咱们的锦儿回来了！”
看着面前老泪纵横的父亲，再想那盼女无望，郁郁而终的母亲，李渡什竟然有种冲动想说明一切，终于还是忍住了：“父亲，母亲的牌位在哪儿？我想去拜见母亲？”
走出房门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雪，李渡什冷的一哆嗦，从袖子里伸出手，把脖子上的白兔毛围脖又紧了紧。快步走过后院，眼前的树木花草，亭台楼阁渐渐被一层白雪覆盖，即便如此也能看得出以往的整洁，一点不亚于侯府，好像比那冷冰冰的潞国公府更有温度，更充满人情气儿。
跟着父亲转过几处回廊，她一眼就看到了为母亲精心修建的祠堂，李渡什顿时泪流如注，泣不成声。焚香跪拜间，不由得想起自己那埋尸荒野的亲生母亲，怎能不痛彻心扉。
李景恒想把痛哭的她从席子上拉起：“三妹，母亲已经知道你回来了，别哭坏了身子。”
李渡什泪眼朦胧的抬头，眼睛似乎有些肿了，看不清他们的面容：“父亲，大哥，我想和母亲单独相处一会儿。”
“好孩子……”李道宗拍拍她的肩，欲走，又有些不安的回望她一眼。关上祠堂门，他还不太适应女儿已经回来，生怕一转眼又离开自己。
李渡什听外面没了动静，瞬间感觉疲惫不堪，没了力气，身子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手伏在冰凉透骨的地面也没感觉到寒冷，眼泪肆意的横流，放声大哭起来……
李道宗刚一出门，就看见了守在祠堂门口的京令和京喜。
京令不等他问就自报家门：“老爷，我叫京令。”
“我叫京喜。我们俩都是小姐的贴身丫鬟。”
李道宗听她俩说完，朝京喜慈祥的一笑：“听说你是锦儿在路上救的？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善良，既然她救了你，你可要好好活着。”
“是！奴婢谢谢老爷挂念！”京喜没想到堂堂江夏郡王这么和蔼可亲，路上还想着老爷是不是不好相处，或者有好大官架子。
“老爷，小姐身边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女护卫，现在马车里给小姐收拾东西呢。”京令不忘江央。
李道宗看两个小丫头淳朴的很，像个忠心侍主的：“那你们就都留在府上，继续陪着我女儿吧。”
两人相视一笑，答道：“是，老爷！”
李景恒本想回房，路过方姒门前，停下了脚步。铛、铛、铛，敲门声响起：“师妹，你在吗？”
方姒听见了敲门声，不想动弹，知道门外是师哥，没有丝毫生分：“累了，有什么事儿？”
李景恒把嘴凑近门缝：“上次去潞州见二弟时，他有一个朋友还未娶亲，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剑法跟你不相上下……”
“你别说了！”方姒听的烦，干脆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方姒是李景恒的同门师妹，两人自小一起习武，青梅竹马。几年前她全家上下遭受火灾，只有她一人幸免于难，侥幸躲过一劫，孤身一人无处可去，被李道宗收留，这才搬进李府。
定是刚才父女相认的场面触动了方姒敏感的神经。从小到大，李景恒一直把方姒看作亲妹妹，有心想帮她早些走出丧亲之痛，但又无能为力，只得掉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