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初尝父爱
李府的餐桌上尽是美酒佳肴,几个青瓷小碗绕着花梨木桌摆了一圈。婢女的脚步随着清新的空气进进出出,一个穿着利落的餐婢不断给在座的人倒茶布菜。席间,李渡什看方姒也在桌上,心知这女子在李府的地位不一般。
“女儿啊,也不知道你爱吃些什么,这都是父亲吩咐厨房做的拿手菜,你挨个尝尝。”李道宗满脸慈爱,恨不得把错过十年的父爱一下子都付给她。
这一幕,让从小到大都没和父亲亲近过的李渡什受宠若惊:“能和父亲同桌吃饭已经是美梦成真了!”
她的目光在桌上搜索着素菜,把一个核桃仁放进嘴里嚼嚼咽下,忽然想到了什么:“怎么不见二哥?”
“二弟任潞洲令,常年在潞州,一年才回来一次。嗯……今天这鱼做的不错。”李景恒夹过一块鱼肉,不紧不慢地挑着鱼刺,肥嫩的鱼肉在他唇边滋出几滴酱色的汁。
李渡什和他的座位紧邻,将他吃鱼的样子看的真真切切,刚在唇边的酱汁被他伸出的舌头舔了个干净,餐桌上的锦帕用都不用,这吃相当真衬不起他那俊美斯文的长相。
不过话说回来,看他吃饭着实让人食欲大开,李渡什不自觉的吞了下口水:“那大哥是相州刺史,怎么没去相州?”
“原本要去,但皇上念及父亲身边没个子女在,便特许我不用下官。”李景恒说完冲她嘴角一扬,像是宣示自己在李府的主权。
李渡什不以为然,继续吃饭,不时帮父亲盛汤,给父亲敬酒,俨然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饭毕,李渡什在父亲的引领下回到属于她的房间。一进门就闻到淡淡桂花香,镂空的雕花窗桕旁摆着上好的木制梳妆台,光线充足,布置巧妙,梳妆台旁还立着一架古琴。李渡什走近,手指抚在那古琴上,琴音轻灵悦耳,透着不寻常。
“孩子,你还记得吗?你母亲当年就是在坐在这里教你弹琴。”李道宗看着女儿抚琴的身影,仿佛透过她能看到自己的夫人。
琴音立停,李渡什抬头望向父亲,好似做错了事一样:“女儿只隐约有一点点印象……”
“没关系,你虽然得了失魂症,好好调理,日后总会想起来的。你小时候,我还专程请阎立本大人教过你作画,你看,这副就是你画的。”李道宗且说且用手指向挂在北墙的《童乐图》。
画中是一个小女孩在追捕蝴蝶,幼稚的笔法算不上粗陋,但也算不上工致,可精美的装裱,再加上堂堂郡王欣赏的眼神,不懂画的人恐怕会把它当成绝好的佳作。这幅画就是父亲多年来对李锦的情感寄托吧,想到这里,李渡什忍不住脱口而出:“您对锦儿真好。”
李道宗听她此言,顿时感到无比心疼和心酸,不在父亲身边的这些年,不知她受了多少苦,才会有如此感叹:“孩子,你以后一切有父亲。”
房间正中放着一张花梨木几案,案上垒着各种名人法帖,各色笔筒,并数十方宝砚,紫檀架上是一个官窑圆盘,盘内盛着数十色的佛珠手串。
李渡什只觉得心头一热,倍受感动:“父亲方才刚知道我喜欢参悟佛经,这就置了佛珠来,让女儿如何是好。”
“好孩子,这么多年没见,为父恨不得把你喜欢的一股脑全给你,这算什么。”
李道宗想多跟女儿亲近亲近,一天一夜都不够,但看看天色已晚,又恐她一路劳累,想来日子还长,便道:累了一路,你适应适应环境就早点休息,有什么女儿家的事情就去问方姒,父亲明天再来看你。”
“女儿知道了,父亲慢走。”
李渡什终于舒了口气。环顾四周,看到卧榻顶上悬着的湖蓝色双绣花帐,联想到大姐侯书瑶的房间,那可是她从小非常艳羡的地方。但她一直觉得侯书瑶的房间脂粉气太浓,相较而言,更喜欢这里的清丽。她侧身坐下,从圆盘中取出一串佛珠,佛珠周身还散着淡淡的紫檀香。
铛、铛、铛,一阵敲门声响起:“我是方姒,渡什妹妹,你要睡了吗?我能否进来?”
李渡什放下手中的念珠,打开房门:“还没睡呢,姐姐尽管进来。”
“我来晚了,不过早时你肯定顾不上我,也没什么好礼相送,这坛果酒是我亲自酿的。”方姒说着就把酒放在案上。
李渡什客气了两句,打开酒坛,酒香霎时就布满整个房间:“姐姐怎知我最喜欢喝果酒?”
方姒见她衣衫整齐,不像要睡的样子,便自顾自的坐下来,从案上拿过两个酒杯:“白天大家都在迎你,我也不愿凑热闹,晚上清净,找你坐坐。”
“我在吐蕃的时候一直睡得很晚,姐姐来得正好呢。”李渡什凑近酒坛深深闻了闻,满脸陶醉,接着端起酒坛把两个酒杯挨个斟满。
方姒一眼看到案上的佛珠,盘在手中:“渡什妹妹信佛吗?”
李渡什浅浅的抿了口果酒:“爱读佛经而已。”
“不瞒你说,我也喜欢参悟佛经,想必我的事情你多少听了些,对我来说算是个精神寄托。”
“原先在路上看姐姐冷傲的很,还以为很难相处,没想到咱俩这么投缘,这杯敬你!”李渡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是俗人一个,今日与妹妹相交,只要妹妹不嫌弃就好。”
说话间,方姒又斟满两杯。一杯接一杯,两人从生活喜好聊到童年趣事,再聊到生平经历。摇曳的烛火间,笑声此起彼伏。夜色越来越深,她们一直喝到守在门边的京令和京喜都不断打起了哈欠。
李渡什趴在案上,眼神迷离,双颊泛红,方姒摇着她的胳膊:“好妹妹,来,陪姐姐再干一杯!”
李渡什摆摆手:“真的不行了,姐姐快……快饶了我吧。”
“你刚才不是说最爱喝果酒,怎么还没喝完就……就倒下了?既然不喝了,那我可就要回去了。”方姒也结巴起来,踉踉跄跄的起身,打了个嗝出了房门。
李渡什沉沉的闭上眼睛,京令和京喜关上房门,顶着困意把小姐扶到床上,盖好被子,也纷纷退下了。李渡什听着人所有都走了,睫毛微颤,从眼角流下两行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