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生死局
“快递到了！”
老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手从床边摸了一件褶皱的衬衫套在了身上，然后拖着那双已经裂了的拖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老张并不知道这个快递盒子里面是什么，现如今混到了这步田地，谁还会好心给他买东西。
其实，就在三年前，他还没有这么寒酸。
老张曾经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从农村一路打拼出来，费尽了千辛万苦。不过好在，他的身边有小琴一直陪着他。小琴是老张的同乡，虽然长得不算漂亮，但是很能干。
就在老张收获第一桶金的时候，他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为小琴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婚礼上的小琴第一次穿上了漂亮的裙子。事业初具规模，还有这样一个踏实的女人在身边，老张很满足。
三年之后，他开始不满足了。
事业蒸蒸日上，老张身边出现了莺莺燕燕的女人。有脸蛋儿好的，有身材好的，有有钱的，有有势的。小琴很自信，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抵不过自己与老张的长久陪伴之情。
让小琴没想到的是，这些女人里，有一个叫玲玲的，尤其惹老张喜欢。她曾经是公司的一名普通员工，长相好，身材也带劲儿，重点是她和老张一样，也来自于一个贫困的小山村。
其实，老张的公司里有很多这样年轻的女孩，她们就像鱼缸里用来装饰的鹅卵石，谁也不比谁出挑。但是这个玲玲，她有本事把自己打扮成珍珠，在鹅卵石的陪衬下显得很耀眼。玲玲的出现让老张以为捡到了宝，毫无保留地栽培她，扶持她。
从小员工到小组长，到项目经理，到部门经理。一路以来，玲玲以最快的速度秒杀了那群盯着高位却爬不上来的人。
公司项目进展到中期，老张带着玲玲出去汇报项目进度。玲玲穿着一身干练的工作装，错落有致的大波浪就在背后轻轻地垂下来，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
玲玲的汇报得到了合作伙伴的高度赞赏，老张就这样看着面前的玲玲，他突然感觉，玲玲头发里散发出来的香味更浓了。这种味道能直接飘到心里。
回公司的路上，老张和玲玲一起坐在汽车的后排。玲玲的腿向着老张的方向叠放着。
“玲玲，今天的表现不错。是想升职还是想加薪？今天我心情好，你说什么我都满足你。”
“张总，您说笑了。”玲玲一边向后轻轻地捋着头发，一边回答道，“张总，不是我汇报的好，是咱们公司的工程进度确实得到了合作伙伴的认可，这是全公司的功劳。”
“你这张小嘴儿还是那么甜。”老张笑眯眯地看着玲玲，“听说你家也是乡下的，家里人都挺好的吧？如今你出息了，也该把爸爸妈妈接到城里来想想清福了。”
“嗯，张总，您说的对。我正有这样的打算。我把父母接来，再找个男朋友结个婚，他们也算是能享享天伦之乐了。”
“玲玲，你还没有男朋友啊？”老张上下打量着他，“你这么漂亮，又有能力，满大街的小伙子还不争着抢着要娶你？谁娶了你是谁的福气呀！”
玲玲羞涩地低下了头。
气氛被烘托得越来越暧昧了，老张觉得自己已经沉迷在玲玲散发出来的香味中无法自拔了。
“快说说，你想要什么？我说话算数的。无论升职还是加薪我都答应你！”
“张总，那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我不想做部门经理了。”
老张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我，我想做您的秘书，私人秘书。”说罢，玲玲把手轻轻放在了老张的腿上。
这样的动作老张见得多了，他甚至数不清楚，曾经有多少个女人把手放在过自己的腿上。但是只有这一次，他动心了。
面前的这个女人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从老张的大腿被触碰到的那一刻，一种痒痒的感觉就顺着身体延伸上来，一直散发到了老张的心里。酥麻的感觉和迷人的味道，在老张容积不大的心脏里缠绕、交融，就好像随时都要爆炸，他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小琴从来没有给予过他，可能曾经给予过，但是他已经记不起来了。
回到公司，玲玲立即把自己的办公用品搬到了老张办公室角落里的那张不大不小的写字台上。
每当老张审阅文件视力疲劳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到认真工作的玲玲，偶尔还能反馈到一个甜甜的微笑。就这样，玲玲有了新的工作职务，老张也有了新的满足感。
不久，公司里的流言蜚语沸沸扬扬传播开来。老张和玲玲尚未建立起来的“不正当关系”也被大家认作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渐渐地，玲玲的微笑越来越少。
“玲玲，我知道，外面的流言蜚语让你受委屈了。咱们行得正坐得直，你不要在意他们。”
老张简单的一句话仿佛一下子就戳到了玲玲的泪点，面前这位优雅知性的美女突然开始梨花带雨起来。
“张总，我没事儿，我没有受委屈，我是替您委屈。您有事业有家庭，这些人怎么能这样造谣呢？这会影响到您的声誉的。”
这句简单的回答，没有一个字在诉苦，都是在为老张着想。老张心里很清楚，一个未婚女性，需要有多么大的勇气才能按住自己心中的苦楚不喷发出来。老张心里暗暗想着，我要对她负责。
老张做出了一个他认为此生最明智的决定。
在律师的配合下，老张赶走了小琴，没有给她留下一分钱的财产。离婚不到十天，他用八抬大轿娶回了这个叫玲玲的女人。看着披上婚纱的玲玲，老张心里很满足，总算可以对她负责了。
接下来，老张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甜蜜生活。清晨醒来，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就这样躺在他的旁边，偶尔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还能收获到一枚甜蜜的吻。他可以载着娇妻上班，一起手牵手地走进办公室，也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看全公司上下谁敢说一个不字。
老张喜欢这种踏实的感觉。
美梦终究还是被打破了。半年之后，公司财务出现了严重的亏空，巨额的外债开始压得老张喘不上气。债主打断了他的腿，恐吓信不断地寄到了公司和家里。玲玲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偶尔还会在睡梦中被惊醒。
老张从来都没有尝过这种感觉，公司离他而去，财富离他而去，自己和妻子也被吓走了半条命。
这天，他做了个决定，他不想让，他不想让这个美丽的女人和他一起受苦。他拟定了离婚协议，选择了放手。离婚后，他卖掉了他名下一切值钱的东西，填补了亏空，剩下的资产全部送给了玲玲，他认为，这样的他，很爷们儿。
经历了几次失败的创业，他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一个瘸子怎么重新开始？一无所有的老张在废品收购站旁边租了一个十平米的小房，不贵，一个月只要七百块钱，但是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交房租了。房东扬言，如果他再不交就要把他赶出去。
离房东说的期限还有四天。老张看了看他身边的一切，几件破旧的衬衫，几袋方便面，还有一步智能手机。老张心里想着，我该怎么办，这时，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苦恼吗？焦虑吗？难以抉择吗？本店可以帮您获取您内心深处的声音，做出您认为最正确的决定，哪怕是死亡的决定。”
这家店的广告打得还真是标新立异，老张点开了链接，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艳红色的页面，颜色很浮夸，快要亮瞎老张的双眼。店铺里只有一件售价为十元的商品，商品的介绍是很简单的五个字：帮你做决定。
无聊的伎俩，老张心里嘀咕着。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剩下的方便面还能够支撑他活四天，四天之后，他不知道该怎么生存。
犹豫了一会儿，他点击了付款，就算是骗子，那也是他的命。他以为，随后屏幕上会给出一些引导性的提示，没想到，付完款的下一秒，手机就黑屏了。
他仅剩的十块钱就这样付给了骗子！老张笑了笑，他并没有生气，就算有这十块钱，他也做不了什么。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收到的是一件实体商品，包装盒上还写着店铺的名字：
“生死局”。
老张拆开了包装盒，他迫切地希望这个快递能够给他想要的答案。
盒子里装了三样东西：一把钥匙、一瓶香水、一根绳子。正当老张疑惑不解的时候，香水瓶飘出了他熟悉的味道，是玲玲的味道。老张突然感觉眼前一花，瘫软在了床上。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梦里，他宠爱的小娇妻正挽着他的胳膊，缠着他去游乐园。
“你都多大了，还想去游乐园？”老张一脸宠溺地看着玲玲，此时的玲玲越发开始放肆起来。
“你管我多大，我就是喜欢，我还要你陪我一起玩！”说罢，拽着老张的领带就向门口跑去。
面对这种软磨硬泡的攻势，老张总是假装显得无可奈何。其实，在他心里，他很喜欢这种被缠着的感觉。
游乐园里，玲玲就像个天真的孩子，一会儿去坐摩天轮，一会儿去玩旋转木马。她让老张给她拍照，帮她拎包，老张都一样一样地应允着。
“我们去喝奶茶吧！”玲玲左手拿着吃了一半的棉花糖，右手穿过了老张的臂弯，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好，咱们这就去！”老张拉起玲玲，跑到了旁边的奶茶店。老张把喝了一半的奶茶放在了一边，专心致志地看着玲玲，此时的玲玲正兴高采烈地摆弄着各种在游乐园里新买的小玩意儿。
“先生，这个瓶子，您不要了吧？”说着，一只黝黑的手伸向了老张的奶茶。
老张下意识地夺过奶茶，怒斥道：“有你这样的嘛！人家还没喝完呢！去去去，那边拣去！”说罢，老张伸出手向外推着这个拾塑料瓶的女人。
女人抬起头看着老张，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好像在等待着他说些什么。老张更加不耐烦起来：“没听到嘛？让你走开！”说罢，女人抱起了旁边的孩子，将手里握着的钥匙扔进了垃圾桶，转身走进了人群。
“你跟一个捡垃圾的人计较什么。”旁边的玲玲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把手伸向了老张的脸，“看，好丑哦，都有皱纹了。”老张想着，有这样的人陪着真好，什么讨厌的人、讨厌的事，都烟消云散了。
“快来看看我买的新项链！这是刚才我排了好久的队买到的。才五万块钱！看，多好看！”说着玲玲把项链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拿起手机兴致勃勃地自拍着。
银色的项链配着她雪白的肌肤，实在是好看，老张在一旁看得都快流口水了。
“真好看，快，给你也试试！”玲玲摘掉了项链，扑到了老张的背上。小媳妇儿又开始任性了，还不由老张分说，一个桃心状的坠子就滑落了下来。坠子有点重，坠得老张脖子有些疼。
“好看！更帅了！”玲玲在背后抱住了老张，温暖的唇贴在了老张的脖子上，她的发间飘出了那种熟悉的清香。
“刚才那个女人，你怎么能装不认识她呢？”一个深沉的声音从身后传进老张的耳朵里，吓得他突然站起身来，“她是小琴呀。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公司破产的事，我策划的。”
老张猛地回头，玲玲已经走进了人群中。他突然觉得项链在收紧，勒得他喘不过气。
老张拼命地挣扎着，但似乎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这里真快乐呀，蹦跳的孩子，牵手的情侣，在这里，自己就像个多余的人。随后，老张晕倒在了游乐园欢乐的音乐里，周围还弥漫着玲玲的味道。
到了收租金的日子，房东怒气冲冲地来敲老张的门。无论他怎么喊，怎么骂，房间里都没人回答。
房东觉得不对，撞开了门，立马吓得坐在了地上。只见窗帘旁穿过了一条长长的麻绳，麻绳下面挂着老张狰狞的脸。
警察说，老张死亡已经超过24小时了，是自杀。清理现场的时候，警察发现了那只快递盒子，里面有一瓶香水和一把钥匙，钥匙的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
“你有孩子了，回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吧——小琴”。
人群中，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正抱着孩子站在那里。就在老张尸体被搬出来的时候，女人蒙上了孩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