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笑面
整理好衣襟后我站在镜子面前打量自己,恍然大悟脸上缺了什么点缀,便随即拿起鞋架上的胶带撕出两条半个手指的长度,驾轻就熟的将嘴角拉高固定在颧骨的位置。
一个诡异的微笑映射在镜子中,我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拿着公文包准备出门。
街上的行人用千奇百怪的方法维持古怪的微笑,灼日高悬将人们的影子拉成一团拘束的黑影像铺装在路面的井盖,古板笨拙。
我正盯着红灯悠悠流失的数字失神时,一束束直勾勾的视线向我投射而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周围的路人用一种失温眼神注视我,嘴角却勾勒出诡异上扬的弯弧,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让我有些心慌。
可能是胶带没有固定牢固的原因,我的嘴角不禁有些松动。我望着行人凝滞审判着的目光,连忙将嘴角向上挑起。
我抬手草率的将胶带重新固定,摸到胶痕时黏腻的手感依然让我感到不适,心里暗恨这次的质量太差了,还好公司有一卷备用的。
据科学家统计,微笑有利于提高全民幸福感,进一步减少犯罪事件的发生。在那个流金铄石的苦夏,不知名的学者劝说着颁布了“微笑令”。
如果在面对他人时没有保持微笑,那么就会以破坏社会氛围为由,将其单独隔离实行进阶改造,直到改造成功才能回归社会。
没有人知道这个改造的具体方式,我对此很是好奇。我想从改造所出来的人,只能且称为人吧,他们除了微笑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可人一旦缺失了七情六欲,只剩下微笑这一种乏味的机械性行为,与机器人又有什么区别?真的会提高社会整体幸福感吗?
到达了公司门口,我且甩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公司正对门停留着一辆十分眼熟的车,上面有个巨大的笑脸,这是微笑劳改所的标志。
走进大厅,我饶有兴趣的抱臂和周遭的同事一起看热闹,在电梯口等待将被改造的人现身。
电梯显示正在运行中,上面鲜红的数字随层递减,伴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肖泪流满面的脸庞浮现在我瞳孔中,我怔楞了一下随即发狂般推开人群,双手紧抓肖的肩膀不停摇晃,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肖是我唯一能够推心置腹的兄弟,我们认识六年之久,只有当我们独处时才能放下满心疲惫,撕开虚假的笑面。
肖见到我后麻木的神情逐渐浮起波动,泪水烫红双眼。他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余光扫视到押着他的执行官。
肖勉强将嘴角耸起,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妈去了,我笑不出来,我也不想笑。”
肃然无声的静默空气还没来得及沸腾,执行者就粗鲁的推肖一把,嘴里吵吵嚷嚷快点走。我望着肖似被抽筋剥骨的瘫软身影。
“我笑不出来”这五个字宛如梵音久久传响,我眼中有些酸涩。
执行者脚步声猛然停下,眼神凌厉的看着我。我下意识摸向嘴角,嘴角的胶带又即将掉落,再也挂不住万分沉重的笑容。
我体会到肖所说的笑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伸出食指面无表情的将嘴角向上推去,勉为其难的算是个微笑。
执行者满脸鄙夷的瞥了眼我扭曲的笑面,随即带着肖快步离开。
肖出来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快,在第二个周六他意外的敲响了我家的门。
听到门铃响起时我喜出望外,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约定,在每个周六的晚上一起聚聚。
我由衷的露出笑容,雀跃欢喜的打开了门。入眼便是肖机械上扬的嘴角以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一盆凉水将我浇个透心凉。
在肖的讲述下我见识到了一个从没听过的手法:
他们将肖捆绑在手术台上,缓慢的从脊椎注入麻药,伴随意识丧失,他清醒后就发现自己有什么不一样了。
后来改造所的医生给肖一份声明书,说明对他进行了下丘脑切除术。肖诉说这些事情时还带着置身事外的微笑,仿佛所说的事情与他无关一般。
我并没有心思再与肖进行交谈。下丘脑掌控人80%的情绪,切除下丘脑后肖的想法和所见到的的世界都让我想象不到。
我不住地想起肖被带走那天我难以发笑的样子,陷入沉思。
第二天我向公司请了病假,跟随地图来到前一天熬夜浏览网页寻找到的好评如潮的整形医院。
前台的小姐嘴角被固定在恰好合适的位置,那冷若冰霜的眼神似乎能即刻刮破我假意逢迎的微笑面具。
“你好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我昨晚预约了嘴角提拉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