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鲸波怒浪
黄昏从子夜身边偷偷溜走，碧空与江水依靠着夜色再次相逢于天海之边。
宇文望裹了裹衣服，道：“这江风越来越冷了，我可要回去了。”
“宇文兄慢走。”
东方林并未一同回舱，他依然吹着江风，立在原地。只不过因为心中惧水并未依靠着船栏，而是站在了船桅的柱子旁。
江上的气温渐渐变低，江风也正如宇文望所说开始越来越冷。此时甲板上的武林人士已所剩无几，东方林吹够了江风也正欲返回舱内。
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一个人走到了自己身后，虽然未回头，但只要是她，哪怕只凭呼吸声也可以听得出来。
“小衿。”他回头说道。
南宫衿一个人走出舱门漫步到了桅杆旁，夜色下的她依然是那么的圣洁，那样的美丽，就连天上的月亮也不知何时藏了起来，整个天空如黑色水晶一般与绵绵江海化成一片。
“小衿，你怎么出来了，这风大。”东方林说。
南宫衿浅笑一声，说：“你也把我当成大小姐了，呵呵，比赛结束后我还没有正式祝贺过你呢，昨日我曾去了东来阁，你的师弟说你不巧出去了。”
东方林一怔，然后说道：“呃，昨日正巧有些事情出去了一趟，不过，谢谢你了小衿。”
南宫衿站到了东方林身边，有些踌躇地说：“比，比赛那天，我看孙羽中了你好多剑倒了下去，那时还以为他要没命了就慌里慌张地带他去找庄里的郎中，没想到医师说剑招都避开了要害，他并无大碍。等我回去以后爹却好生教训了我一顿，说大会期间我该避嫌不能和参赛的人走得太近，所以直到昨日我才好不容易能出来看你。嗯···东方林，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东方林看着南宫衿那无邪的明眸，哪里会有半丝气火，他痴笑一声，说：“当然不会了。”
二人目光交汇，会心一笑。
他们依着桅杆开始谈论着过去，诉说着现在，一会儿他们说到了幼时的那次密林探险，谈到张南几人在看到神秘女子时如同几颗皮球一般滚下石坡后，两人不禁一齐开怀大笑；又过一会儿，他们又说到了关于江蛟帮的事情，东方林告诫小衿在到了敌人的地界后就待在船室内不要出来，随行的众多高手会解决一切。
就在二人相谈甚欢之际，有一大片乌云靠着夜幕的掩护从天边悄然飘来。
此时海船上两人如同两位久别重逢的老友谈论了很多，东方林脸上频频露出开心的表情，只是在和小衿相视之时他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缓缓移开，仿佛在闪躲着什么。
江上的风越来越大，不断将二人的发丝吹起，东方林拨弄了一下紊乱的衣角，说：“小衿，咱们回去吧。”
小衿微笑着点了点头，二人回首向船室走去。
就在东方林迈出第一步时，突然从两人背后传来了一阵声音极其巨大的炸雷声，那雷鸣震天动地，响彻云霄，小衿被惊得身子一颤，捂住了耳朵。
几息之后，狂风如同早已潜伏在海船四周一般呼啸而来。刹时间，风雷齐至，雨柱漫舞，一切好似毫无征兆，与之前的风平浪静形成了诡异的差别，瞬息之间纷纷跃然而出。
海船在波浪之上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狂风卷着暴雨好似无情的铁鞭不停鞭打在甲板之上。
东方林拉着南宫衿退到了桅杆旁边，小衿有些慌张，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林大声喊道：“小衿，别管其他，抱紧船杆，千万别松手！”
暴雨夹杂着被狂风卷起的江水不断洒在两人身上，东方林焦急不堪，他想凭着轻功试着掠回船舱，但狂风越吹越大，若是一人还有可能，但要二人同行他却一点把握也没有，东方林不敢轻举妄动，他和小衿牢牢地抓紧了船杆，衣服被风吹得呼呼扬起。
天空之中风逐着雨，雨赶着风，不时还有一阵阵的低沉雷声在远方响起，好似一只深海巨兽的怒吼一般，只有无尽的恐惧，却无一丝停止的倦意。
就在此时，船舱的门被几名南宫山庄的护卫猛然推开，他们一脸焦急，很快便看到了船杆处的南宫衿和东方林。
几名护卫争先恐后地冲上前去，他们深知小姐若是出事自己会有怎样不敢想象的后果。
然而一身的勇猛却在这暴雨面前不堪一击，这风大得不可思议，没走几步他们便失去重心，被风吹在甲板之上。在费尽力气后才又爬回舱门附近。其中一名护卫嘴里叫骂道：“这是怎么回事，临行前明明看过天气的，可恶！”
又一扇舱门被打开，孙羽带着几名瞬剑门的弟子刚一出来便被迎面而来的狂风吹回门内，他们看着南宫山庄那几位狼狈的护卫，纷纷露出忌惮的神色，孙羽不可思议地看着满天的风雨，双脚有些打颤，不敢再向前一步。
在桅杆的上空处，一声炸雷再次响起，这次的雷鸣很低，仿佛近在发梢。
小衿胳膊被惊得一颤，双手一滑竟然脱离了桅杆被狂风瞬间扬于半空。随着一声尖叫，说时迟那时快，东方林的双眼原本已被雨水敲打着很难睁开，但小衿被风吹起的那一刻，他仿佛能提前感应一般，迅速腾出左手牢牢地拉住了小衿，二人双手紧紧相扣在一起。
此时的东方林并非是有多么得沉着冷静，因为从小惧水，他的双腿早已软得动弹不得，内心也在砰砰直跳，能拉住小衿完全是出于身体最本能的反应。
那几名南宫山庄的护卫又尝试了几遍却依然难以靠近。
因为小衿的身形略高不似普通女孩那般娇小，东方林用尽全力也难以将她拉回。“唔。”此时东方林左臂的伤口在雨水的侵染下传来一阵痛感，他咬着牙暗哼一声，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坚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拉着她的手越来越酸，他的神情也越来越焦虑不安。
东方林又看了一次周围的情况，他的双眸中闪过一缕忧伤却开始平静下来，他对小衿大喊：“小衿！你听清了，一会儿我会松开我抱着桅杆的右手，当我被风吹起的时候会很快掠到你的身后，届时我会冲着桅杆轻轻击你一掌，你一定记着，身体碰到了桅杆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死死的抱住它！听清了没有！”
东方林的左臂已快到极限，南宫衿惶恐地叫着：“不行！那你怎么办！”
东方林大喊道：“小衿！你还不明白吗，这狂风暴雨只允许我们其中一个人能留下甲板上，如果我们两人只能活下一个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他的语气在漫天风雨中又变得那样的温柔：“因为，因为我··”
东方林正要说出下一句，由于一直紧拉着小衿，他左臂上的伤口猛然裂开，痛苦的表情瞬间涌上东方林的面庞。
“来不及了。”
东方林不顾左臂疼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将南宫衿猛然甩向桅杆，同时他的右手张开，身体被瞬间吹起。当他被吹近南宫衿的身边时，左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力聚一掌绵绵地拍在了南宫衿背后。
小衿被这股力道推回了船面，她听从东方林的嘱咐死死地抱住了桅杆。
小衿回头。
那一刻，肆虐的狂风似乎也不夺去二人的最后一面，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东方林失去重心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飘在空中，然而他的神情却是那样的淡然。这是他第一次紧紧握住这个女孩的手，却不得不这么快就松开，他淡然一笑，心中好不甘心。这时一张梅花手帕从他怀中被一阵风轻轻带出，一抹娇弱的粉色将肆虐的黑夜点缀，小衿注意到了那张手帕，几息之后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就当她再次看向东方林时，时间似乎恢复了转动的轨迹，东方林连同那抹粉色被狂风卷动，瞬间消失在了漫漫夜幕之中。
南宫衿那清澈的双眸慌乱地在空中寻找他的踪迹，然而那温柔的黑影却再也难以见到，空留下了一张少女出神的美丽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