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兄弟情深
游子时带着卫诚和戚宁在江边已经找了七天七夜,可是大海捞针谈何容易。由于三人一直都在江边沿路寻找,几天下来大家无一例外都变得衣衫不整,面容憔悴,唯有那一声声呐喊“师兄”的声音在江边不断回响,从未中断。
说来也奇怪,那日东方林被飓风扬下江后,肆虐的狂风并未持续多久竟缓缓停了,南宫弘所在的头船也掉头赶了回来。
那时游子时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当他从舱门走出后才得知东方林早已消失不见,心急如焚的他要求南宫弘马上停船并动员海船上的所有人一起寻找,一旁的南宫衿也一脸焦急,与游子时一同央求父亲。
但令人想不到的是,南宫弘似乎不怎么关心这位和他一同“号令群雄”的少年,他以一番江湖大义及“兵贵神速”为由拒绝了游子时的请求,同时拿出了一沓厚厚的银票放到了游子时的手上,也许是当做一种安抚,也许是当做一种奖励。
游子时看着手中的银票勃然大怒,尽数甩在了南宫弘的身上,南宫山庄的护卫见状一拥上前,被南宫弘怒喝一声拦了下来。
不一会儿,海船靠岸,游子时带着卫诚和戚宁一同下船,在三人离去之时,南宫弘沉着脸表示没有人能在那种天气中活下来,若是执意回头去寻找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游子时三人听后头也不回走下船去。
“哎。”看着君玉门三人离去的背影,“银钩公子”宇文望依着船栏出发一声长叹。南宫衿再次走到父亲身边苦苦央求,因为方才的缘故令南宫弘脸上十分没有面子,他颇为不悦将手一挥,说:“我知道他救了你,但正如我所说没人能在那种天气里活下来,回头只能是浪费时间。”“可是,爹··”“不要说了!传我命令,继续前进!”
风雨之后的晴天总比平日炎热得多,戚宁擦去了额头的汗水眯着眼睛向江心望去。这七天以来只有看不尽的江水,连东方林的一片衣脚也没找到。
三人满脸愁容,失望的神色清晰地写在了大伙脸上。
“咕~”戚宁的肚子发出了一声抗议。
卫诚低头想了想,说:“二师兄,咱们从前天开始就没怎么正经吃东西了,要不先去附近镇子补充些给养,你看成吗?”
游子时果断说道:“我们的肚子可以等,师兄的命可没时间等我们。”
卫诚“哦”了一声,便开始继续寻找。
其实在三人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个最坏的打算,只是大家都不想第一个说出口,在心中也很不想承认那个结果。
这时,戚宁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表情一下缓和了许多,他跑到游子时和卫诚中间,说:“二哥三哥,你们说有没可能大师兄已经回到萍水乡了!”
“嗯?什么意思?”
游子时和卫诚收回了搜索的目光,紧张而又疑惑地向戚宁看去。
戚宁继续说:“我在想,如果大师兄被江水冲到了岸边,他在醒来以后肯定会想怎么能和咱们会合,但这茫茫江海该去哪里等呢。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先回门派,在家里等咱们,总比在外面大海捞针容易得多,你们说呢?”
卫诚想了想说:“大师兄头脑精明,确实很有可能这么做,而且咱们这些天一直沿江寻找,也的确没看到师兄的踪迹,莫不如··先赶回门派,说不定大师兄此时已经在家等我们了。”
游子时听了有些犹豫,卫诚又说:“二师兄,咱们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放心,若是大师兄没有回去,咱们就接着出来找,要是找不到那咱们就找一辈子!”
游子时思索再三,说道:“好,那咱们就先回门派,但愿师兄已经回去了。”
大家听从卫诚的建议开始北上,在离去之时三人不约而同地向茫茫江水中望去最后一眼,“师兄,求你了,你可一定得在家里。”
经过几天的脚程,几人来到了江北的一座小镇休整。
这座小镇是往来附近几个大城市的必经之地,虽然人口不多,但凭借地理优势,平日路过歇脚的客商不断,小镇倒也算红火。
游子时一行人来到了镇上唯一一家客栈,刚踏进门口眼尖的店小二就一溜小碎步迎了上来:“呦,三位小爷是住店还是吃饭啊?”
游子时说:“吃饭,简单一些吃完还要赶路。”
说话间小二注意到了三人腰间佩带的坠玉和利剑,他转身将三人领到了一张较为靠里的桌子上。
也许是因为还未到饭点的关系,客栈吃饭的客人并不算多。在三人桌子旁坐着一位正在卖唱的女孩,她的长发从肩处分开,辫成了两缕马尾垂在胸前,可其却正好背对的众人因此无法看清她的容貌。女孩弹奏的是一首欢快的曲子,但在她的琴弦拨弄之间却仿佛听出了一丝忧伤。在女孩的旁边还有一桌客人,一共是四名男子,看样子他们已经喝了不少酒,吃饭时不断发出喧闹的笑声,其中还间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碎语,游子时用余光瞄了一下他们便不再理会。
卫诚和小二点了些很简单的饭菜并催促着快些上来,店小二见几人点的都是些便宜的东西却也没甩脸色。
饭菜上得很慢,戚宁不耐烦地去厨房催促了两次才全部上齐。这里的饭菜比较清谈,但吃起来却很顺口,再加上几人已经好些天没吃这种像样的东西,没一会儿便将盘中物一扫而空。
这一顿饭下来,唯一美中不足便是耳边不断传来的叫喊声。
“算了,别管他们,把杯里的水喝完咱们就走。”游子时说。
就在这时,从旁边那桌酒徒中站起来两人,其中一人佯装生气打闹,伸手一推,另一人晃悠几步径直扑在了卖唱女孩的身上。
“哈哈哈哈哈。”那几个男人见招数得逞,发出一阵狂笑。女孩一脸惊羞,她急忙推开身旁男子连退数步,连那只琵琶也没顾上拿。
见到女孩花容失色的模样,那男人更加来了劲头,“嘿嘿嘿,怎么?不要你的宝贝玩意了?”男人晃着身子拿起了女孩那把赖以生存的旧琵琶。
“大爷,你别碰我的琵琶!”女孩又急又怕,却不敢上前。
这时小二见状迈着腿大步跑了过来,“呦,大爷怎么了这是,酒是不是不够了俺再给您添点。”
“娘的,哪有你的事,给老子滚!”男子说完,小二却依旧陪着笑脸挡在女孩前面。
女孩对小二说:“小二哥你别惹他们,也许他们闹够了就会走了。”
店小二仍未离开,那男子大怒,抬腿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你个死奴仆!让你滚听见没有!”这一脚借着酒劲力道不轻,小二哥捂着肚子倒地不起。
醉汉看到小二的狼狈模样后并未停手,他大笑起来:“哈哈,唱那破曲子多无趣,来,陪我们兄弟几个喝两杯。”说罢,他上前几步一把抓向女孩手腕,卖唱的姑娘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唔,啊!!”就在那只纤细手腕将要落到醉汉手中时,这大汉的手却被忽然扣住,竟不能前进半分。
原来在小二被打倒在地之时,游子时发现了,这女孩正是半月前曾在阜城码头遇见的那位唱曲姑娘。
游子时右手的三根手指架在那男人的手腕上,他微微用力对方便疼的叫出声来。
“啊!疼死我了,你娘的,给老子松开!”
游子时并未理会,他扭头对姑娘说道:“你还欠我一首曲子,拿好东西坐到我那里去。”
姑娘一眼便认出了游子时,她小心翼翼地走回醉汉身边,在重新抱起那只琵琶后慌忙跑到了卫诚和戚宁那里。
那醉汉自知丢了颜面,他恼羞成怒对后面的同伴呼喊道:“还坐着干嘛!过来给我弄死他们!”
霎时间背后那几个大汉对着游子时一边叫嚷一边冲打过来。冲在最前的一人手举着一条长凳,但还没等他将凳子砸出去游子时已转身一脚踢在他小腿上,长条凳脱手而落砸在地上,那人抱着腿跌在地下不断翻滚哀嚎。
另一人见状一把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凳子顺势向游子时的头砸去。
游子时不慌不忙,身形微微一动,那大汉手中的长凳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那个醉汉头上。
“你眼瞎了!看准了再砸!”醉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脑袋被砸后思绪变得有些不灵光,他竟长开大嘴向游子时胳膊咬去。
游子时见势匆匆将手臂从对方手腕处撤了回来,不过他并未留情,回身一脚顺势将那人向后踢飞,醉汉的身体重重落在了墙上,大口咳嗽起来。
这群家伙中的最后一人眼见游子时不好惹,于是改变了方向径直向卖唱姑娘那里跑去,就在他将要冲到女孩面前准备“大展身手”时,这人却一动不动地停了下来。
一把冰凉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
戚宁右手架着匕首,口中悠闲说道:“我手中这家伙要想在你身上留个洞,比你放个屁都快,你可要站稳了,小爷我的手可是爱乱抖。”
大汉的酒瞬间醒了一多半,他一边小心翼翼盯着这把要命的家伙,一边喊道:“大哥,这群人咱惹不起,快撤吧。”
被游子时踢飞的那个人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倒地的几个同伴,喊道:“咳咳,娘的,走,咳咳咳,走!”
几人互相搀扶向门外快步走去,然而刚走几步又被一人拦下。
卫诚将店小二扶了起来,挡在了几名醉汉的身前。
“你们打都打了还想怎么样。”
“想走可以,把你们的饭钱和被打烂凳子一并付清了。”
那几人暗骂一声却无可奈何,在掏出一把钱后灰溜溜地离去了。
游子时看着他们溜掉的身影,目光极为不屑。他转身坐到了女孩旁边,说:“姑娘,没事吧。”
女孩惊魂初定,摇了摇头。
卫诚好奇地问道:“姑娘,我记得半月前你好像不是一个人吧,和你一起的那位老人家呢?”
女孩原本趋于缓和的表情再次泛起了哀伤,她说:“那是我爹,爹爹他就在上周前便已入土了。”
“啊?!半月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卫诚惊讶叹道。
“我爹的身体一直就有重病,但我们卖艺的钱根本不够治,我有想过把自己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但爹不同意,他身边也不能没人照顾。我原本还以为能有很长的时间想办法,没想到几天前爹说他忽然很不舒服,我们找了一个破庙住了下来,可是第二天他却再也没醒过来···”女孩声音开始哽咽。
说到这里,戚宁插了一句:“你爹是上周才刚不在的,不是需要守孝百日吗,你怎么今天就···”
戚宁说到这里正好和游子时的神情交汇,他自知说错了话,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女孩也不回避,坦然说道:“安葬爹爹时,我把卖艺得来的钱全用光了,身边一个铜板也没有,要想活下去就只能一边在心里为爹守孝,一边在外面为客人唱曲。”
女孩说到这里,游子时,卫诚,戚宁皆沉默不语。
君玉门虽然只是萍水乡里的一个小门小派,并未像一些豪门大派那般富余,但在平日的生活中大家还没在衣食方面发过愁,如今听了这姑娘的经历三人才真正了解了在江湖中生活的不易,不免一阵唏嘘。
游子时轻叹一声问道:“尊父已去,如今只剩你一人,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女孩抱紧了那只旧琵琶,强笑一声说:“无处可去,四海为家。”
游子时沉吟一阵,悄声把卫诚叫起来,两人站到了一边。
“二师兄,怎么了?”卫诚不解地问。
游子时说:“阿诚我想了想,此次我们回家后如果大师兄在自然不必说什么,若是大师兄根本没回去我们便再出来找。”
卫诚点了点头,说:“这是自然。”
游子时接着说:“我看这姑娘可怜得紧,咱们平日出来都要靠乡里邻居托为看家多有不便,我想不如让她暂时住在门里,我们不在家时也算有人照料,你看如何?”
卫诚想了想说:“其实当年包括大师兄在内,咱们四个人不也是无家可归才被师父收留的吗,我想师父在的话也一定会同意的。咱们和这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我也信得过她。就是有一点,让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和咱们几个大男人住在一起会不会委屈了人家?”
游子时说:“你同意就好,你和小宁说一声,我来问她。”
二人又坐回了位置上,卫诚悄声在戚宁耳边说了几句话,戚宁细语道:“好哇,嘿嘿,你和二哥定了就行,不必问我。”
姑娘见几人不住低声交谈,她站起来说道:“几位公子,是不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抱歉,我这就离开。”
游子时挥手示意姑娘坐下,他说:“姑娘,我便有话直说了。在下游子时,这是我的三师弟卫诚,四师弟戚宁。你独自一人在这江湖上漂泊实在危险,我们正要北上回家,你若不嫌弃可以跟随我们暂住于鄙社。平日我们行走江湖多半不在家中,你若闲来无事便代为照看一二,衣食方面自然不用你来操心。当然了,江湖上人心险恶,我们也只见过两次面,姑娘若是有别的想法在下完全理解,绝不强求。”
那姑娘听后一怔,低头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店小二慢步走了过来,说:“斯妹子,你还犹豫啥呀,俺记得掌柜的曾经说过那佩玉的都是君子,你看他们腰上的玉,人肯定错不了。”
游子时说:“佩玉的不一定都是君子,但我们一定会以本分待人。”
店小二憨笑一声说:“嘿嘿,其实我还要跟几位公子说声对不住。被你们打跑的是这镇上的一帮痞子,他们一进来就坐在斯妹子旁边,我还担心她吃亏,正好你们进来了,我看见几位公子佩玉带剑定是行侠仗义之人,所以才把你们带到这个位置。”
“无妨。”游子时说。
店小二又说:“妹子,江湖上像刚才那样的人多的是,你说你一个人怎么继续讨生活。你放心,要是这三个小爷欺负你,我绝饶不了他们。”小二后半句的声音越说越小,他打不过的人却被游子时一招放倒,哪里有什么本事“饶不了他们”,说完话他冲君玉门三人憨憨一笑,几人知小二并无恶意,也以笑脸相回。
姑娘忐忑地说:“我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卫诚回答说:“嗨,添什么麻烦,你不嫌弃咱们是荒村乡里的就好。”
姑娘犹豫再三,脸上终于泛起一缕笑容,“那,我去。谢谢几位大哥收留,小女子给你们行礼了。”
姑娘站了起来双腿微蹲,端庄地给几人行了一礼。
“敢问姑娘姓名。”
“刘斯。”
刘斯轻柔地对小二说:“小二哥,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料,我知道掌柜的不愿留我已经骂了你好几次,我此去咱们日后有缘再见吧。”
“成!嘿嘿,你还客气啥。”小二憨厚地说道。
“咕~”几人正说着话,不知谁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呐喊了一声。
“小宁,你不刚吃完饭吗,是不是没吃饱啊?”卫诚问。
“三,三哥,不是我的肚子。”戚宁边说边悄悄指向了那姑娘。
游子时顿了一下,扭头说:“小二哥,麻烦你再上些饭菜,钱一并算在里面。”
小二高兴地说道:“嗨,给斯妹子践行哪能让几位掏钱,我请了,几位稍等啊!”
刘斯缓缓抬起了头,她有些害羞地看着面前这形态各异的三具面孔,一种熟悉的感觉缓缓涌进了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