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以为
“你……”
“你在这里做什么？”赫连接着安诺雨的话补完，她收回目光，重新定格在她的身上。
“看来你趁我不在做了很多事啊……”
经管安诺雨无法透过黑色的护目镜看到赫连的眼睛，但那犹如实质的视线让她觉得赫连肯定在上下扫描着自己。
“时间裂口又增加了这么多。”
赫连周身的气压徒然下降了许多，等安诺雨反应过来的时候，赫连已经举枪瞄准了她身后的几人。
“等等，等等！不是她们的错，是我自己弄的，你听我解释。”虽然不知道赫连在说什么，但一看这架势，安诺雨连忙挥手挡住赫连的视线，生怕她一个手快就把身后几人崩成渣渣。击杀蓝鱼后原本回荡在心里的感慨被赫连这么一搅和全都散了，不知不觉间她又变回了那个只知道缩着脖子讨好大腿的小菜鸡。
赫连不会像安诺雨那样考虑这么多，她轻哼一声有些不屑道：“我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安诺雨被噎的不行。
“还是说，你觉得我不动手，他们就能活过今天？”
远处的几人才从胜利的喜悦中找回理智，原本去吸引火力的两人在蓝鱼倒地后也赶了回来。大家多少都有一些磕磕碰碰，蹲守操场的几人此时还都灰头土脸的。
他们刚刚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眼见一个陌生的女人拿枪指着他们，而小安像是被威胁了一般，在她面前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气势。而那句“能活过今天？”更是彻底点燃了他们的火气。
“喂！你就是小安要找的人吧，你这什么意思啊？”脾气暴躁的机枪手二黑子直接揣起了步枪。
“你没看到我们刚杀了蓝鱼吗，知不知道要对我们客气一点。”吴鑫满面红光，显然他也是个口直心快的人，对于击杀巨型普兰特这种事，他已经忍不住像要炫耀了。
趁着此时势头正盛，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寸头都跳了出来，抱着气势上绝不能输的想法，几个男人靠着嗓门大一连怼了赫连好几句。
对比心思简单的几个人，茉莉和馒梁面容严肃，不动声色的戒备了起来。她们能感觉到从赫连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在几人的嚷嚷声中不增反减，理智和本能同时告诉她们不要轻举妄动。
二黑子他们太激动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拿着的手枪是纯蓝铁制的武器。眼见对方被质疑也只听不说，看着那扁平的嘴角，对方越不作为，越让两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些人觉得蓝鱼死了。”安诺雨从赫连的话中听出了少许笑意。“你的优点就是细心敏感，你觉得蓝鱼死了吗？”
赫连的话把两头难顾的安诺雨问得一愣，也同时让所有人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般，豁然噤声。
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展现了细心的一面，但安诺雨此时的思绪已经死死的缠在了蓝鱼一词上。在远处游动的蓝鱼，鸣叫的蓝鱼，嗤笑的蓝鱼，无数回忆重现在眼前，雷系异能强化的第六感拨动心弦。原本已经被压下的那股不安随着赫连的点明，决堤般涌出。寒意爬上背脊，安诺雨脑内的齿轮像是卡壳般无法移动分毫。
蓝鱼……怎么可能没死？
“宿舍大人！核心卷轴已更新：巨型普兰特·格鲁赫，状态：重伤，进入第二形态。”
冰冷的机械音正式宣告了绝望的事实。安诺雨木讷的回过头，黄巾帮的几人正看向自己，一双双黑色的眼仁透出的笑意与的恐惧混杂在一起，像是将希望压在最后一根稻草上……
尘埃落地，太阳在云层中穿行，温暖的阳光照在安诺雨的侧脸上。她的视线慢慢抬高，在他们的身后，一个庞然大物正缓缓的站起。
蓝鱼的的脖颈此时变得纤长，完好的鱼鳍变成翅膀，黑色的巨兽像是一头带翼的腕龙。蓝鱼豁然展开双翼，白色的双目转而望向此处。
未来发生过很多事，但回首过去，安诺雨依然觉得这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不只是因为攻击的致命程度，那股以为绝望油然而生的无措和心如死灰的感觉，让她唯一一次，放弃了挣扎。
激光停留在安诺雨面前，刺眼的红光填满了她的全部视野，被护盾抵挡的激光沿着圆形的镜面向别处四散开来，散射出去的能量毫不留情的划破路面。望着远处越来越多的蓝色光球，茉莉等人的脸色同样绝望至极。
激光不断袭来，相比一开始的集束激光，小束激光威力大减但聚能的时间更少，同时也更加的灵活。
看着试图重新张开蓝铁链甲的馒梁被激光吞噬了右臂，瘫倒在赫连身上的安诺雨双目直愣，颤抖的的抓住了赫连的袖子，哑声求道：“救！救救他们……！”
赫连缓缓将视线收回，黑色的长发随着激光的冲击而浮起，她扶起安诺雨，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醒醒”赫连的语气有了变化：”这是末世，我没有义务救他们的命。”
激光波及到两人，透明的护盾再一次挡下了攻击。空气中的红色的光斑缓缓消散，安诺雨一手捂着脸颊，睫毛微颤，目光有些呆愣。
是啊……这是末世，别人怎样与自己何干，大家都是那么冷漠，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就够了……
人脉，资源，权利。安诺雨回想起自己曾经参与过的上层舞会，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在乎自身的利益。在末世求人，想让别人无利出力是不可能的事。甚至连她自己，最开始想救茉莉都是只是因为自己不甘心罢了。
她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他们之间的羁绊在她看来与平民窟的人一样，不过是每天都会上演的撕心裂肺。
阿凡温和的笑容在记忆中远去。黑色的邪气自安诺雨心中弥漫。
“你为什么总是执着于无辜的人？这个世界上根本什么没有无不无辜的。”
是啊。
其实我根本就不应该救这些人的，我所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源自我的伪善，我不过是看不惯普兰特那么嚣张。如今我搞砸了，竟然还想把赫连拉下水。
人家就算真的有通天的本事又怎样，强大的人怎么会屑于做没有收益的事情，别人的性命对她来说根本就……
等等。
蓝鱼会被7人以上的气息吸引。如果不是昨天赫连带着自己来这个学校过夜，蓝鱼也不会被她们吸引过来。黄巾帮的这些人本来也不会死。
安诺雨的神情从呆滞换为惊愕。赫连你到底……
“安姑娘，让我进去！”
激光在地面上随意的转动，远处茉莉召出飓风试图阻碍蓝鱼的视线，刚刚成型的旋风随即被一道激光无情的剿灭。二黑子在爆炸的浓烟中咬牙射击，他伸手拿起手雷，回头便被红光淹没。
巨大的蓝色怪物煽动翅膀，催动着又一片光球变红，短小的腿部将居民楼踩成土饼。
寸头疯了似得趴在蓝铁链甲上打滚，一道激光划来，已经皱成一团的链甲竟然被它从无法反射光线的背面切成了两半，而趟在上面的寸头被拦腰斩断，没有了生机。
馒梁看到一束激光射向茉莉，已经重伤的他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挡在了她的身前，黑色的金属包裹了他的全身。他将茉莉难以置信的目光挡在自己的阴影下，激光随后穿透了两人的身体。
又一束光线扫向这片大地，火箭筒的炮弹击在上面，提前爆炸，气浪与破碎的弹片砸在阿杜的身上，鲜血喷涌而出。
吴鑫大吼着拍打着护盾，在安诺雨出声前被红色的光芒包裹，化为了灰烬。
所有的一切不过如落叶落地，思绪和死亡到来又离去，留下安诺雨一个人面对着这片狼藉，见证了黄巾帮的又一次覆灭。
蓝鱼高兴的鸣叫起来，红瘤化成的怪物再一次落地，捡食着人类的惨肢，将任何带有他们DNA的东西带回给主人。安诺雨看着他们动作，没做出任何反应。她感到喉咙发涩，眼睛异常干涸，像是丧失了感情一般，内心无比空荡。
“末世第一课，少管闲事。”赫连有些沙哑嗓音在身后响起：“不要告诉我，你把他们的死当成自己的错。”
“……他们对我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安诺雨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的让自己感到陌生。
赫连将护目镜摘了下来，眼睛却依旧藏在过长的刘海后面，让人看不清真正的神色：“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赫连转身离开：“你会习惯的。”
“你完全有能力救下他们的不是吗……！”安诺雨握紧了拳头，她知道这是个蠢问题，如果说出来的话赫连肯定会对自己感到失望。
“你想说什么？”果然，赫连停了下来，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耐心。
“普兰特被人的气息吸引，我们昨天不来这里的话，蓝鱼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发现他们……！”安诺雨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红瘤拖拽着一只断手从她身边经过，一把蓝色的匕首落在沙地里，锋芒不在。
“普兰特的7人规则？”赫连的眼神锋利起来：“谁告诉你的？”
安诺雨看到赫连身上泛起怒意，后者看向四周的残肢，豁然轻笑。
这是安诺雨第一次看到赫连笑。早在初见的时候安诺雨就知道对方有双摄魂的眼睛，她与自己见过的所有权势者都不同，不只是气息，两者的某处好像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安诺雨很自然的想过，赫连是很特别的人。而这个人肯定也觉得自己太特别了，所有才留刘海遮住的自己样貌。毕竟……这样的倾城容颜若是笑起来，肯定非常非常好看吧。
某种柔软的东西轻轻落在安诺雨的心底，她本应觉得温暖，但脖子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触及，像是赫连又一次扼住她的咽喉，让安诺雨觉得眼前美好的笑容无比的残忍——冰冷与无情如寒冰透彻刺骨，那双眼睛看向尸体的视线没有丝毫的怜悯。
就因为他们告诉了自己7人规则吗？就只是因为这个，你才见死不救的吗。
大脑晕眩，安诺雨感到世界逐渐变得扭曲。仿佛眼前站着的赫连不是人，而是一个怪物。
“真是完美的误会。”赫连轻勾唇角，像是在嘲讽。
“超过7人就会引来普兰特的无聊标准不过是谣言。就算是真的……”赫连将沙地里的匕首踢到半空中接住：“也永远不要把我们算进去。”
安诺雨的理智难以回归，她心中泛起恐惧，然而不待她多想。红瘤变成的人形怪物突然从操场旁的大楼里涌了出来。数声枪响如同警钟般响起。安诺雨转身看去，一个男人此时正在怪物堆里厮杀，他背着一个大包，正拼尽全力拖着伤腿跑向街道。
“幸运的小偷。”赫连玩着匕首，依旧微笑。